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請墨子安幫忙
許久未開的聽學院里,馮青山一臉憂心地喝著茶。
從先帝開始他便在這裡講習,到武長桉這一代,他已經教授了兩代皇子。
本以為今年冬天聽學院能正常開課,誰曾想武長桉身體好了,可精神又不濟,這樣一來,聽學院不知何時才能見先前的熱鬧。
馮青山嘆了口氣,瞥見墨子安正從門外進來。
他的臉凍得通紅,頭髮被風吹得凌亂,他一進來就湊到馮青山身前的暖爐旁,攏手取暖。
墨子安不像他馮青山,學院里冷清還賴在裡面不走,從放夏假到現在他還是第一次來聽學院。
馮青山一直罵他無情無義,這好歹也是他們兩人年輕時就為之奮鬥的地方,他居然能做到這麼長時間不來一次,就算聽學院不值得留戀,他總該來看看他這個老朋友吧。
為此馮青山很是生氣,現在見了他自然沒什麼好臉色,便陰陽怪氣道:「喲,今兒刮的西北風竟把墨先生給吹來了,真是稀客呀。」
墨子安心中有愧,只得陪著笑道:「馮院長,瞧您說的,我就一凡夫俗子,哪是什麼稀客,一直沒來看您是我的錯,但您也要理解我不是,這裡這麼冷清,我可不像您一樣,能待得住。」
馮青山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盯著他看,也不讓下人給他上茶。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要冷些,我怕您受凍,特意給您到仁馨布莊定製了幾件綿袍,您看看喜不喜歡?」
墨子安從身後僕從的手裡接過棉袍遞給馮青山,討好地看著他。
馮青山接過棉袍,抖開瞧了瞧,面無表情地說道:「說吧,此次前來所謂何事?」
墨子安隨即斂了笑意,正色道:「最了解我的人一如既往為院長也......」
「行了,拍馬屁的話就不用說了。」
墨子安也不想多說廢話,溫聲道:「我今日來是想請院長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墨子安沒有立即說話,而是警惕地瞧了一眼四周。
馮青山會意,當即屏退侍立在兩側的下人,開口道:「請說吧,什麼忙?」
「請院長看在咱倆相識三十餘載的情分上,替我在何統領面前求個情,讓他通融下,讓老夫見婧貴妃一面。」
墨子安說著跪了下來。
馮青山滿是疑惑,低聲斥道:「你是瘋了嗎?婧貴妃犯的是死罪,沒有陛下的口諭,誰也見不到她。」
想了很久,他才發現不對勁,一邊拉墨子安起來,一邊道:「你跟婧貴妃向來沒有交集,為何要見她?」
墨子安道:「院長忘了嗎?當年在皇家馬場,老夫無意冒犯簫淑妃,陛下要將我丟入斗獸場,是婧貴妃在陛下面前為我求情才保下了一條命,我墨子安自知無以回報婧貴妃的恩情,只希望能在她最後的時光里去見見她,以表感激之情。」
馮青山感動於墨子安的知恩圖報,可是他就只有何肖這一個女婿,他不想讓他為難,更不想他因為姬如煙的事而陷入險境之中。
「院長您放心,這事絕對不會牽扯到何統領,您只需讓何統領答應我的人進入伙房輪值就行。」
「你當真只是想見婧貴妃,而沒有其他企圖?」
墨子安清凄一笑,「敢問院長,在戒備森嚴的重犯獄所,我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頭還能做什麼?」
馮青山無言以對,沉默良久才低低道:「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墨子安躬身,重重抱了一拳,轉身離去。
馮青山收回視線,將目光定格在那件隨手放在木椅上的棉袍,輕輕嘆了口氣,隨即喚了一位奴僕過來,「老欽,吩咐老馬套車,去何府看小姐。」
老欽應聲出門,馬車不一會兒就到了門口。
馮青山攏了攏衣領,一臉肅然地走進刺骨的寒風中。
***
夜色迷濛,風聲呼嘯。
承嘉酒樓的上房裡,魏亦玄席地而坐,正在細心地煮茶,茶香正濃時,林琅恰好領著他要等的人進了門。
魏亦玄起身相迎,恭恭敬敬地躬身喚了一聲「墨先生」。
墨子安卻四肢跪地,顫聲道:「老臣墨子安參見殿下。」
魏亦玄連忙彎腰去扶他,「墨先生這是做什麼,快快起來。」
墨子安望著魏亦玄,神色有些凄涼,「老臣知道自己不配給殿下行禮,請看在子苑的面上,請殿下接受罪臣一拜。」
墨子安本是魏楓林的貼身侍衛,當年聽學院缺少一位講習助手,因是臨時性人員,老院長不想費周章向上面要人,就在陪讀的侍從裡面挑選。
墨子安憑藉出色的理論知識,成為老院長的講習助手,白天忙於整理資料,協助老院長講學,晚上回到魏楓林身邊,繼續做他的貼身侍衛。
看他每日忙得不可開交,日漸消瘦,魏楓林找他推心置腹地談了一次話,他告訴魏楓林,他從小的夢想就是當一名講師,奈何家境貧寒,為了養活家中弟妹,父母不得不將他送入宮中為奴,現在跟在老院長身邊雖然只是個助手,但每每見老院長在諸位皇子面前滔滔不絕、侃侃而談,他就興奮得彷彿是自己在講學一樣。
魏楓林聽他說完,良久,才擠出一個微笑,問他:「如果現在有機會能做講師,你願意去嗎?」..
