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入職（一）

毫無胃口的盧妙從食堂超市買了一袋餅乾，一瓶純凈水，思緒萬千地回到了工位。

她的理解能力正常，邏輯思維正常，身體機能上除了看不到腳以外也是一切正常。

但看不到自己的腳這件事就已經夠不正常了！盧妙甚至曾經偷偷摸了摸，從腳腕開始，就什麼也摸不到了……

天知道盧妙是深吸了多少口氣才有勇氣站起來的。

她還沒當過屠龍者呢，怎麼就成了惡龍了？！

而且她真的很難消化這幾個實習生的聊天：

他們說這是一個恐怖遊戲副本，副本關鍵詞是「入職」，遊戲時限3天。完成副本的關鍵就是尋找副本的規則線索，從中梳理出一線生機。

5個人中，大鬍子和程非煙都是第三次進入遊戲副本，剩下的全是新人。劉飛和程非煙關係比較親密，而張慶和王莎莎則是大鬍子的「跟班兒」。

目前，這些實習生顯然認為，順利轉正才能平平安安。但是想轉正就得讓正式員工犯錯，正式員工犯錯了就會被前台吃掉……

完了，我方和真正的人類敵對了。

另外，這個副本之前至少已經全軍覆沒了3撥人馬，共計15人死在了這個副本里。

說「至少」，是因為不是所有玩家都在現實中有聯繫。

盧妙不知道是該為人類一敗塗地感到難過，還是該為自己「生存」的幾率很大感到慶幸……

可她現在還算或者嗎？還是人類嗎？

盧妙一邊安慰著自己「我思故我在」，一邊開始尋找和這個世界有關的其他信息。瀏覽器的eip內網顯然是信息收集的好渠道：

通訊錄——

裡面只有寥寥12個員工，1名前台（馬小果），1名保潔（現在是劉飛），5名會計（楊陽和那個壞脾氣紅姐就是其一），1名稅務負責人（博哥），1名財務報告負責人（盧妙），1名財務總監（安總），1名公司總經理（沈總）。

盧妙又發現了一個異常點：怎麼只有這麼幾個人？一家公司，不能只有財務一個部門和前台、保潔吧？

好消息也有：盧妙的崗位職責是匯總各個會計人員上報的財務數據，月初上報。而未來三天，恰好都在月底。

工作計劃上盧妙的工作安排很少，她有充足的摸魚…啊不是，搜集線索的時間。

郵箱里只有一封入職歡迎郵件，入職時間是今天。

又是一個異常點：盧妙雖沒有任何入職和工作的記憶，但是潛意識裡，她認為自己和這些同事非常熟悉：莫名地討厭紅姐，有八卦就想和楊陽分享，覺得前台和保潔大姐應該是溫柔和慈祥的……

