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怨靈附體
方才還是晴空萬里的西石村,頃刻之間烏雲密布,陰風陣陣。
但白夜卻沒往鬼神這方面想,只是覺得這六月的天就像小孩的臉,真的說變就變,四處看看,好找個地方避避雨。
小和尚一臉嚴肅,從還沒進西石村,他就已經察覺這裡有些異樣,但一直以來也沒發現什麼不對,只好將自己的擔憂壓在心底。
看來這西石村的鬼怪應該是忌憚老道手中的辟邪銅錢劍,躲藏了起來。
這老道雖然是個樣子貨,但起論演戲他絕對是認真的,畢竟這可是吃飯的傢伙,演的不像怎麼騙錢。
所以老道在道具上面下的都是血本,道袍符紙都是花錢買的真傢伙。
說來怪的很,干他們這行的心裡明明不信鬼神,但偏偏還十分迷信。
老道手中這柄辟邪劍,就是花了大價錢去找高人開過光的,沒想到還真的把西石村的鬼怪給唬住了。
如果不是白夜半路殺出,恐怕老道這回真的能夠平安無事,拿錢跑路。
有道是世事無常,誰能想到辟邪劍在混亂之中綳斷了,銅錢散落,法力也隨之消散。
隱藏在西石村的鬼怪見再沒有了威脅,遂出來興風作浪。
老道哪見過這種場面,雖然說一直以來他打的都是除妖抓鬼的旗號,但是這麼些年還從未遇到過真正的鬼怪,當場嚇得屁滾尿流,慌不擇路,找了個樹洞鑽進去。
陰風呼嘯,如同鬼哭狼嚎。
「佛光護體!」
雙掌合十,小和尚面無懼色,高聲吟誦超度佛經。
經過短暫碰撞,小和尚已經初步斷定西石村的鬼怪應該是一隻怨靈,當即決定要將其超度。
那怨靈感受到來自經文的侵蝕,凌空發出刺耳的嘶吼。
陰風捲起沙塵,攻向圓寂,小和尚不動如山,任由陰風吹打,我自巋然不動。
幾輪對峙,小和尚不但沒有取得任何進展,反而激起怨靈的凶性,開始無差別攻擊。
西石村飛沙走石,不少房屋被毀,房頂被陰風卷飛。
圓寂心中暗道不好,沒想到對方還未現行,僅僅在暗處就已經如此厲害,為了防止事態進一步惡化,瘋狂運轉體內的源力,口中的佛音越發震耳。
奈何怨靈一直不露真身,佛音一直無法對其造成有效傷害。
怨靈看攻不破小和尚的佛光護體,轉而攻擊其他人。
首先遭殃的就是距離怨靈最近的老道。
老道早就被嚇得魂不附體,龜縮在樹洞里,怎奈樹洞不夠大,還漏了半個屁股在外面瑟瑟發抖。
怨靈操控陰風,一路暢通無阻攻向老道,小和尚暗道不好,想要上去搭救,卻發現自己分身乏術。
小和尚身後就是白夜,若他離開,那白施主就暴露在陰風之中,真是進退兩難。
僅僅是片刻的猶豫,怨靈就已經進入老道身體。
「祟祟祟……」
老道踉蹌著鑽出樹洞,眼神詭異,竟然雙眼岔開,看向不同方位,露出詭異笑容。
或者說他已經不再是之前的老道,而是怨靈。
「阿彌陀佛……」小和尚默哀片刻,「白施主,小僧在此為你擋住片刻,你快逃命去吧。」
「怎麼了?」白夜雖然一直站在圓寂身後,也將發生的所有事情看在眼裡,但並沒覺得自己需要跑路。
小和尚有些著急,這都大難臨頭,你怎麼還問怎麼了,就算是個普通人,現在也該發現不對勁了吧。
「白施主,這西石村的怨靈已經進入那老道體內,小僧法力低微,恐不足以驅除怨靈,只希望最後能為施主爭取一時半刻,好讓施主逃出生天,小僧今日就算真的圓寂,見了佛祖也好說話……」
在他眼裡白夜就是一個普通人,毫無自保之力,身為佛門弟子,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如今正是自己實現人生價值的時候……
啪!聲音清脆,一聽就是好頭。
小和尚腦後被重重拍了一巴掌,瞬間破功,護體佛光都斷了。
「施主為何打小僧……」
「你才多大就想著圓寂的事了,真不知道誰給你起的法號,也不嫌晦氣。」
「施主莫要開玩笑,事態危機,小僧是認真的!」
與小和尚不同,白夜絲毫沒有緊張感。
什麼神神鬼鬼,他根本沒有在怕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失憶的時候恐懼也一起忘記了。
「這麼說,他現在已經被鬼附身了?」
白夜一臉好奇,感覺這老道除了眼神比之前睿智了,跟之前比也沒啥不同。
未等小和尚回答,老道喉嚨就發出刺耳尖叫,張牙舞爪沖向二人,小和尚上前主動迎敵。
這怨靈之前沒有肉身的時候,小和尚就已經是只有招架之功,現在更是沒有絲毫還手之力,只能被動挨打。
「金剛伏魔,散!」
一聲令下,胸前的佛珠散開!
