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搭骨屍(六)
大家聽了陶原的話,都沉默良久。
一直以來,總有人在討論副本里的故事是否曾真實發生過。大家經歷了許多副本,裡面的人物、地名在現實世界雖然查不到來歷,但是習俗、口音甚至是一些新聞卻能夠和現實很好地吻合。
如果副本的世界真的曾經存在,那老楊頭的小女兒生在這個愚昧落後的小村子里,被自己的父親主動殺死配陰婚,只是為了什麼「陰婚後家人能夠享福」的詭異說法,也實在是太可憐了。
盧妙想起了那個自稱叫「哎」,連個名字都沒有的小女孩——她父親連名字都懶得給她起,似乎生下來這個孩子只是為了換錢而已。
眼看氣氛實在沉重,老白先打破了沉默。他清了清嗓子,說:「所以,咱們手裡這肉是吃還是不吃啊?」
盧妙:「聽村民的意思,這肉不僅是陰婚儀式的重要一環,還能保佑我們活過三天回門。據說我昨晚反抗激烈,是被硬塞著吃下的,但也浪費了許多。今早你們都安然無恙地睡到醒來,只有我提前在棺材里摸到髒東西,很可能是這個緣故。」
老白罵了句髒話:「這還非吃不可了?都等等!先別討論肉是怎麼來的了,我先吃了再說。」
說著,像是怕大家說出什麼影響他的決心似的,老白掏出肉,閉眼塞到嘴裡,咬牙嚼吧嚼吧就咽了下去。
吃完,老白看著不可思議的眾人,砸吧砸吧嘴:「還別說,不知道是什麼香料腌制的,這肉特別香!」
其他人看著手裡的肉猶豫不決,章笑第一個動手,學著老白的樣子,閉著眼睛把肉塞進了嘴裡。
陶原:「先吃了吧,起碼活過今晚。咱們現在手頭的線索太少了。」
眾人點頭。今天上午雖然出去了一回,知道了重要線索可能在村長家,但是其餘人的「親家人」都沒來,只有盧妙、陶原和章笑出得去。陶原今天把老楊頭打暈,雖然收穫了很多線索,卻也讓村裡人對大家有了戒心。
盧妙看著手中的肉,猶豫了半晌,卻咬下了一小塊,只吃了剩下的:「從今早的經歷上看,似乎稍微少吃一點沒什麼關係。我們現在知道的線索太少了,我不想再錯過晚上的鬼怪信息。」
陶原和程序都點了點頭,兩人學著盧妙的樣子,每人掰下了一小塊肉。
那塊肉咽下去的瞬間,盧妙只覺得一股怨恨的情緒直衝大腦:她開始分外討厭這個冥婚的習俗,厭惡那些為了利益出賣家人的畜生、厭惡那些為了虛無縹緲的「運氣」而算計活人的惡人。
冥婚儀式的最後,是要把活人活埋在棺材里憋死的。不僅如此,活人還要和已經臭了的死者合葬。
想到這裡,盧妙就恨不能將這個愚昧落後的小村子付之一炬,恨不能將所有的始作俑者都埋在地下,讓他們也嘗嘗自己即將經歷的這種痛苦。
她站著呆立半晌,終於感受到這種情緒逐漸平息。
現在只剩下熊品儀沒吃了,她猶豫著看看老白兩人,又看看盧妙,不知該聽誰的好。
老白勸她:「找線索的事情有大神就夠了,咱們這些小蝦米也別逞能,一覺睡到天亮,明天聽聽學霸總結多好!」
熊品儀聞言點了點頭,但卻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盧妙幾人,說:「實在抱歉,但是既然你們已經決定了……我以後也會努力找線索幫助大家的!」
程序和陶原都沒說什麼,陶原更是早就見慣了這種情況。盧妙看了一眼熊品儀,好心提醒:「副本可不是一味逃避就能安然無恙度過的,有時候我們找到的不僅是線索,很可能還是轉瞬即逝的保命機會。」
但熊品儀還是吃下了手中的肉。
程序看著大家都吃完了,這才說:「聽你們的話,我倒是有一個猜想:這肉很可能是人肉。」
聞言,老白也點了點頭:「瘦而不柴,肥而不膩,古代不管是野生還是家養的牲畜家禽,體脂率都很難高到這個程度,更別提這裡只是個小村子。」
盧妙雖然早就知道這很可能是人肉——即使不是人肉,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但是老白的點評還是成功地讓她犯了噁心。
中午是沒有午飯的,因為古代一般都是每天兩頓飯,一頓朝食,一頓夕食。盧妙幾人假裝出來透氣,實際上卻是伸長了脖子監視路過的村民。
小村子也算是山清水秀,村中還偶爾有成群的雞鴨出沒,如果忽略自身的處境,真可以說是世外桃源了。
盧妙看到遠處,那個被叫做「狗子」的傢伙正罵罵咧咧的揪著小女孩的耳朵,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那個男人是誰?」程序和盧妙一起看到了這一幕。
「就是我說的狗子。上午碰到了,聽他的意思,似乎如果不是因為我的八字更合適,他就要把女兒賣給李嬸兒配這次冥婚了。」
程序臉若冰霜。盧妙知道,因為這個小女孩長得有點像小時候的程非煙,程序對她莫名的在意。更何況,小女孩的身世實在可憐。
但是這些人里誰又不可憐呢?陶原所在的這副身體,原本是家中獨子。雖然自小體弱多病,但是他父母四處求醫問葯,硬是養到了現在。只是六年前,陶原的母親又生了一個兒子,不像陶原一樣體弱多病,卻是健健康康、虎頭虎腦的!
陶原弟弟的滿月禮剛過,老楊頭就把自己閨女溺死在河裡,帶著一袋白面去他家換人。
陶原的父母自然捨不得——就算是有了小兒子,大兒子也是從小看著長到大,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他送死?
可陶原的身體實在過於瘦弱,家裡有了弟弟后照顧他的精力也有限。眼看著家裡越來越捉襟見肘,陶原的父親沒耐住老楊頭的軟磨硬泡,一咬牙,還是同意了老楊頭的交易。
這些都是盧妙在村長家門口聽來的八卦。
夕食不再是小女孩來送,卻換了一個沉默寡言的婦人。她看樣子似乎有什麼病痛,走幾步就要歇一歇,臉上像乾枯的樹皮一般全是皺紋——若不是聽到了她並不蒼老的聲音,盧妙險些以為這是一個七旬老人。
「早上送飯的那個小姑娘怎麼沒來?」程序詢問。
那婦人看了程序一眼,目光停在了程序手上——程序手上是稻草編的半個蝴蝶,一扇翅膀就足有人臉大小。他編了這一整天,才只編好了一小半。
「在家洗衣服。」那婦人只說了這一句話,就放下了手中的竹籃。
她一直等到大家都吃完才收拾碗筷離開,卻一句話都沒再說。期間,老白嘗試著和她搭話好幾次,她都理也不理,自然也不肯回復大家關於帶「親家人」過來的請求。
到了晚上,一群打著燈籠的人來到了茅草屋。盧妙認出今早挖自己出來的那對父子也在。為首的是一個老人,和其他穿著短衫的人不同,他是裡面唯一一個穿著長衫的人。仟韆仦哾
村長來了以後先是看了盧妙一眼,露出了滿意的神色。眾人雅雀無聲,都在等著村長的吩咐。
「時候差不多了,帶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