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採珠人姐弟

黎曼群島。

大海深處的一片島嶼。

群島北部地勢平坦，陸地面積廣闊，一座海上自由港坐落於此。

而在群島南部，這裡的狹長島嶼不適合建造城市和碼頭，海中的水產成為了島嶼居民賴以生存的自然資源。

「魯邦，安妮！你們倆給我快點！」

採珠人工頭站在岸邊，用力拽住纜繩,將漁船固定在簡陋的碼頭旁。

他揮舞手臂，朝著不遠處走來的兩個人影大聲呵斥：

「快！快！不要耽擱時間！」

迎面走來的是一對姐弟。

海邊的風吹日晒，令他倆皮膚黝黑。略顯稚嫩的臉龐上，已經布滿了歲月留下的皺紋。

兩人披頭散髮，用骯髒的頭髮遮住了慘白的面容，踩著綿軟的腳步來到工頭面前。

採珠人工頭一把拽過姐弟倆,拎著他們的胳膊走上搖搖晃晃的漁船：

「你們的酒鬼父親在死前欠了商會一大筆錢。你們要是還不上,就等著被我賣掉吧。」

工頭把這對姐弟往船艙里一推，拿起腳下的船槳劃了起來。

離開岸邊，海風漸起。

溫和的日照之下，船艙內的姐弟倆卻感到陣陣寒意。

兩人簇擁在一起，抱著對方哆哆嗦嗦地取暖，努力剋制自己的聲音，將瘦小的身體藏在船艙深處。

周圍的採珠人神情麻木，早已被繁重的採珠工作磨去了所有稜角。

他們朝著姐弟倆看了一眼，就把目光偏到了其它地方。

採珠人的漁船，很快就抵達了工頭承包的海域。

姐弟倆將配重的石塊綁在身上，站在船頭，透過低垂的烏髮對視了一眼，然後手牽著手向前跌倒，撲通一聲落進水中，留下了乳白色的水花和一圈圈漣漪。

…

任少川的耳邊是水流的咕嚕聲。

他感覺身體空虛、寒冷。

一種許久沒有進食的飢餓感,在他的心頭蔓延。

他想大口呼吸，卻被迫灌入了幾口咸濕的海水。

他猛烈地咳嗽了幾下，緊接著立馬捂住口鼻，努力穩住體內所剩不多的空氣。

「麗桑卓,「亡靈意志」。」

冰冷的意志貫徹腦海。

任少川用灰白色的雙眼，快速地掃視了一圈周圍的場景。

陽光穿過海水，留下隨海濤起伏變化的光柱，渾濁的海水中，兩具瘦弱的身體正在下沉。

迦列娜在此刻醒來，也進入了「亡靈意志」的狀態。

她抬起手朝主人的腰間指了指。

任少川低頭看到了綁在腰上的配重石塊。

他和迦列娜在翻滾的海水中，卸下這令人不斷下沉的石頭，然後滑動海水向上方的水面游去。

離開水面，解除「亡靈意志」，任少川和迦列娜大口呼吸久違的空氣。

飢餓與寒冷再次在體內蔓延開來。

任少川看向漁船上面色陰沉的採珠人工頭，一段段屬於原主的記憶在腦海中浮現。

他們倆投影到了一對採珠人姐弟身上。

弟弟叫魯邦，姐姐叫安妮。

任少川佔據了魯邦的身體，迦列娜則佔據了安妮的身體。

魯邦和安妮的父親，在半個月前意外離世，死因是酗酒後落水身亡。

父親留下了一筆巨額的債務，這就落到了姐弟倆頭上。

魯邦和安妮已經努力地打工還債半個多月了。

可每當收到工資，就立馬被債務人收走，連吃飯的錢都沒能攢下來。

這樣的日子至少還要持續兩年，姐弟倆生出了投海自盡的念頭。

於是，就有了剛才的那一幕。

飢腸轆轆的姐弟，選擇利用配重石塊來修建自己的墓碑,讓他們的一生跟隨石塊沉入海底，埋葬在海底的珍珠貝殼之間。

這便是這對姐弟倆所面臨的生死絕境了，現在被降臨到他們身上的灰界亡靈化解。

可憐的孩子..我會給你們安排一個好點的來世的..任少川默默地注視著目露凶光的工頭。

「魯邦！安妮！你們在做什麼！？」

工頭抄起船槳，拍擊水面，激起大團水花：

「你們居然敢卸掉石塊，我要扣你們的工錢！」

工頭有意用水花拍打皮膚的觸感懲罰姐弟倆，逼著這兩個想要上船的年輕人只能在水中泡著。

任少川默不作聲地轉過頭，向小跟班投出一個眼神：

「把他給我沉到水裡去。」

「是，主人。」迦列娜看向工頭的眼中浮現濃濃的厭惡。

她深吸一口氣，鑽入水中，像海魚一樣靈活地遊動。

工頭捕捉到了迦列娜那不同尋常的動作。

他惡狠狠地瞪了任少川一眼，攥緊手裡的船槳盯著水下的人影。

迦列娜游到漁船底下，摸索到了固定漁船的纜繩。

她稍作準備后，從水面一躍而出，朝著工頭甩出浸水的纜繩。

這根被海水濕透的纜繩，像鞭子一樣抽在工頭身上。

