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鏡中人

一路上，方明旁敲側擊的問了老男人不少東西，包括夜裡出現怪物的事，但得到的回答卻讓他心裡更加疑惑。

按照老男人的說法，他們這個村子非常平和，可以說是另類的世外桃源也不為過，每天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沒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

方明不知道老男人說的話里有多少事實，但從他的語態里還是可以看出來一些東西——他是真的不知道村民變成怪物這件事。

「到了。」老男人在一家普通的村民家門口停下，敲了敲門。

「咚咚咚……」

「來了來了。」一個身穿紅襖的老婦人打開房門出現在方明眼中，這是他來到白木村見到的第一個女性。

「呦，這就是二柱他媳婦吧？長得真漂亮！」老婦人誇獎道，笑呵呵的來到方明面前，牽住她的手。

方明下意識的想掙脫，但一想到這樣會導致之前塑造的「聽話」形象崩塌，只好任這個老婦人拉著。

「阿姨好。」方明「甜美」的問候道。

「嗯，不錯，不錯，二柱這次有福了。」老婦人對方明越看越滿意，連忙就要拉著她進屋。

「你回去吧，剩下的我來處理。」老婦人對老男人打發了一句，老男人猶豫了一下。

老婦人看到這一幕嗤笑一聲:「咋滴了，你還怕這個柔弱的小閨女跑掉啊？」

老男人一想也是，只要進了白木村的人，就別想走出去，這個女娃娃就是讓她隨便跑，也離不開白木村這一畝三分地。

「那我先走了，中午我過來接她去見二柱。」老男人從兜里摸出來一根煙，熟練點著後轉身離開。

見老男人離開，老婦人連忙把房門關上，扭頭對方明嚴肅的說道:「女娃娃，我不知道你怎麼進到這個鬼地方，但從現在開始，你最好把你心裡所有的逃跑念頭打消掉。」

「我沒有想過逃跑。」方明一臉冷靜，他在想著女人是不是在詐他，讓他說心裡話？

「沒想過最好……」老婦人苦笑搖搖頭，「跟我來吧，我先帶你去洗澡。」

老婦人帶著方明來到一個單獨的小屋裡，這裡放了一個半人高的木浴桶，裡邊已經放好了熱水。

「你先洗，我去給你準備衣服。」老婦人留下方明待在這裡，轉身離開。

泡在浴桶里，方明回想著這一路的見聞，老男人說這裡的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但走在路上卻沒見到一個人，而這個老婦人更是古怪，好像在袒護她？

說實話，如果拋開自己被非法關押和強行嫁娶這些個事外，這個村子里的人好像也不是那麼壞？

半個小時后。

「咚咚。」房門被敲響，老婦人的聲音響起:「衣服我給你拿來了，你洗好我給你拿進去。」

「我洗好了。」方明的聲音從屋裡傳出來。

老婦人小心推開房門走了進來:「衣服給你放板凳上了，你穿好出來，我給你打扮打扮。」

「知道了。」

幾分鐘后，老婦人帶著方明來到另一個屋裡，坐在一個精緻的梳妝鏡鏡前開始打扮。

方明也是第一次見到自己這副身體的樣貌，皮膚白皙，五官精緻，顏值在線，整體偏向於那種軟妹子的形象。

「晚會你去見到你丈夫，一定要好好表現，千萬不要表現在不好的態度讓他不滿意。」老婦人一邊給方明打扮，一邊開口說道。

「為什麼？」方明下意識的問道，然後心裡一緊，連忙住嘴，他摸不清這女人的態度，能少問少說就避免吭聲。

不過老婦人倒沒在意，繼續說道:「你應該不知道這村裡真正的規矩，昨天村長給你說的只是一些禁忌罷了。」

方明沒有再吭聲，但老婦人沒有止住話頭:「我和你一樣，也是被拐賣進來的，在這裡也待了幾十年，一些東西我不得不跟你說一下，免得你落個沉井的下場。」

沉井？方明注意到了這個詞，但面上依舊不動聲色。

「白木村外是一望無際的白霧，凡是進入白霧的，第二天要麼失去記憶重新出現在白木村，要麼就是被某種野獸啃食的只剩下白骨，所以白木村的人從來不擔心我們這些被拐賣的女人逃跑。」

