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雅妮的歸宿

「藍色珠鏈」總部大樓，一間擁有高大檔案架的辦公室內。

雅妮坐在堆滿文檔的辦公桌旁，全力執行老闆下達的任務。

她換掉了白天工作時穿的長裙，改為一套無袖的弔帶上衣和一件剛好遮住膝蓋的短裙。

這麼一套清清涼涼的衣服，解放了她的肩膀和雙腿。

她能夠自由地操控機械打字機，用靈活的雙手在鍵盤上敲擊按鍵，又能盤腿坐在椅子上,或是在桌下綳直大腿，一邊賣力的工作，一邊活動腿部，避免可能發生的靜脈曲張。

密集的鍵盤敲擊聲，只有在她端起咖啡喝上一口的時候才會短暫停頓。

輕微的響聲從門口傳來。

雅妮推了下眼鏡，看向辦公室的房門。

門板上有一個嵌入門內的金屬信箱。

「銀色珠鏈」內部有什麼公告或者是重要消息時,雅妮的信箱里就會多出一份文檔。

這種記錄了商團內部消息的文檔,每天晚上9點準時送達各個職業代理人的信箱。

雅妮已經養成習慣，把這種文檔當作每晚的睡前讀物了。

她活動著雪白的脖頸和肩部,來到門邊取走信箱里的文檔。

回到辦公桌前，雅妮端著咖啡，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閱讀今日份的商團內參。

「『深海剃刀』又發現新的海底遺迹了..還打撈出了一些寶物..」

雅妮嘖嘖嘴搖搖頭：

「這幫海盜難道要改行做海底的生意了..」

下一條簡訊。

「遠洋冒險家協會提議新建一圈圍牆，將自由港的城市範圍擴大50%。嗯..這可是一件耗錢又耗人的事情…如果這個提議真能被『深海剃刀』和『銀色珠鏈』接受的話，那從大陸上運來的建築材料又得漲價了，而且會漲破天際。」

雅妮拿起手邊的紙筆，記下了這個有價值的商業情報。

她用筆敲了敲下巴思索起來:

「或許，我應該建議魯伯特先生租下一座無人小島來當作倉庫，提前囤積一些建築材料，等自由港開始擴建了，再賣出去..嗯~有意思的想法。不過魯伯特先生好像只對古老歷史和海底遺迹感興趣..」

雅妮眼中一亮，想到一個好點子：

「對了~我應該建議魯伯特先生儘快買下一艘蒸汽機械船。這樣既能為將來運輸建材做準備，又不妨礙他帶領船隊出海打撈海底遺迹。可最便宜的蒸汽機械船，也需要數萬銀索倫呢..魯伯特先生買得起嗎…」

雅妮暫時不知道自己的老闆有多少錢。

她回想了一下對方的穿著和樣貌。

這位名叫魯伯特的先生，很明顯帶有海島住民的外貌特徵，皮膚粗糙、臉上帶有風吹日晒的褶皺。握手的時候,雅妮能明顯感覺到對方手上的老繭。

魯伯特先生的鬍子看上去是假的，應該是為了遮掩容貌而做出的偽裝。

如果去掉他的鬍子，那他的樣貌或許會年輕不少。

再一聯想到並不存在的賓諾斯島…

雅妮緩緩點頭，情報工作賦予了她敏銳的直覺，這讓她對魯伯特的身份有了幾分猜測。

這位攜帶高價值古文物，前來註冊成為商團商人的魯伯特先生，有不小的概率是一隻「手套」，也就是被幕後勢力推到台前來獲取情報、兜售戰利品的代表。

如果是這樣…那魯伯特先生聘用一個普通人當作職業代理人，應該就是幕後者特意要求的了，目的是防止超凡者職業代理人，窺探到他的秘密。

雅妮手中轉著筆，陷入了沉思。

不管魯伯特先生的真實身份是怎樣的，雅妮都打算只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她對僱主的窺探，也僅止於一些猜測了，不想去進一步驗證這些猜測。