小和尚每一擊都動用了自己的全力,源力毫無保留,即便如此卻無法在老道身上留下任何傷痕。
「困!」
漫天佛珠,化作囚籠,將怨靈困在中間。
怨靈暴走,老道的身軀開始扭曲,漸漸失去人形,變成醜陋的怪物。
相對的,怨靈的攻擊力也超越了凡人的極限。
嘭,囚籠崩壞。
「小僧真是出師不利,本以為達到高階武師足以自保,沒想到下山第一個遇到的敵人就已經超越了凡人之境。」
怨靈身軀碩大,逼近三米,臃腫卻不累贅,迅速衝鋒,如同巨石滾落,勢不可擋。
小和尚已經來不及閃避,只能硬抗。
「佛光護體,金鐘罩!」
雙方迅速靠近,眨眼之間衝撞在一起。
金鐘破碎,佛光消散,小和尚被怨靈撞飛,巨大的衝擊力之下,小和尚凌空飛起,在空中劃過一道長長的弧線,墜入民居。
怨靈怒吼爆喝,終於出了一口惡氣,口中發出刺耳嘶鳴。
「哇,你好吵啊……」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嘶鳴,怨靈的心情可想而知,四處尋找聲音的來源。
卻見一頭頂突出的俊俏少年正站在遠處挖耳朵。
屈指一彈,白夜弄乾凈自己的手,玩味的看著怨靈的軀體,那是已經被附體的老道。
「老傢伙,你可真是應了那句話,常在河邊走,那有不濕鞋……」
沒想到一個以抓鬼為生到處招搖撞騙的老油條,最終會落得這麼個下場。
彷彿為了回應白夜的話,怨靈再次嘶鳴,但這次的嘶鳴卻有一種凄涼之感,眼中閃過短暫的痛苦之色。
但片刻之後再次恢復之前的惡態。
白夜只是有感而發,沒想到被附體的老道竟然還有一絲神志尚存,但也僅此而已。
怨靈非常不滿體內老道的反抗,氣的原地跳腳,再次將怒火轉向白夜。
白夜自然心無畏懼,他可不信眼前這個沒有腦子的東西,再強能強過傲風了,實話實說他是真的沒在怕的。
這話是這麼說,挨打也是照樣挨打。
白夜雖然坐擁寶山,但完全不會使用,只能被動挨揍。
怨靈更是不客氣,將白夜按在地上一頓輸出,任誰看,都會認為這是一場曠世大戰,其中的苦悶只有白夜自己知道。
然而不論怨靈怎麼輸出,白夜總是恢復的更快,只是吐了不少血,四捨五入約等於沒受傷。
對於白夜來說,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緊牙關,盡量少吐點,老子這才消停幾天,上次吐的血還沒補回來,這次又大出血,真是心疼死了……
噗哧!一道血花飛濺,不是白夜,而是老道的軀體。
如此高強度的攻擊,持續了十幾分鐘,沒等到白夜破防,老道的身體先堅持不住了。
說到底老道只是個普通人,既沒有經過鍛煉,也沒有什麼血統,被怨靈禍害到現在才崩潰已經不錯了。
怨靈不甘,伸手想要堵住傷口,卻不成想另一條手臂再次破裂。
惡臭的黑血噴涌而出,雙臂無力下垂。
「嘿呦,」白夜狠狠一笑,「怎麼不打了,累了?剛才打的爽吧……」
從地上站起身,活動活動筋骨。
「這回輪到我了!」
說完掄起拳頭,沖向怨靈,怨靈眼中露出恐懼之色,這具身體已經不堪重負,開始崩潰,若是此時受到攻擊……
「吃我一拳!」
噗哧……一道纖細的血線噴涌而出,出血量甚至不如怨靈自己移動的時候撕裂傷口來的多。
白夜抬頭對怨靈尷尬一笑,拍了拍怨靈,默默收回手。
虛驚一場,怨靈彷彿受到了侮辱,一腳踹飛白夜。
這事也怨不得白夜,說到底目前的他只是個普通人,連高階武師都無法對抗的怨靈,哪怕肉身崩潰也不是一個普通人能對付得了的。
雖說如此,老道的身體已經完全不能用了,必須換個身體了,怨靈盯上了白夜。
