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雷光驟現驟斂。
陸白來到邊荒的這一天，據說是剛剛下過一場雨，空氣中有一種鐵鏽的味道。
他很懷疑這裡的雨下的是刀子。
王離告訴他：「差不多。」
這不由引起了陸白的好奇：「這裡的雨到底是什麼樣子？」
王離只是說：「等到下雨那天，就知道了。」
陸白抬頭看了看天氣，他已經見過了蠻荒大暴雪，邊荒的雨不要錯過才好。
纖柔的小草能在石縫中生長，在這瀰漫死氣的荒漠里，也有藏在地底的沙蠍，它們莽撞地鑽了出來，想要偷襲夔嘯，隨後被一腳踩死……
「咚咚咚！」
一個下踩粗壯牛蹄，上半身貼著一對乾瘦雞爪，頂著虛幻的人類男子頭顱，腹部鼓囊囊的怪物從遠處疾奔而來。
牛蹄踩在沙地里。竟似踩著一種激昂的鼓點。
嘴裡發出刺耳的怪叫，被風沙扯得斷斷續續。
陸白默默地注視著。
夔嘯也很平靜，仍在緩步前行，秋殺精銳亦是沒有一絲波瀾，靜靜行進。
這便是邊荒上最常見的陰魔，境界從斗府開始至更高，並不均等。
陰魔身軀是真實可觸的，頭顱卻虛幻不定，有時候是獸類模樣，千奇百怪，無所不有。
眼前這陰魔，好似餓了許多天，瘋狂地往這邊跑來，踏得沙塵飛揚。
及至近前，驟然僵住。
他痛苦地嘶吼，但根本發不出聲音。
而後從牛蹄開始，一點一點燃起火焰，火焰蔓延的速度並不快，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也逐漸蔓延了整個軀體。
用一眾遲緩的過程，終於將它焚盡。
「啪！」只剩一個皺巴巴的人形頭顱，落在了沙地上。
火焰又是一卷，這顆頭顱也不見了。
「休！」
一個頭頂鹿角的陰魔，倏忽從地底鑽出來，探爪切向雷獸的爪子——
「嘎吱！」
一對爪子瞬間被踩碎，繼而整個身體支離破碎，留下一顆鹿角獸顱。
雷光驟現驟斂。
隨著陸白一行的逐漸深入，陰魔出現得越來越頻繁。
一開始單獨侵襲，後來三五結隊，再後來十餘只，幾十隻……最多的一次，足足五百陰魔圍了過來。
秋殺軍一路不曾停歇，戰鬥不曾停歇，修行無時無刻。
這支秋殺軍繼續悠悠前行，腳步拓開一條長線。
今時人，古時路。
去年風沙，來年風沙……
魔窟，或者說是底窟更為合適，大地之窟窿。
邊荒之上為青天，邊荒之下為幽天。
青天高懸於上，處處可見，幽天暗沉於下，被厚重無垠的大地所阻隔，基本上看不到。
而魔窟便是例外。
「軍神大人怎麼會發令馳援？」
就在陸白、王離進入魔窟中心地帶后，便看到了有四支軍隊已經早早等候在此。
逐風、堙雷、定遠、春死。
陸白視線在蔚通身上短暫停留，方才出聲之人正是他，隨後陸白再次對上曹震。
蔚通此前故意針對於他，應該就是眼前之人推波助瀾吧。
曹震沒有此前的笑意，目光在陸白身上細細打量，發現陸白已經不復初入定遠軍的青澀模樣，許是那時稚氣未退，陸白常以面甲遮掩。
而今一襲玄纁黑袍，身形愜意挺拔，眉眼平靜無波，卻有一絲上位者的氣息不經意間流露而出。
「君子豹變！」曹震心中默默感慨。
「象王的評價有過之而無不及！」
沒有人回答蔚通的問題，很快九軍便再次集聚，各色軍旗迎風飄展。
驟然間，一個巨大的人像虛影出現在九軍上空，是一個中年模樣的男子，面容並不能算英俊，但有一種時光賦予的魅力，長發簪起，留有短須。
「末將曹震，見過軍神大人。」曹震率先出聲，只見其拱手抱拳，一臉欽佩之色。
而後眾人如夢初醒。
「末將王離，見過軍神大人。」
……
「末將陸白，見過軍神大人。」八聲拜見聲幾乎同時響起。
這尊高大的虛影，左臂負手於後，五指合握，輕輕捏成了拳頭。
隨後九軍所在上空，一時間，狂風動，層雲涌。
天地皆由軍神心意而變色。
陸白在這樣的存在面前，只感覺自己無限的渺小。
但他緊握手中春霆雪，直視這尊高大虛影，沒有一絲動搖。
天空中的光影威壓愈發濃重，一身煞氣攪動青天風雲，似絕世凶魔、人間大惡，直直向九軍為首將領壓下。
直欲擇人而噬。
恍惚間，「吼」，一尊絕世凶魔向陸白俯衝而來，嘴裡銜蛇，手中握蛇，虎頭人身，四蹄足，長手肘，凶厲恐怖。
「唰!」一道金霆綻起，陸白竟率先出手，直直向這尊凶魔攻去。
「啪!」陸白只覺身形一個晃蕩，連忙定身，才發現自己依舊在邊荒之上，頭上光影還在，只不過其他人卻都還沉浸在煞氣之中。
「啊！」陸白便聽到一聲凄厲的哀嚎聲響起，順著哀嚎聲看去，發現正是此前和自己發生過口角的蔚通。
就聽天際光影一聲冷哼，裹脅在蔚通身上的煞氣越來越盛。
陸白見狀，暗了暗神色，雙手抱拳，緊緊立在王離身旁。
很快，王離也睜開了眼睛，眼中殺意驚人，手中大夏龍雀剛要揮砍，便看到陸白平靜的雙眸。
「呼……」旋即，王離也看清了場上情況，同陸白一般，低身抱拳，躬腰作揖。
接著，斷斷續續有人蘇醒過來，人們不停地看著不斷哀嚎的蔚通。
「哼！」眾人便聽到天空中光影一聲冷哼。
「魔窟魔皇蘇醒，一眾魔物亦是被召喚蘇醒，就出底窟口，各軍分鎮一處。」
隨著光影九分，別射向場中一眾將軍首領。
陸白、王離二人自是明白秋殺軍扼守所在，二人抱拳，領命而去，沒有再關注地上大汗淋漓的蔚通。
無支地窟，這是秋殺軍需要鎮守的魔窟所在。
「看起來很可靠。」陸白開口說道。
眼前是一座以黑色巨石築成的堡壘，定在那裡，像一尊巨獸。
讓人絲毫不懷疑，它具有相當程度的防禦能力。
「是啊，很可靠，但不是因為這座堡壘。」
王離定了定神，邁步向前走去。
「叮鈴鈴」，悠長悅耳的鈴鐺聲在陸白先前踏過的古道上響起。
一隊七人組正向魔窟方向緩緩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