工頭剛一發出痛呼，就被纜繩呼呼呼地纏上了好幾圈。

迦列娜的身體開始向下墜落。

她順勢在漁船底部用腿一撐，用勁把工頭拉入水中。

在工頭落水掙扎的那一刻，迦列娜彎曲手臂，用堅硬的胳膊肘撞擊他的太陽穴。

在水中撲棱的工頭立刻就不動彈了，緩緩地往鋪滿貝殼的海底滑了下去。

任少川登上漁船，彎下腰把迦列娜拉了上來。

迦列娜一邊擰乾濕淋淋的頭髮和衣服，一邊朝著水面低罵道：

「這工頭真是噁心，他居然還強迫安妮做那種事情。」

任少川微微一愣，旋即明白過來迦列娜說的是什麼事情了..

在魯邦的記憶中，自己的姐姐比自己懂事，也更加開朗，缺點是因為喜歡直來直去而顯得有些暴躁。

就是這樣的姐姐，在淪為採珠人之後，偶爾會在深夜離開，然後帶著淚痕回來..

魯邦猜到了真相，但他的性格比姐姐更加內斂和軟弱，所以始終保持著沉默，只能默默忍受…

任少川定了定心神，幫迦列娜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我看了下魯邦的記憶，你現在這具身軀的原主人，應該是那種敢於暴力反抗不公、歧視與陰謀的人，她小時候就揍了好幾次欺負魯邦的小孩，長大了還敢和自己的酒鬼父親對著干，保護自己的弟弟。

「安妮的個人情感很強烈，這對你是一場挑戰。所以你最好冷靜一點，別讓安妮的粗暴脾氣影響到你，以免因為你的一時衝動，擾亂了我們這次的行動。」

迦列娜吐了吐小舌頭：

「…我知道了，主人。安妮對工頭的怨氣太強烈了..我剛才不小心受到了她的影響..下次不會了..」

任少川拍了拍她的腦袋：

「嗯，我相信你能做好的。」

掃一眼船外的水面，任少川發現有些採珠人開始浮上來了：

「你把採珠人都叫上來敲暈，我們回岸上去。」

「好的，主人。」迦列娜乖巧地一點頭，拾起船槳，站在船邊，等著即將浮出水面的採珠人。

任少川走進船艙，找到了淡水和風乾的魚片。

他給迦列娜分了一些，補充兩人當下身體所需要的水分和營養。

過了大約半小時。

這艘滿載昏迷採珠人的漁船靠岸了。

這裡是一處只有採珠隊伍才會使用的簡陋碼頭。

現在是上工的時間段，碼頭上除了3個看守此地的商會護衛以外，再沒有其他人了。

在上工時間段返回碼頭的漁船，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商會護衛的注意。

任少川單獨走出船艙，拿著纜繩上岸，固定漁船。

3個商會護衛提著棍子走了過來。

他們手中的棍子，頂端有一個金屬彎鉤，既能扣在漁船邊緣牽引漁船駛入碼頭的泊位，又能充當維護治安的非致命武器。

看著這三個面色冷淡的商會護衛走來，任少川露出一絲絲恰到好處的慌亂，朝著船艙內一邊比劃，一邊大喊：

「我們被奇怪的海魚攻擊了，工頭和其他人都昏了過去。」

兩個商會護衛走進船艙，留了一個在外面盯著任少川。

任少川在心中默數三聲，右手在胸前一抹，拿出帶鞘的「拷問者匕首」扔出去。

眼神不善的商會護衛，立馬被一擊「悶棍」砸暈。

與此同時，船艙內傳出兩聲沉悶的痛呼，緊接著是重物摔倒在地的聲音。

迦列娜拍拍雙手走了出來，朝著主人微微一笑：

「都搞定啦。」

任少川伸手把她拉上岸：

「你去碼頭的棚屋裡搜刮一下現金、食物和衣服。我去找一艘好點的空船。10分鐘后，我們出發前往另一座海島。」

「好的~主人。」

迦列娜一路小跑著離開，屁顛屁顛地去執行主人的任務。

任少川看著她的背影，露出一抹笑容。

「麗桑卓，我選的投影對象怎麼樣？」

【嗯哼~挺不錯的。】

麗桑卓的笑聲在腦海中響起：

【我研究了一下你這次挑選的投影對象…要是運作得當的話，確實有可能把長期的合法身份搞定。但是嘛..還是有不小風險的..】

「這點風險是值得的。」

任少川堅定地一點頭，旋即又有些無奈地搖搖頭：

「但我選擇這對身體羸弱的兄妹，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我把那一百多個投影對象都觀察了一遍，只有這對兄妹可能會和暗牙氏族發生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