第 103 章 宿命因緣

我被那一瞬間迸射的光芒晃得睜不開眼睛。

但睜不睜得開眼睛,好像也沒差。反正以我的視力，本來也就看不清楚交鋒的細節。

等我能看清眼前的一切時，這場戰鬥的勝負已定。

紅衣白髮的英靈維持著那一瞬間的姿態,站在原地,銳利地凝視著對手,赤色的聖骸布在夜色中被吹得盪起,鼓滿了夜風。他背手持著一柄鮮紅色的長/槍，長達三尺的兇器在在夜色下泛著光滑的冷光。

瑟坦特單膝半跪在地上,手中的短劍沒能斬出，仰頭用鮮紅色的獸瞳看向赤色的英靈。

兩人已經交換了一個身位，面對面地彼此相視著。

藍發少年深藍色的細長髮辮也被風揚起，因為仰頭的姿態,雪白的脖頸顯出了好看流暢的線條。他的喉結正好被鋒利的槍尖抵著，那紅色的槍尖所指的地方，也正是他脖頸上只剩一半的項圈般的鮮紅色的痕迹斷裂的地方。

他們維持著這個姿態靜止了幾秒。

但一觸即發的氣氛可沒有此刻的靜止那樣的具有欺騙性，一股生死征戰的狂氣隨著兵刃的鋒銳席捲了周圍，連風刮在臉上都變得冰冷。

我的心臟跳得很快,因為我意識到了一件事。

越看越覺得那柄長/槍熟悉,大概不是什麼錯覺。

衛宮居然投影出了那個，作為制勝手段。

那就是身為槍兵的成年的庫丘林所持的寶具,Gaebolg。

是傳自影之國的女王斯卡哈的詛咒之槍。傳聞拿起這柄長/槍之人，必然會殺死自己的心愛之人。但它的槍身上,附著著必中心臟的因果律的魔咒。

這柄魔槍,也算是與衛宮很有因緣的寶具。

年少時的他正是因為被這柄傳說中的武器貫穿了心臟,才開啟了第五次聖杯戰爭的序幕。那鮮紅的槍身,曾被他以心臟中的熱血澆灌過。

不管承不承認,這都是刻在他靈基記錄里的既定事實,也是他與那位埃爾斯特的大英雄的結緣之始。

也是他與眼前的瑟坦特，未曾開始的「緣」的起始。

「如何？」衛宮微微挑眉，問道。他的聲音很低沉，鷹眼是深灰的顏色，讓人很容易聯想到堅硬的鋼鐵，勝局已定時的臉色也與快意沾不上邊，反而有種利刃開鋒般的冷淡，好在挑眉時流露出的一點微妙的戲謔中和了冷硬的氣質，「你的心愿得到滿足了嗎，Saber。」

好吧，聽見衛宮叫瑟坦特Saber還是有點齣戲。

雖然但是，都是藍色為代表色吧，總感覺這個男人嘴裡說出來的Saber好像就是專屬於阿爾托莉雅·潘德拉貢的一樣，不得不說原作印象真的非常洗腦。

不過我想了想，居然弄懂了衛宮投影這柄魔槍的原因，並且因為清楚他們倆的情報而大概猜測出了剛才的正面交鋒中發生了什麼。

瑟坦特的武器斷絕死輝之刃再怎麼強力，也只是一把短劍，攻擊的捕捉範圍有限。

在他發動寶具的瞬間，衛宮從無限劍制中拿出了這把本就投影好了的、捕捉範圍較廣本身的尺寸也非常長的、足足有兩米左右的長/槍，靠著武器本身的性質與從鶴翼三連的封鎖中不顧傷害突圍而出的瑟坦特拉開了距離，將槍尖指向被逼迫到絕境、一心攻擊放棄防守的瑟坦特的命門，一招制勝。

甚至都不需要多此一舉用長/槍擊開短劍。攻擊就是最好的防禦，這句戰鬥箴言在兩位英靈剛才的戰鬥中體現得淋漓盡致。瑟坦特放棄防禦發動寶具強行從鶴翼三連基本沒有死角的封鎖中突圍，本來就是非常大膽的賭博行為，而衛宮只靠攻擊他大開的空門就能中斷瑟坦特寶具的發動，更是深刻地體現了這一點。

一不小心就會是兩敗俱傷的戰鬥啊。

我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這份驚險，感受到遲來的興奮的同時，有些后怕。

「不錯嘛，Archer。」縱然被槍尖抵著致命處，瑟坦特還是在笑，少年的鮮紅的眼睛亮亮的，臉上都是戰鬥帶來的快意，笑意卻沒有嗜血般的感覺，而是顯出了年少的明朗與好奇，「這就是之後的我會使用的武器吧。是一把好槍呢，斯卡哈師父沒有騙我，真的給了啊。」