這既是為了維持雇傭關係，也是為了她自己的安危考慮。

沉吟幾秒后，雅妮把這個問題徹底拋開了。

她計劃把魯伯特先生，當作一個才剛剛走上遠洋貿易道路的商人來對待。

雅妮想了想，在記錄個人建議的本子上,添加了一行字：

「建議魯伯特先生，向現有船隊注資,獲取船隊的話語權，為將來運輸建材和探索海底遺迹做準備。」

相比較於買一艘船，然後再僱人當船長、大副、二副和船員，直接向船隊注資更便捷一些，所需要的資金也會少上很多。

雅妮在這條建議旁邊打了個五角星，她打算優先向魯伯特先生提議這一條方案。

接著看下一條訊息。

「『銀色珠鏈』即將舉行的定期拍賣會上，多出了一套第1紀元的骨杖..

「海鷹雇傭兵團將會在三日後，佔用104號至108號泊位...

「…

「『深海剃刀』下屬的採珠商會發布通緝令..」

「通緝令？！」

雅妮愣了一下，坐直身子，修長的大腿在桌上綳得筆直。

她將文檔鋪在書桌上，拿起放大鏡觀察文檔上的通緝令肖像畫。

這是一對從事採珠工作的姐弟。

姐姐擁有一頭暗紅色的長發，而弟弟則比姐姐矮上一些，擁有深褐色的短髮..

雅妮皺著眉頭，緊緊盯著採珠人姐弟中的弟弟，心中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

她拿來黑色墨水的鋼筆，仿照著魯伯特先生的鬍鬚外觀，給弟弟的肖像畫塗抹一層黑影，畫出魯伯特先生的鬍鬚。

「這..」

雅妮手中的鋼筆掉落在桌面上，滾上幾圈后碰到檔案堆后停下。

她臉上的血色退散，驚恐的蒼白色佔據了姣好的臉龐。

「為什麼會這樣…一對採珠人姐弟成為了我的僱主…為什麼會這樣…」

雅妮在桌上架起胳膊肘，用手不斷地撩撥自己的長發，心中焦躁不安。

「不可能…這一定是巧合..」

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險。

這條生存法則，早已深入雅妮的內心，成為了她躲避超凡事件的準則。

但很多時候，看似無害的信息會自由自在地在個體之間傳播，當特定的幾個信息匯聚到一塊，才會組合成令人心生恐懼的存在。

這便是這個世界獨有的詭異之處，也是雅妮在被魯伯特聘用之後，必然面臨的結局。

…

第二天的清晨。

「銀色珠鏈」總部大樓的酒店客房。

任少川站在落地窗前，眺望天邊的海平面和繁忙的港口。

過去一夜沒人來打擾他和迦列娜，這是一件好事。

想要獲取乾淨的商人身份，任少川必須經歷一道道名為「人心」的關卡，才能逐步洗白投影對象，把投影對象打造成一個可以長期使用的合法商人。

雅妮，一個依靠情報為生的職業代理人，必定在昨晚入睡前得知由採珠商會發布的通緝令。

這是肯定會發生的事情，不用懷疑職業情報販子的業務能力。

任少川對此早有預料。

直到此時此刻，依舊沒有出現被商團衛兵上門盤查的情況，門外的走廊、樓上和樓下的地面也沒有不該出現的異響。

這無不說明，雅妮在「生存」和「死亡」面前，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聽著走廊盡頭傳來的腳步聲，任少川的腦海中浮現出雅妮躊躇不前的樣子。

他微微地笑了起來，轉身看向門口。

大約半分鐘后，客房外的雅妮深吸了一口氣，敲響了老闆的房門，姣好的臉蛋上布滿了一夜未睡的憔悴和疲憊。

任少川面色如常地拉開房門。

雅妮在看到他的臉時，很明顯地恍惚了一下，靈性之光上浮現驚恐和懊悔的光芒。

不管她昨晚經歷了怎樣的思想鬥爭，也不管她如何用了一整晚的時間，來說服自己不要把採珠人姐弟的行蹤上報給商團..

在面見任少川的這一刻，雅妮不可避免地後悔沒有舉報自己的老闆。

但一切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