怪不得……方明恍然大悟，這裡的人無論是誰都不擔心自己跑路，關押也只是做做樣子，但……白霧裡有什麼？是怪物嗎？

「我能問一個問題嗎？」方明「怯生生」的問道。

「你問。」

「我為什麼要去討好我那個未知的丈夫？」

「……」老婦人罕見的沉默了一會，才開口道，「女娃娃，你一定一定要注意。」她用了兩個一定，讓方明意識到接下來說的可能關乎他的性命。

「這個村子表面上看起來沒有太大的問題，但實際上，這個村子每個人都有著極為強烈的重男思想，甚至已經到了瘋魔的地步。」

「這個村子真正的規矩是——如果拐來的女性沒有被村裡任何一個單身戶選中，那就要沉入老井淹死！」

「而即使被選中，如果連續兩個孩子都不是男孩，村裡就會認為這個女人為不詳，會喪心病狂的把母女全部沉入老井！」

「你……你沒開玩笑吧？」方明震驚道，甚至連敬語都沒用上。

「我沒有必要騙你。」老婦人苦笑一聲，繼續說道，「在你之前也有不少女娃娃被拐進來，一部分幸運點的被選中成了村子里的一員，另一部分反抗的和未被選中的都沉了老井。」

方明沉默半晌，這個村子里的人看來無論白天還是黑夜都不正常，但問題是，白天的行為他還能理解一些，無外乎是一群封建荼毒的無知村民，可黑夜裡是什麼情況？

想到這，方明看了一眼老婦人慾言又止，他不確定這個老婦人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老婦人看出來方明的猶豫，開口問道：「你想問什麼？」

「嗯……」方明猶豫半晌，這才開口道，「您知道這裡黑夜中是什麼情況嗎？」

「黑夜？」老婦人眼中隱晦的閃過一絲恐懼，「這裡黑夜都是正常休息，沒什麼特別的。」

這個老婦人絕對知道什麼！

方明閉上嘴，沒有再和老婦人交談，老婦人從方明問了黑夜的事後也彷彿被掐住了脖子，一句話都不再多說，只是默默的給方明收拾行頭。

收拾好之後，老婦人一言不發的離開房屋，表情平靜，只是縮在袖子里的手在不住的顫抖。

看著鏡子里一襲紅衣的自己，方明心裡開始梳理目前得到的情報，這個村子的謎團實在太多太多，要從中找到父母的線索看來還急不得。

「你逃不掉的……」一道聲音突然響起！

「卧槽？！」方明從思緒中驚醒過來，一抬頭竟然看到鏡子中的「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背對著自己，嚇得他猛一激靈。

整個身體因為應激反應僵硬在原地，獃獃的看著鏡面。

「嘻嘻嘻……」鏡中人詭異的笑了起來，腦袋突然一百八十度轉動，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方明，緊接著一道鮮血從她眼中流出，竟然從現實的鏡面里流了出來！

「我在裡面等你……」鏡中聲音回蕩。

鏡中人的眼睛流的鮮血越來越多，整個身體也開始融化，而鏡面也隨之緩緩恢復，再次照出方明的本貌。

「咚咚咚……」方明的心跳聲不斷響起，直到幾分鐘后，因為恐懼而僵硬的身體才緩緩恢復，冷汗打濕了他整個後背。

「那……那……那到底是什麼東西！」方明嗓子發乾，他以為半夜出現的怪物已經足夠可怕，沒想到還有其他比怪物更可怕的東西存在！

這個鏡中人不是單純模樣的恐怖，而是一出場就散發出那種讓人恐懼的氣息，就如同遇見天敵一般，身體都下意識的失去控制！

會死！現實中遇見她絕對會死！

方明心裡突然出現這個猜測，聽起來有些無稽之談，但方明知道這是事實。

平復一下心情，方明暫時甩開心裡不好的想法，看著鏡面流出來的鮮血，在鏡中人離開后變成了一道渾濁的水漬。

他找了一節化妝用的棉布，輕輕沾了一點看了看，然後聞了一下，一股腐爛的惡臭差點沒把他當場送走。

不同於夜中怪物身體粘液的腥臭，這股水漬好像是發酵多年的臭水一樣。

「女娃娃，時間到了，你該出發了！」

門外老婦人的聲音響起，方明趕緊丟掉棉布，整整衣服站了起來走出去。

「哎呦，這女娃確實不錯！」門一打開，門外幾個接他的大漢看到方明這一身打扮頓時眼前一亮，接連開口稱讚。

老婦人聽完笑眯眯的說道:「那肯定啊，這女娃娃的樣貌可以說是千里挑一，在我手裡一打扮不得萬里挑一。」

「哈哈哈，白婆說的不錯。」幾個大漢笑道。

「女娃跟我們走。」領頭的大漢開口道。

方明「怯生生」的點點頭，一行人出了院門，他才發現還有一頂小紅轎子停在路上，幾人讓他進轎子里，這才一搖一晃的不知道把他抬去哪。

老婦人，也就是白婆看著方明離去的背影嘆了口氣，轉身回到剛剛給方明收拾化妝的屋子裡，突然，她眉頭一皺，目光鎖在鏡子上。

「你這個東西竟然還不老實。」白婆冷笑一聲，「不知死活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