少年感嘆著，甚至伸出手，曲起指節去敲了敲長/槍並非完全光滑、還纏繞著血管藤蔓般凸起的線條的槍身，有些好奇地打量著這把他只在斯卡哈的手裡見過、還沒能拿到手的武器。

「不是正品。」衛宮搖搖頭，確認了瑟坦特沒有再戰的意思了之後，手中的魔槍瞬間化為淡藍色的靈子，在空氣中消散於無形，「想要看的話，回去去你師父那裡看。」

也是，這槍斯卡哈女王有好多根呢，雖然不少是舊型。

衛宮身為投影特化的魔術師，手中的槍自然並非真品，只是對於原品的投影。

在斯卡哈那裡吃點苦頭就能看見真品，總比衛宮手裡投影后強制降級的贗品好。不過說實話，衛宮手裡投影出來的寶具雖然說降級是降級，但是很多寶具本來在原主的使用和戰鬥中也不會發揮到最大功率，降級在大部分情況下對功能並沒有什麼影響，只要能發揮戰鬥中需要的效果就ok了，甚至本身就可以當做一次性用具引爆，只要衛宮的魔力足夠就可以再次投影，使用起來並不心疼。這也是衛宮這位英靈bug的原因。本身就是一流的狙擊手，配上天生的投影才能以及可以封鎖和存儲的固有結界寶具，戰力的上限被拔高到了驚人的程度。

雖然因為本身的素質與年代限制難以與頂級英靈比肩，不過也算是十分特殊的存在了。

那可是得到了大英雄庫丘林承認的對手啊，衛宮在本傳劇情里可是正面擋下了他必中的一槍。

因為看見了喜歡的角色的戰鬥英姿，腎上腺激素分泌得有些多，我想了一堆有的沒的，總算是冷靜了下來，繼續關注著眼前。

這邊衛宮手中的長/槍剛化為靈子消散，瑟坦特似乎就感覺到了什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他的膚色在夜色中依舊白得耀目，托他這個動作的福，我們全部注意到了在他觸摸的指腹下緩慢消失的、脖子上的半圈紅痕。

「看來時間到了。」藍發少年若有所思地說了一句。不知道為什麼，英靈在這種時刻總會生出一種準確到不行的、將要離開的預感，瑟坦特也是同樣，「這次也只能到此為止啦。」

他唉聲嘆氣地從單膝跪下的姿態站起來，說是要離別了，臉上卻還是有著少年人特有的神采飛揚與洒脫。

「那麼，最後再說一句話吧，Archer。」瑟坦特側臉對觀戰的我們點點頭，將長木棍扛到了肩上，目光最後還是落向了赤衣白髮的英靈。在從腳底騰起的零碎的朦朧金色輝光中，少年說出了他的告別，「不管你是哪裡來的英雄，曾經有怎樣的過去，又有怎樣的願望，那些都與我無干。」

明明什麼都還沒有經歷過，明明就算有著記憶也無法感同身受，但藍發少年還是看著他，赤紅的眼瞳里燃著太陽一樣耀目的神光，以及爽朗到教人難以討厭的、在唇邊露出犬齒的笑臉：

「無論如何，你是個好敵手。這就足夠了。」

衛宮沉默著，沒有答話。

我卻憶及了這兩人的孽緣，略微有些晃神。

庫丘林與衛宮只是一次次地相遇而已。在英靈座上無涯的時間中的等待終究會得到結果，緣分會一次次地實現，能夠期待的，也只是與彼此的相遇與戰鬥而已。

「是一場很好的戰鬥，瑟坦特。」

低沉磁性的話語在夜風中響起。沉浸在思緒的我愣了一下，有點不可思議地抬頭望過去，見到赤衣的英靈對著亟待消散在空氣中的藍發少年說出了這句話。

這是一個告別嗎？

看見衛宮臉上認真的表情時，我不由得那麼想。

這還是我第一次聽見衛宮叫瑟坦特的真名。

可能是被瑟坦特靈基消散的光映照出的吧，弓兵冷硬的眉角竟然有了一絲溫柔的錯覺。

身形已經稀薄到快要看不見的藍發少年聞言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歡快地「哦！」了一聲，像是在說「這句誇獎我就收下了」。

下一刻他的身形就被風徹底吹散了，淺金色的細碎輝光也消融在空氣中，再也不見蹤影。

我仰頭望著吹過長風的夜空，深深地嘆了口氣。

天穹是如此的高遠，雲層在夜幕下緩慢地隨風遊動，高樓上霓虹似的燈光閃爍，鮮紅的航空燈不停明滅，看不見遠方。

風吹動著其他人的衣服下擺也獵獵作響。但是，衛宮身上赤色的聖骸布的紅色是如此鮮明，如血染，如烈火。

紅與藍。

我不由得回憶起了之前在iPad上看見的、關於衛宮和瑟坦特的副本的名字。

「緣由心生」，緣……這會是一個、對於這次的活動內容的提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