「當然願意啊,殿下,那可是我從小的夢想。」
墨子安正在興頭上,沒有仔細琢磨魏楓林的話,不假思索地說道。
魏楓林低低「哦」了一聲,隨即轉了話題,再沒提過此事。
後來一切步入正軌,墨子安的講習助手也到了期,他滿心失落地在房中收拾好東西,老院長卻突然跟他說,如果他願意以講師的身份留在聽學院,他可以向上面寫推薦信。
墨子安思考了三日,最終跪在魏楓林面前含淚請他放自己自由。
魏楓林本想多給他點時間考慮,沒曾想他這麼急切,當即簽字蓋印章,還他自由之身。
墨子安雖然如願以償地成了聽學院的「墨先生」,有了楠陵的戶籍,但從此背上了「叛國叛主」的罪名。
在西洲,他成了人們口中的過街老鼠,遭人唾棄,甚至還有人跑到他的家中向他的家人扔臭雞蛋,直到西洲皇室下了禁令,他家人的生活才恢復平靜。
他知道是魏楓林為自己在百姓面前說了話,才漸漸平息了眾怒,他對魏楓林十分愧疚,想跟他說聲「對不起、謝謝」,可魏楓林拒絕見他。
曾經形影不離的主僕二人,從此形同陌路。
魏亦玄知道這一禮是墨子安對自己父皇三十年來的愧疚,如果拒絕他,他心裡更會不好受,便接受了他的跪拜。
墨子安很是欣慰,魏亦玄撩起袖袍為他斟了一杯茶,「這是今夏剛出的清湖茶,墨先生嘗嘗。」
再次嘗到熟悉的味道,墨子安眼圈紅了。
「知道墨先生喜歡喝清湖,我特意讓林琅準備了些,先生等會帶回去喝吧。」
墨子安沒有拒絕,爽快地接下放進自己胸前的衣兜里,隨即探過身子小聲道:
「殿下交代老夫辦的事已經成了,等辛煢輪值,我再來通知殿下。」
魏亦玄雙眸清亮,誠摯地謝過墨子安,吩咐林琅按照原路將他送回府上。
墨子安剛走,一位身著黑衣的俊俏男子便從屏風後轉了出來,「魏殿下,這次多虧了您,胡星替整個奴隸谷在此謝過殿下。」
魏亦玄連忙拉住胡星的手,「胡掌事先不用謝,這事八字只成了半撇,能不能順利進展,還是個未知數。」
胡星想了想,贊同道:「那倒也是,不過只要能見上谷主一面,後面就一定有方法救她出來。」
「做好十足的準備吧。」
劫皇城重獄是件九死一生的大事,必須做足充分的準備,才能減少不必要的犧牲。
「殿下放心,雖然全谷救主心切,但都明白一個道理,越是著急越成不了事,我們一定不會貿然行動。」
魏亦玄點了點頭,「婧貴妃的谷主身份已經暴露,御林軍正在到處緝拿你們,你們自己千萬要小心。」
「殿下不必擔心,谷里的人已經轉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御林軍暫時不會發現。」
「如此甚好,現在客人少,你從後門出去,有事就在這屋裡等我,這屋子是我的專屬,平時沒人進來。」
胡星再次抱了拳,將門推開一條縫,警惕地看了幾眼后,匆匆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