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狹路相逢
我盯著屏幕沉默了半晌。
然後,抬手,揉了揉眼睛。
然而,無論怎樣,視野里那個上角有著正在閃動的限時活動字樣的鮮艷條幅還靜靜地躺在那裡,鮮紅圓圈裡的數字3也彷彿在嘲笑著我的迷茫。
我凝視著明顯提示我正在活動中的遊戲,不禁陷入了沉默。
旁邊的衛宮似乎是察覺到我突兀的靜默,側過身來詢問了一句「怎麼了」。
我被他的問話從內心一片空白的震驚與無數密密麻麻的彈幕中喚醒,對著屏幕無言半晌,還是將iPad的屏幕向著衛宮的方向翻轉了過去。
白髮英靈湊過來一看,也沉默了。
他似乎很快就掌握了情況,身周的氛圍在剎那間緊繃起來。銳利的視線在那個數字3上打轉了數秒,最後,白髮紅衣的英靈提議道:「Master,要不要問一下他們三個在做什麼?」
不愧是衛宮。
措辭還算是比較委婉了,但內容一下子切中了當前的問題的核心。
這個3,怎麼想都跟現在放生在外面逛展子的三個人有關。
不過,說起來為什麼只有3?
我想著這個問題,卻也知道現在的狀況刻不容緩。活動已經開始不知道多久,現在雖然是處於三次元世界中,但考慮到第一次召喚他們四個的情形以及上次的那次直接穿越了世界的限時活動,異狀隨時可能發生。
因此,需要儘快弄清楚大家的情況,傳達到目前的信息,並且集合。
我冒著冷汗編輯了一條消息,祈禱著千萬不要出事,在跟衛宮一起確認這條消息傳達的信息足夠完備后,直接對著還在外面的三個人的手機群發了出去。
*
宗像禮司的手機在兜里震動了一下。應該是收到了消息。
他沒有第一時間去查看,而是面色平靜地穿過人群,徑自走到了某個人面前。
這一路上,他並沒有受到什麼阻礙。
赤發的男人站在人群中,不止一米八以上的身高突出,周身的氣質也像是走在人群里的獅子。就算是懶洋洋的、帶著些不解的狀態,卻也有著足夠危險和難以接近的氣質,就像火焰般刺目炙熱,一般人見到他,也絕對生不起靠近的心思。
因此,他走在那裡,身邊卻像是空出了一個真空地帶。
很有「王」的排場。
礙於某種玄妙的氣場,他的身邊沒有人敢於靠近,都在不遠處望著他,注目他,悄悄地討論著什麼。赤發男人看起來也不在意,他一邊走著,一邊從那件帶毛領子的品味糟糕的皮外套的口袋裡掏出了一盒紅白包裝的香煙,看來是打算來一根。
看到這裡,宗像知道自己不能再坐視下去。他加快了腳步。
正巧穿過三三兩兩聚集在他前面小聲討論並且拿起手機抓拍的妙齡女士們,藍發青年發出了今天第一句不那麼客氣的話語:
「周防,這裡是公眾場所,禁止吸煙。」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似乎聽見了身後爆發出的一陣努力壓抑的尖叫聲,以及瘋狂按下的快門聲。
當然,這些細節都不是重點。
重要的,是面前這個忽然出現在人群中的、本不該出現在此地的男人。
赤發青年正將香煙湊到唇邊,聽見宗像的話語時,他的動作不由得頓了頓,抬起了那雙許多美瞳都難以偽造出來的、仿若猛獸般的鎏金色眼瞳。
「宗像?」
他咬著煙頭,模模糊糊地發出疑問。
宗像禮司應了一聲,長腿數步邁到他面前,為成功地阻止了該男子現場用指尖點煙、並且維護了公眾秩序而微微勾起了嘴角。
他對上那雙眼睛,確認那確實是周防尊之後,就再度不慌不忙起來。
用目光在赤發男人的身上不著痕迹地逡巡了一圈,藍發青年鎮定地伸出手,強硬而不失優雅地摘掉了尺發青年叼在嘴巴上的香煙。
「……?」
周防尊雖然不說話,但他的腦袋上,明顯冒出了問號,眼睛里也浮現出了疑惑。
宗像一般不會這麼管閑事。抽煙是成年人的自由,不過在場館里顯然不被允許,這裡是禁煙區。就算是異世界的規則,也是需要遵守的。
但是現在的環境不允許宗像禮司對著老對頭解釋現狀。況且有段時間沒見后,他對眼前的這個男人還是有些心情複雜的。
種種因素綜合之下,宗像禮司沒有選擇與周防尊理論,也沒有盤問什麼,而是環視了周圍正在圍觀他們的人群一圈,簡單地說:
「這裡的場館不允許在室內吸煙,周防。還有,請好好使用打火機。」
聽到他的後面那句話后,赤發青年明顯再度停頓了一下。
他察覺到了宗像的言下之意,那雙在看見他時本來已經開始燃燒的、充滿戰鬥欲的鎏金眼眸中的暗火,也悄無聲息地熄滅了下去。不,與其說是黯淡,不如說是被強行掩蓋了下去。