可入職郵件上明明白白地寫著：

【親愛的盧妙同學：

請允許我代表大風集團歡迎您的加入。恭喜您摒棄人類的習性，拋下幼稚的過往，正式地加入大風集團。

希望您的加入能為我們帶來新鮮血液，也希望您遵守公司規定，按時完成工作任務，成為一名優秀的員工。

2021年9月27日

前台：馬小果】

摒棄，人類的習性？

盧妙摸了摸自己略感飢餓的肚子，說好的「食，色，性也」呢？我這不是還會感覺到餓？

她仔細端詳買下的奧和奧餅乾。

配料：墳地腐爛泥土、骨粉、屍油、腦漿……

理智告訴盧妙這東西不能吃，但本能卻讓盧妙咽了一口口水。她甚至覺得隔著包裝袋，裡面的血腥氣已經慢慢滲透出來了，讓人…

垂涎三尺！

盧妙「噌——」地站了起來，打算把這份可怕的餅乾丟進垃圾桶。

正在午睡的紅姐被她的動作吵醒，抬頭瞪了她一眼。

「紅姐，吃餅乾嗎？我買多了。」盧妙改了主意。

紅姐不滿的眼神立刻發出綠光，伸出了乾枯、修長的爪子，試探著向前拿這包餅乾。

盧妙笑著把餅乾遞了過去。

紅姐一把撕開了包裝紙，露出了裡面奇形怪狀的坨坨——哪有餅乾的樣子。但是紅姐並不在意，反而直接用手抓起一把，狼吞虎咽地塞進嘴裡。

腥臭的氣味蔓延開來，周圍的同事都用羨慕的眼神看向紅姐，楊陽甚至還砸吧了一下嘴。

盧妙一邊想吐，一邊瘋狂咽口水…

5個實習生恰好在此時回來，看著紅姐狼吞虎咽的樣子，劉飛直接愣在了原地。其他幾個實習生也聞到了空氣中的血腥味，臉色一變，互相對了下眼神。

「劉飛，記得把地面清潔一下。」盧妙出聲提醒。

一包餅乾很快就被吃完了，紅姐滿足地拍了拍手上的渣滓，帶著挑釁的目光看著劉飛，把包裝袋丟在了地上。

劉飛一聲不吭開始打掃，盧妙嘆了口氣，直接看電腦。

入職郵件的附件，就是《員工守則》和《崗位守則》，都很短。

盧妙的《崗位守則》非常簡單，不過是要求不遲到不早退、不在工作時間吃零食、完成每日工作計劃，看起來似乎很合理。

《員工守則》也很短：

1、 工作時間為8：30-17：30；

2、 職工工資日結，打入工卡（實習生沒有工資）；

3、 每位員工都將分配一台個人電腦（實習生沒有電腦）；

4、 b1層為公司食堂，可刷工卡；

5、 公司有大額薪酬福利，加班員工可以獲得三倍加班費和免費夜宵；

盧妙皺著眉頭：這守則似乎是鼓勵大家留下來加班？

一日三餐？

對啊，一日三餐！她總不能餓三天吧？肚子已經實實在在地在抗議了。難道她要下樓吃一頓噁心的幽靈食品？

雖然她現在沒有腳的樣子確實是一個幽靈，但是……盧妙無法認同自己的鬼身份啊！

冷靜…冷靜……一定有辦法的。

盧妙深呼吸了幾口——開始翻找自己的抽屜：

第一層，是一些印鑒章和u盤，還有一個銹跡斑斑的小鑰匙，上面用透明膠粘著一張紙片，紙片上寫著「316」。

應該就是宿舍的鑰匙了。

奇怪的是，盧妙完全想不到應該怎麼去宿舍：她知道怎麼去食堂，怎麼去衛生間，印表機在哪發票機在哪…但是宿舍？有這回事嗎？

盧妙按下心頭的疑惑，開始翻找第二個抽屜。

第二個抽屜里全是審計報告：明天的工作正好和它們有關。

第三個抽屜是紙巾、姨媽巾等個人用品…盧妙鬆了一口氣，趕緊仔細翻了一遍：

十幾包手帕紙，三包紙巾，兩包姨媽巾，都被整齊疊放在最裡面；

兩盒牛奶，一包薯片，一包餅乾，一袋兩片裝全麥麵包，還有幾塊糖果。

盧妙看了看食品配料表，果然，都是些正常的麵粉、牛乳等。

看樣子不管現在的形勢如何，自己曾是個正常人類！

謝天謝地！盧妙開心地打開一包餅乾，在午休結束前趕緊墊了墊肚子。

對面的楊陽卻嫌惡地瞪了她一眼，讓盧妙摸不著頭腦。

過了一會兒，盧妙才意識到，楊陽不似乎喜歡餅乾的氣味。

可為什麼，她覺得餅乾很好吃呢？雖然沒有剛剛那份「奧和奧」莫名其妙的吸引力，但是味道還是很香甜的。

「我似乎，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下午的工作時間剛到，劉飛就拿著抹布四處檢查。顯然，之前保潔張姐的遭遇讓他心有餘悸。

其他的實習生也一反常態，不再瑟縮在角落的桌旁，而是站在一邊對著正式員工們的方向畏畏縮縮。

「盧姐，您這兒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大鬍子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一邊說話一邊瞟向盧妙的電腦。

「我這邊沒你能幫忙的地方。」盧妙冷冷地回復，眼角看到旁邊的劉飛欲言又止。

大鬍子失望地咂了下嘴，卻還是堆起一臉假笑：「有事兒您就吩咐啊！」

紅姐那邊卻出乎意料地安靜，她也沒啥工作，一直低頭刷著手機。

不知為何，盧妙卻覺得這場面很和諧：似乎紅姐就是這樣一個偷奸耍滑的摸魚人。她的工作都糊弄完了，現在只想摸魚，都沒捨得抬頭看一眼這群殷勤的實習生。

「楊姐，我能幫你點什麼嗎？」程非煙站到楊陽身後，小心翼翼地詢問。

程非煙長了一張討喜的圓臉，年紀很小，眼睛也是又圓又大，而且非常明亮，帶著些不諳世事的單純。

盧妙很糾結：她覺得楊陽或許是自己很好的朋友，但又清醒地知道這群實習生才是真正的人類。

她不知道自己該盼著哪一邊成功。

好在楊陽替盧妙做了決定：她低頭拿了一沓報表遞給了程非煙。

「把裡面的數據輸入到excel里。」

程非煙小心翼翼地接過那一沓泛黃的紙，似乎被灰塵嗆得眯了眯眼睛。

「可是…我沒有電腦。」關鍵的一句話問了出來。

楊陽卻彎起了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沒關係，用我的，來，坐在我的工位上弄。」

程非煙只得硬著頭皮坐下，卻突然感覺后脖頸一涼：

楊陽低下頭，嘴都要貼在程非煙的脖子上了，說話間帶起一陣涼風。

「我會盯著你……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把表格敲完。」

程非煙這邊的任務陷入了僵局，楊陽保持著彎腰的姿勢盯著電腦屏幕，她既不能偷看郵件內容，也不敢消極怠工。

畢竟，連盧妙都不確定，消極怠工的實習生會受到什麼懲罰。

大鬍子顯然也注意到了方法的不可行，他趕緊轉身離開。沒過一會兒，他又哼著歌回來了，還弔兒郎當地靠著牆，嘴裡還咬著一根不知哪裡找到的簽字筆，右腳的腳尖有節奏地踏著地板，看著就讓人心煩。

很快，盧妙就知道大鬍子為什麼這麼胸有成竹了。

因為馬小果突然雀躍著走了進來，用甜得發膩的聲音說：

「大家都辛苦了，茶水間準備了下午茶，大家快去吃點東西喝口奶茶吧！」

話音剛落，紅姐第一個起身，快步走向茶水間，路上還一直低著頭刷著手機。

其他所有員工都咧開了嘴，露出一口白花花的牙齒，離開了工位。

就連楊陽，也只是低頭叮囑了程非煙好好乾活后，跟著大家一起匆忙跑向了茶水間——似乎怕落在後面少了吃食似的。

盧妙目瞪口呆地看著霎那間走空的辦公室，這才明白那個大鬍子為什麼一點都不著急：他早就從前台那裡得知了下午茶的消息！

所以，她所在的這個古怪的靈異副本，破解的手段這麼簡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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