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元旦晚會

初冬天氣，白霧漸起，世間萬物全都籠罩在這奶白色的霧裡。向四周看去，天地之間像是隔著一卷極厚又寬大的白色紗簾。那田裡剛剛出土的麥苗是那樣羸弱，小臉兒蒙著一層薄薄的白霜，晶瑩透亮。

「別送我了，你快回去吧。」舒冉住在西區3號樓，正門前有門廊，偏北歐風格，比男生宿舍樓好看的多。但經常會有學生從樓上往下扔垃圾，掉到門廊上面，所以門廊除了裝飾之外，還有保護眾人安危的作用。

有人說站在高處往下看時，門廊像是精巧別緻的泳池，總給人躍躍欲跳的放飛之感，總會讓人嚮往那魚龍潛水的自由。

張揚看著舒冉進入正門，才從3號樓前面的花園小徑穿過，往6號男生宿舍樓走過去。他心裡還在琢磨晚上學習的街舞動作，心裏面熱乎乎的，終於找到一件讓自己喜歡的事情，生活好像有了目標，有種撥開雲霧見天日的感覺。

從此之後，張揚每周三晚上十點會準時來到8號教學樓十樓大廳練舞。每次都會跳得精疲力盡，渾身濕透。第一次來了二十三個新生，第二次來了二十個新生……到最後穩定來的只有十五人。練舞的這段日子是張揚最開心的時候，練了脖子又練腿，胳膊手肘要協調，眼看著一個月就要這麼過去了，基礎律動的練習也將要結束了。張揚的內心十分激動，他終於要開始學習街舞動作。

有時候王琦和舒冉他們會起鬨，讓黃晨給大家跳一段街舞。黃晨也不推脫，很爽快地答應他們的要求。他用低音炮放著美國歌手GitFresh的《BootyMusic》，隨著音樂開始跳起來，腳步輕盈，動作流暢，尖叫聲和吶喊聲此起彼伏。有時候他們會一起給大家表演，黃晨領舞，吳詩音和舒冉跟著配合，王琦和努魯偶爾獨舞，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震撼，更是激發了他們要勤奮練習街舞的決心。

一天中午休息的時候，黃晨突然看到張揚耳墜上的耳釘，挺感興趣地說：「男人耳上掛耳釘，比著娘們還吸睛。」

「鬧著玩的，高三畢業的時候，和朋友一塊去打的耳洞。現在很多男的打耳洞，挺流行的。」張揚揩著額頭上的汗珠，「韓國有一個明星叫李俊基，帶著耳釘或耳墜特別帥。」

「那不是帥，那是娘。」王琦冷不丁說了一句。

「你說那是娘，你怎麼也戴著耳釘。」黃晨開玩笑地說。

「我和他不一樣，你是不知道那李俊基，長的真的比有些女的還要漂亮。」王琦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耳釘，「主要還是看長相，像我這樣的，只有加分，不可能破相。」

「張揚，最近看你長進了不少，是不是回到宿舍偷著練呢。」黃晨轉過頭，笑著問張揚，眼睛又瞟著右邊過道里努魯帶著人練倒立，「記住勤學苦練，保持熱愛。跳街舞一定要有恆心，千萬不能半途而廢，這些年來找我學街舞的人不少，但是能堅持到最後的沒幾個。能堅持跳下來的人都不錯，正所謂念經的多，成佛的少。」

「那肯定，肯定。」張揚撥浪鼓似的點頭應著。

元旦晚會眼看就要到來，院里組織的節目排練得差不多了。張揚參與了編排的舞蹈，除了周三晚上跳街舞之外，其他周內晚上都要去組織元旦晚會的節目。張揚主要負責吉他彈唱的兩個節目，一個是李天一的，一個是秦貴的。他的工作已經慢慢被兩位女副部長邊緣化。張揚心裡很清楚，他的性格放不開，也不願賠臉賣笑，更不會暗中運作，所以他不計較，但憑心情。

李天一偶爾會來排練廳練習，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宿舍，他的生活給人感覺很頹廢，在他的世界，卻是至高無上的自由。李天一有一次來排練的時候，給張揚說他最近一直沒上課，就待在宿舍。他也沒有參加學校安排的考試，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整個人看著無精打采，好像是受了什麼打擊，總感覺他的身上有故事。

「張揚，你說我們怎麼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李天一抱著吉他，左手搭在吉他上，右手夾著煙，一臉迷離。

「人生來被約束，古人說得好：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還有什麼是真正屬於自己的。」張揚搖頭晃腦地喝著李天一帶過來的啤酒，自個心裡也在想，「要想擁有自由，就要學天上那斷了線的風箏。」

「我來西X大上學，像那大鬧天宮的孫猴子，西遊一回就只能撒泡尿，寫上到此一游幾個字。除了干這個，我還能幹什麼？」李天一撥弄了一下琴弦，滋啦一聲讓人內心荒蕪。

「兄弟，你最近怎麼了，說這些奇奇怪怪的話，你這樣的情況，別怪我說得不好聽，你的家世顯赫，你還有什麼可愁的。你讓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怎麼活。」張揚彈了彈煙灰，又放到嘴裡深吸一口，「富人不知窮人苦，飽漢不知餓漢飢。」

「我的世界你不懂，你不知道我的難處。」李天一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拿起易拉罐啤酒，沖著張揚過來，「來西X大也就認識了你這位兄弟，來吧，碰一個。」

「走著，喝著。」張揚仰頭一口，咂巴了幾下，「天一，我加入了街舞協會，學街舞呢。」

「街舞好啊，我也想學呢，就是沒時間。」李天一突然眼睛一亮，笑著說。他臉上的笑很天真，很單純，像大草原上的青草，隨風吹拂，沒人打擾。時隔多年，張揚再也想不到有什麼人的笑會像李天一一樣清如溪水，美如春意。

「你開玩笑吧，你怎麼能沒時間，又不上課，又不外出的，屯著糧食，待在宿舍不出去，怎麼能沒時間。」張揚挖苦著李天一，也不怕他生氣。

「我花時間在想問題，你懂什麼？」李天一若有若無地開始彈吉他，突然笑出幾聲，「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

「少想想多笑笑，沒有什麼大不了。」

秦貴依然在練習《灰姑娘》，從軍訓的時候一直唱到現在，百唱不厭。他說要把一首歌彈到無懈可擊，要把一件事堅持到底。他彈唱過其他的歌曲，只喜歡《灰姑娘》的調調。

沒多久元旦晚會就到了，晚會在小東門的李秀廳舉行，七點準時開始。這一天天氣一直陰沉，到三點左右的時候，天空中紛紛揚揚飄起了雪花，轉眼間天地一片純白，給元旦這一天又增添了幾分寒意，營造齣節目的氣氛。

這漫天大雪隱去了遠處的青山，隱去了青鳥的蹤跡，有些人和事如雪泥鴻爪，難再尋跡。

所有事情都進行得順順利利，就等著晚會開始的那一刻。

李秀廳里文藝部部長王文清總指揮，馮玲玲負責會場布置，肖穎負責節目安排，劉裕和鄭倫跑前跑后，十分賣力，安嫻招呼其他部門的人員打成一片，張瑾萱帶著化妝師去了後台，李天一不知去向，張揚沒有具體的工作安排，也不知道該幹些什麼，索性出了李秀廳站在不遠處抽著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