「顧慮這些多餘的東西。」赤發的王哼笑了一聲,雙手插進褲兜里,額前的那兩縷碎發隨著他的動作動了動,「你也變得無趣了啊,宗像。」
雖然有些挑釁的意味,但還在能夠接受的範圍內。
「變得無趣什麼的。」宗像禮司用細長的手指夾著香煙,微微挑了挑眉,餘光在被水漬打濕的外套衣角上停留片刻,若無其事地移開,「你才是啊,周防。一段時間不見,煙癮又嚴重了嗎。自控力才是成年人應有的美德。」
一邊說著,他的手一邊伸入了之前被裝得滿滿的紙袋裡,尋找著什麼東西。
「宗像。」對面的宿敵嘆了口氣,用沙啞的嗓音念著他的姓氏,音節停頓輾轉處一如往常,沒有絲毫差別,正是他記憶里熟悉的,在街上、酒吧里或者其他地點曾無數次偶遇的模樣,「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你真是個麻煩的傢伙。」
麻煩的是你吧,周防。
不管怎麼說,在異世界也能偶遇也太過分了。
說不定是德累斯頓石板的作弄呢。宗像禮司想著。不會是什麼顏色的戰士又出了新企劃了吧……算了,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眼下的情況,雖然是意料之外,但也算常理之中。因此,宗像沒有生出什麼過於驚訝和意外的情緒,而是面不改色地微微勾起唇角,從袋子里摸出了一盒草莓牛奶,遞到赤發男人的面前。
「好久不見,周防。」他的聲音不急不緩,從容如老友重逢,彷彿自己沒有說著什麼過於奇怪的、彷彿誘拐的台詞,「沒有什麼急事亟待處理的話,不如請來一杯草莓牛奶?」
*
宇智波帶土的運氣沒有宗像禮司那麼好。考慮到接近的對象,這樣的情況或許也是註定的。
他艱難地撥開女孩子們的肩膀,走進人群的中心。小姑娘們的肩膀挨挨擠擠的,根本沒有去看他是誰,只是一味地望著手機屏幕尖叫,並且也試著擠入人群中心。在她們的嘈雜興奮的聲音中捕捉到熟悉的名字讓帶土更加煩躁了。
黑髮青年實在沒有辦法維持紳士的風度,或者說涉及到那個人的事時他總是沒有那麼沉得住氣,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態終究佔了上風。
於是宇智波帶土皺著眉頭,站在人群中,沉聲說了句「讓開」。
他只是小心地泄露了些許那些年操縱忍界風雨時的懾人氣勢,結果倒是很明顯。非常有效。周圍的小姑娘們都停滯了擠向人群中的動作,像是忽然發現被大型食肉動物盯上的小動物一樣,靜默了一瞬,轉頭看向他,然後不知道為什麼,獃獃地全部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宇智波帶土這才得以順暢地向前進。
不知不覺間,他的面前已經讓開了一條足以看清人群中心的存在的通道。
帶土越過零散的圍觀者的肢體,看清了站在道路盡頭的那個人。
銀白色的短髮垂在額前,一身耀眼的白袍,衣角有火焰的痕迹,稍稍側過身,就能看清背後飄蕩著的「六代目火影」的鮮紅字樣。
此刻他正彎著一雙溫和的笑眼,與身邊前來搭訕的小姑娘對話。就算被黑色的面罩蒙住了下半張臉連同脖頸,露出的深灰黑色的左眼上也貫穿著一道細長的陳年傷疤,但這完全無損於他的俊美。
在他的面容映入眼中的那一瞬間,帶土幾乎要停下腳步。
他有些恍惚地看著出現在眼前的這個男人。是他看見之後的卡卡西成為六代目火影后,曾無數次想象過的樣子,穿著御神袍的、作為火影領導故鄉的卡卡西。
沒有了少年時的冷漠凌厲,沒有了四戰時的悲涼與殺意,成為火影、實現了宇智波帶土曾經的夢想的旗木卡卡西,就站在那裡。
宇智波帶土前所未有地意識到了這件事。
心裡湧起了莫名的、近鄉情怯般的濃重情緒,黑髮青年接近的步伐不由得放緩了下來。
此時的口袋裡似乎傳來了手機收到信息的震動聲,但是帶土渾然不顧,手掌在身側不知不覺間攥成拳頭,連抬起的腳都猶豫著是否要不要落地。
他努力地剋制著自己在人群中發動神威逃跑的衝動,只是近乎貪婪地想將眼前這一抹幾近幻象的身影刻在眼底。
正在此時,人群中的銀髮忍者卻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似的,心有靈犀地轉過頭來。
他嘴裡似乎還在說著什麼,目光卻越過已經變得稀疏起來的人群,直直望進了靠近到不遠處的帶土的眼底。