「金剛伏魔,困!」
一道金光閃過,化作光牢困住怨靈,原來是小和尚蘇醒了。
全力催動,佛珠在小和尚的操控之下,彷彿擁有生命,將怨靈困在其中。
「……」
小和尚口中再次響起經文,之前的怨靈隱藏在暗處,根本無從下手,現在的怨靈附身在老道體內,而且這具身體已經不堪重負,這就是一個突破口。
佛音陣陣,被困在光牢的怨靈發出痛苦的嘶吼,企圖衝破光牢,奈何肉身已經崩潰,根本不聽使喚。
雙方再次僵持。
遠處白夜眨眼之間恢復完全,一路小跑,溜了過來。
瞧著小和尚雖然面相凄慘,但看起來應該沒什麼大事,「還行啊,運氣不錯,不用去見佛祖了。」
小和尚一聽這話,氣不打一處來,差點破功,趕緊穩住心神,繼續吟誦經文。
光牢之中,怨靈備受煎熬,只得放棄肉身,一道黑色幽影從老道七竅鑽出,怨靈終於顯露真身。
但顯露真身並不意味著會讓他的情況變好,光牢和經文都對怨靈有著極強的剋制能力,雖然他的實力強過小和尚,奈何失去了先機,眼下只能看誰能夠堅持的更久。
沒過多久小和尚就感覺力有不逮,光頭滿是汗珠。
白夜也察覺情況不對,再這麼下去,恐怕小和尚恐怕會先堅持不住,一旦怨靈脫困,就沒人治得住它了。
一籌莫展之際,一陣悅耳笛音在白夜腦海閃過。
「南無喝羅怛那哆羅夜耶……」
一首對於白夜來說,既熟悉又陌生的旋律脫口而出,這是大悲咒!
梵音入耳,小和尚的內心逐漸平靜,即使他從未聽過這段經文,也不理解這段經文的含義,但依舊被白夜的聲音吸引,跟隨著白夜的節奏在心中默念。
白夜體內的藍金源力被梵音引動,如江河奔涌,氣貫長虹,每一個音節彷彿都擁有無上威能。
呲……炙烤,怨靈沒有實體,這團黑煙就是它的具象,原本沒有任何物理攻擊能夠傷害到它,小和尚的修行不夠,所念祭文無法對它造成實質的影響。
沒想到這個之前只能被它壓著打人類竟然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怨靈不斷掙扎,扭曲,但依舊在梵音之中逐漸蒸發……甚至連慘叫也發不出來。
如雪化冰消,怨靈的源力被梵音超度為它本來的姿態。
藍光閃爍,好似雨後晴空……
一曲雖了,餘音繞梁,白夜的聲音依舊回蕩在西石村,村民內心紛紛尋回平靜,走出家門。
小和尚依然沉浸在梵音之中,突然感受到自己許久未曾鬆動的瓶頸竟然有了突破之兆,顧不得詢問白夜梵音的事情,席地而坐,感受自己的契機。
怨靈已經被超度,也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輪迴之說……
白夜一臉茫然,冥冥之中好像記起了什麼,仔細一想,又感覺什麼也沒回想起來,只是覺得自己必須要去一個地方……
「咳咳……咳……」
白夜的思緒被打斷,循聲望去,是已經不成人形的老道。
怨靈的離去,讓老道恢復了意識,但他的身體也迅速萎縮,變得乾瘦無比,還能活著簡直就是奇迹。
老道睜眼看著白夜,嘴巴像條離水的魚,一張一合,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白夜蹲下,側耳附在老道嘴邊,但老道已經說不出話,掙扎半天,沒有說出半個字,眼神中儘是痛苦和渴求。
「我明白了……」
伸手握住老道脖頸,逐漸用力,老道的肉體雖然痛苦,但眼神卻流露了感激,沒過多久眼神中也失去了最後的光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