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逼宮了
「嗚嗚……娘娘,可如何是好呀……」秀蓮反反覆復只會說這一句。
「娘娘,先皇駕崩,太子在太和殿被亂軍射成了刺蝟……梁王登基為帝了,列出了後宮嬪妃殉葬的清單,據說密密麻麻,都讓她們跟隨先帝而去,聽說坤寧宮皇后在太子薨了之後,就一根白綾弔死了……」
還是小鄧子口齒伶俐,幾句話就交代了目前的形勢。
「哦,知道了。」跟別人的哭哭啼啼不同,清顏十分淡定,彷彿殯天的不是她的夫君,要陪葬的人員名單里也沒有她一樣。m.
「別嚷嚷了,太鬧了,你們先下去,讓本宮靜一靜。」清顏捏了捏鼻樑,懶懶揮手。
眾人慾言又止又不敢違命,猶猶豫豫地躬身退出了大殿。
邊走還邊想,齊妃歲數不大,難得就是沉穩。
先皇武帝比她大了三十多歲,稱讚她,說她性子波瀾不驚、老成持重,不像她這個年紀的樣子……
眼下真是應著了!都啥時候了,梁王逼宮啊,太子皇后都薨了,現在後宮亂成了一團,火燒眉毛了,是拿著盤纏跑啊,是找人通個消息可得抓緊著啊。
齊妃呢,她可倒好,穩如金鐘。
幾個人出了大殿就狗攆似的,急匆匆跑回各自的屋裡,收拾盤纏準備跑路。
殿里仍燃著百濯香,香氣淡雅,一旦燃了這個香,衣服就算是下了水,香氣也不散。
清顏去衣櫃里拿出一件自己封妃時候穿的禮服,換好后安安靜靜的在梳妝台前上著妝。
她身為齊妃,跟武皇帝相差了三十四歲,她掐指算過,武皇帝比他爹要大上十四歲,比她爺爺只小五歲,但凡她晚出生個幾年,管武帝叫爺爺都不為過。
這對黃昏戀的昏招是皇后出的,讓她進宮是皇后的主意。
她爹是太子太傅,不想站隊都沒用,已經穩穩地歸入了太子一黨。皇后此舉,唉,屬實是有些多餘。
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還非得把繩子打個死結……
不過,既已入宮,作為一名合格的,穩固太子地位的吉祥物。
自己屁股該坐在哪頭,向著誰,那還用問嘛!
梁王?呵,她就沒少當著先帝的面擠兌他。
她乃太子太傅之女,論學識她耳濡目染,論口才她也不遑多讓,常常當著武帝和皇后太子等眾人前,擠兌得梁王無地自容。
梁王不是不可以回嘴,可當著武皇的面,她的位份是齊妃,輩分上就比他大了一輩。
男子跟女子鬥嘴,贏了也輸了風度,又何況是長輩。
所以輸的只能是他!
清顏的印象中,他倆交鋒,佔上風的永遠是她!以致於到後來,他在御花園遠遠看到她攙扶著武帝散步,不但不上前見禮,反而掉頭就撤……
清顏描好眉,又拿了唇紙在嘴巴上抿了抿。
梁王既已擬出了陪葬名單,除去皇后和太子,她霍清顏的名字,必然是要板上釘釘的。
跑有什麼用,她能跑得過騎馬的士兵?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新帝想要清算她,她跑到天涯海角也會被他捉回來。
怎麼辦?還用問么,她嘴唇勾起,皇后不是都給她打了樣么。
成王敗寇而已。
自己了結好歹還能落個全屍。等新皇帶兵集結過來,憑藉她以往屢次三番,三番五次擠兌他的行為,還不得把她剁手剁腳,放到罈子里腌酸菜啊!
感覺窗外開始有聲音,似乎是遠處軍隊集結,整齊劃一的步伐,甲胄兵革的聲音。顯然,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她利索地從箱子里翻出白綾,拿好圓凳,踩了上去,然後把白綾往樑上瀟洒地一拋——
沒拋上去!
就這麼簡單的一步都如此困難,和她想像的不一樣。
白綾太軟了,拋出去就掉到她臉上,拋出去就掉她臉上,甩得她膀子都疼了,也沒拋上去!
她皺眉,轉頭四處尋摸了一圈,把梳妝台上的首飾盒嘩啦倒了出來,把盒子纏繞在白綾的一端上,這次有了負重,終於拋出去后,穩穩地掛在了樑上。
她這次站到凳子上,打好了節,又用手往下使勁兒地拽了拽,結實!她透過窗戶可以看到,有亮起的火把由遠及近在往她宮裡來了。
她快速把頭放到了圈裡,「爹爹,女兒殉國了!」她大聲地吼了一聲,全了最後的儀式感。
她用盡了渾身力氣,死勁兒往後一蹬——
腳下的凳子就被她踢得老遠,她被繩子勒得呼吸不能,手下意識地想要扯脖頸上的白綾——
她臉憋得發青,很快就後悔了,死有什麼好,說不定他也沒那麼恨她呢,說不定殉葬名單沒她呢,說不定……
她漸漸開始失去神智,耳朵里傳來吵鬧得聲音,隱約是聽到有人跪地請安,又是咣當一腳破門,映入她最後一眼的,是明黃色輯里湖絲龍袍和金地龍靴。
她恍惚意識到,唔,是先皇來接她了……
終於解脫了。
她心下一松,沒等放心地閉眼,就感覺自己吧唧一聲,從九天摔到了地獄。
先是失重感,然後屁股上傳來的痛感,也很真實。
最後,窒息地感覺忽然消失了,脖子里似乎有空氣灌入進來,她趴在地上猛烈地咳嗽著。
周圍呼啦湧上一堆人,七嘴八舌開始嚎:「娘娘,你怎麼這樣想不開啊——」
「我滴個老天爺呦喂,娘娘你有個好歹讓奴才怎麼辦吶——」哭聲抑揚頓挫,邊哭還邊上前拉扯搖晃她。
她沒防備,又摔了個後仰殼。
清顏的神色有點獃滯,眼珠子動也不動一下,心裡尋思:這地府的迎接儀式挺特別啊,一上來就都是熟人局,才到地方就被奴才熱情迎接了?
偏偏這時,她聽到沉穩的腳步聲響起,由遠及近,映入眼前的是倒映著的,梁王的臉!
哦不,現在應該說是新帝。
她一個猛子坐了起來,伸手下意識捂住脖子,脖子上的劇痛,讓她清晰意識到一個艱難的事實:她沒死成!
她想要說話,卻發不出聲。
卻看那人居高臨下,看她猶如螻蟻般,冷冷笑道:「齊妃向來口舌伶俐,本來朕剛過來這一路還在想,是要把你舌頭剪掉好呢,還是燙熟了好,想不到齊妃這麼心急,沒等朕過來就要先行一步了,可惜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