那個瞬間,銀髮男人也怔住了。
他怔怔地看著帶土,失神地凝視著他,向來深邃又平靜的深灰色眼瞳中,似乎洶湧起了複雜情緒的暗潮。
他就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帶土。
宇智波帶土在原地定住了。
「帶土。」旗木卡卡西喊著他的名字。許久未聽見的聲線低沉又柔潤,眼睛里含著一點期待的光,像是被拋棄了很久的家犬一樣,臉上又鎮定到超出尋常,只有微微顫抖的尾音出賣了他的內心,「……是你嗎?」
他們隔空對視著,帶土無法移開視線,卻也無法再度前進一步。
問句落下。
卡卡西的聲音輕得像一個夢。
*
太宰治的表情變得有點微妙。
他在人流中站著沒動,而那頂被他注目的帽子先生正在東張西望。
於是某位帥哥考慮著什麼,摸了摸下巴,忽然眼睛一亮,在下巴處比了一個微妙的手勢,向著前方大聲喊道:「中——也——!」
語氣之蕩漾,聲音之響亮,前所未有。發chuu音的時候還拖了老長,是個人都能聽出來這就是太宰治在喊人,更別提對他相當熟悉被喊了不知道多少次的中原中也,以及不知道聽過了多少次這個稱呼的文豪O犬的粉絲們。
畢竟,這裡是文野專區嘛。
橘發的小個子先生是最先察覺的。他終於停止了對於周圍陌生環境的觀察,透過人群的縫隙,一臉兇狠加不耐煩地看過來,準確地對上目標,也就是在原地笑眯眯抱著裝滿的紙袋的前搭檔。
「太——宰——!」小個子幹部也大聲地咆哮起他的名字,像是不想要輸陣一樣,臉上是很生氣的神色,「你這混蛋青花魚,到底在搞什麼鬼?」
嗯?以為是我搞的鬼嗎。
中也這個笨蛋,腦子還是那麼不好使啊。
太宰治刻意忽略了「中原中也忽然出現在陌生地點就看見的自己、是多麼可疑多麼像罪魁禍首」這個事實,對著對自己的處境還毫無所覺的前搭檔吐著舌頭做了個鬼臉,滿滿都是惡作劇成功的勝利與快樂。
「笨蛋中也。」太宰治不懷好意地站在原地,對著豎起食指,好整以暇地笑了一笑,「還是那麼笨,蛞蝓的腦容量真是堪憂啊。」
就在他們對話的期間,周圍很多姑娘已經停下了腳步,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
中原中也在這樣的密集的注視下,本能地察覺到了不到。但是又不清楚哪裡不對。身為港口黑手黨的高級幹部之一,他很少自己上街,而他在橫濱街頭的時候,常服還是正裝都是一副不太好惹的樣子,沒有路人敢於輕易搭訕他或者這樣放肆地長久注視著他。
就好像……他是什麼千年難得一見的神奇生物一樣。
中原中也愣在原地,忽然反應過來太宰之前那聲大聲得不必要的呼喊,很可能是個引誘他上鉤的陷阱。
「中也!」
「是中也!中原中也!」
「好帥的小哥哥!好還原的coser!哇哇哇哇我死了!是活著的池面!」
「大大求合影!」
「眼睛好藍,睫毛好長!裝備和假毛也超級還原!」
「這個choker和鎖骨線條!我去世千百遍!prprpr——」
「是神仙啊!神仙——」
「中也,看看我!」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周圍的女孩子們已經炸了鍋。年輕的小姐們一點都不淑女地尖叫著聽不懂的內容,好像他這個滿身是血和硝煙氣味、從事著見不得人的工作的黑手黨是個享譽全球的當□□星一樣,一層層地圍上來,眼睛個個亮得像聚光燈……不,那是看見肉的餓狼的眼神吧。
平生第一次受到這個待遇的中原中也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頭皮都發麻。
他完全不知道怎麼應付這些小姑娘們,手忙腳亂地途中下意識地看向身為始作俑者的、詭計多端的前搭檔。
只見穿著卡其色風衣的太宰治那裡,雖然也圍著一些人,卻不知為何,沒有那麼他這邊那麼多。他應對得十分從容,甚至還有些姑娘拿出不知道內容是什麼的書,一臉羞澀地讓太宰治簽名。
發梢微卷的前搭檔在應付姑娘的空檔對他抬起頭,戲謔地來了個wink。
中原中也接受到那個媚眼的瞬間憤怒值簡直突破天際。他立刻想明白了一件事,咬牙切齒地從喉嚨里憋出低啞又強忍氣憤的話語:
「太宰,你個混蛋……你陰我!」
這傢伙分明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是有意把我引入這樣的境地的!
回應他的是「啊啊,雙黑好萌啊」、「這兩位連互動都好還原啊」的路人女子莫名其妙、內容也完全不對的尖叫感嘆聲。
*
宇智波帶土與旗木卡卡西對視著。
他們好像僵持了很長時間,又好像只有一瞬間。
宇智波帶土望著熟悉又陌生的昔日隊友,咬咬牙,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直接沉著臉走向他。越過了人群的包圍圈,他拉住了一襲白袍的火影的手。
「先走,卡卡西。」
他言簡意賅地說道。
旗木卡卡西卻不知為何有些猶豫,但還是很快點點頭,應了一聲。
他是願意跟著宇智波帶土離開了,但是周圍的圍觀群眾並不願意。
剛剛握上卡卡西的手腕時,帶土就察覺到他們被手機攝像頭和閃光燈包圍了。
她們一邊抓拍一邊激動地捂著嘴,更有甚至低聲尖叫著「是帶卡!是帶卡!」、「有生之年居然能看見那麼還原的我CP真人版,暈厥了!」、「是六火跟紫袍堍!我的xp!」等等。當然之後就不堪入耳,帶土自動過濾一些不怎麼矜持也不怎麼恰當的詞句,還算冷靜地思考著。
雖然在網上就有所了解,甚至混進社群中切身體驗過,但是宇智波帶土還是為這些小姑娘當面能爆發出的熱情驚到。
他直面著這樣的困境,發現在他跟卡卡西匯合后,人群已經自動再次聚攏了,又連個縫隙都看不見。這次不知道故技重施能不能奏效。
不過帶土見一時還出不去,也沒有放開昔日老同學的手,而是想了想,問出了一個問題:
「木葉那邊沒關係嗎?」
畢竟是六代目火影,忍村的頭領。想想都是日理萬機的,不能隨便就失蹤到別的世界吧。
「沒關係。」卡卡西像是看出了他的顧慮,微微彎起眉眼,「鳴人也在。還有鹿丸他們,沒關係的。」
帶土聽著這些熟悉的名字,「哼」了一聲,嘀咕道:「佐助這小子……」
看來又沒在村子里。卡卡西都沒提到。都是唯一的宇智波族人了,還是現任火影的學生,不說讓他為木葉那個地方做出貢獻,好歹也幫卡卡西一些啊。
不過他嘀咕著,忽然覺得卡卡西的反應有些微妙。
帶土也感覺自己好像遺忘了什麼。
他順著低下頭的卡卡西的目光看去。他看見了自己手上拿著的本子。
那是一本,他剛到CP展上就去取來的本子。封面上,一身黑底紅雲曉袍戴著橙色漩渦面具的阿飛和棕色頭髮紫色油彩笑得溫和的攝影師斯坎兒正在用親密的姿勢一上一下藏在垃圾桶後面偷拍加偷窺,不遠處穿著宇智波族服的青年帶土和上忍版戴著護額青年卡卡西正以一個肢體交纏的地咚姿勢摔倒在地,還是一方的腰卡到另一方大張的雙腿中間的糟糕姿勢,帶土本人看不見臉只能看見背面,但是耳朵紅得透亮,而在下方的卡卡西,則是瞪大了那雙平時都沒精打採的死魚眼,臉上微妙地是吃驚和害羞結合的神情,反正……就是漆黑的面罩上飄著小朵的紅暈。
「……」
畫師的功力是很好啦。封面圖畫得活靈活現的,畫風還原又不失細膩,色彩也很明快。
然而宇智波帶土並不想誇獎這張圖。
宇智波帶土僵硬在了原地。
周圍的妹子們也注意到了一時有幸成為了兩位帥哥的視線焦點的這本本子。她們中明顯有人認識這本本子,發出的疑惑聲音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咦,這不是R老師這次新出的帶卡本嗎?我記得是18R短篇合集,場取限量只有50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