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蛛網」下的郁幽

一滴小水珠不偏不倚地滴落在羽的頭頂，羽抬頭望去卻只看見密密麻麻的樹葉層層疊蓋，就好像夜晚沒有星辰的天空一樣。

「小朋友，你們家的家長呢。」羽蹲下身來，對著一位正在酒肆門前玩耍的小男孩說道

小男孩長的十分白凈，從外表看不出來一點瑕疵，應該是剛賦形不久。

「不好意思，客官。剛才去后廚準備下酒菜了，沒有留意到您。實在不好意思，請您見…諒…」

一位端著窗扇大小木盤的中年婦女，從草簾后緩緩走來。木盤中也羅列著好幾碟不知名的菜品，有的看上去黑黝黝的一片、有的看上去又像花一樣鮮艷、還有看上去像樹枝一般的，全都是羽不曾見過的。

老闆娘看著眼前這位身材高挑、樣貌和氣質都無可挑剔的，近乎的完美「藝術品」，一時間竟征出了神。

「啊，無妨。對了，您丈夫不在家嗎，我看其他店都是男人在外經商啊。」羽十分自然的坐在靠窗處的桌子一隅，刻在骨子裡的八卦之魂也在還未落座之前就開始燃燒

「啊，您說我家的那一位呀。他阿，他是族長的護衛，這會可能正和族長陪貴賓呢吧。」幸虧老闆娘及時回過了神來，不然手中的木盤可能就掉地上了

酒肆老闆娘一提到自己的丈夫，彷彿瞬間就來了精神。有一個給族長做護衛的丈夫，怎麼會沒有安全感、沒有底氣呢。

「果然，我就說為什麼他一直說這的酒最好，搞了半天原來是自己家的。哈哈哈，原來如此。」

羽跟在紫曦和老族長後面的時候，便一直和旁邊的一位護衛有交談。當羽問起這裡的什麼酒最好喝的時候，護衛便回答著「郁幽酒」，並向羽推薦了自家的酒肆。並且一路上還多次提及，搞得羽心痒痒的，口水差點沒流出來。果然，什麼樣的商品也得需要好的銷售能夠推銷出去，不然再好的東西也只能」孤芳自賞，獨自美麗」。

「沒錯沒錯，讓您見笑了。我家那個平時就話多，要是誰提起酒了，那話就更是多。就像那迷青忘川河的河水，連綿不絕沒有個頭。」

老闆娘可能是一個人干久了，手底下的活也是利索極了。不僅如此，老闆娘說話的時候還會一直看著對方，與此同時手底下的工作也井然有序、絲毫不亂。

「對了客官，需要點點什麼呢。我們家的郁幽酒配咸杉枝，可是這附近的一絕，包您滿意。」老闆娘一邊說著，一邊動手準備著，絲毫沒有擔心客人可能會拒絕

「那就……」果然還不等羽開口，桌子上便出現了一杯清酒、一小碟剛才大木盤中的樹枝一樣的東西

「客官您見諒，我們這的人都是這樣。不管對方要不要，我們都會先準備一點讓對方淺嘗一下，就連服飾、器物也會毫不猶豫拿出來讓對方拿回去體驗幾天，不合適或者不滿意直接退回來就行。畢竟，沒有人天生就喜歡一個東西吧，什麼不都得先接觸、嘗試后才談喜歡或者討厭吧。」

老闆娘的一番話不僅道出浣離族人們，熱情、溫厚的性情，更是給羽上了一課。是啊，什麼東西不都得嘗試過後，才有所打算的嘛。

羽懷著這樣的心情，美美地喝了一大口酒。嘴裡一邊品味這酒香，心裡一邊品味著老闆娘那番話。

「好酒！輕柔、綿潤，就像林中潺潺的小溪一樣。再配上這咸中帶辣的的咸杉枝，可真謂是溪中魚躍，回味無窮啊。好酒！好酒啊！」羽這一刻宛如紫曦的化身，

絲毫沒有一點清冷、高貴的王者模樣

「是吧，我就說嘛。您別看我們這裡的人誇一樣東西會使勁誇，那誇的東西勢必都是真正的好東西。但凡一點不好，我們都巴不得別人不知道呢。」

老闆娘熱情有禮、大方知性，一時間竟不知道究竟是兩口子誰的好福氣。總之，比某些只會發脾氣的老女人強。

「客人應該就是我家那口子所說的貴賓吧，也難怪您能從左市一路找到這邊來。那傢伙肯定沒少說這的位置吧，畢竟我們這裡和蜘蛛網一樣四通八達的，去哪都沒有一個準確的路線。您能第一次來，就找到這裡，著實是了不得了。」老闆娘放下了手中的活計，徑直坐在了羽的對面

「哦，不應該啊。先不說你們這裡是通向迷迭之森深處的必經之路，就這裡的風土人情、集市美景也足夠吸引不少外來者吧。」羽也是八卦之心在線，絲毫不打算放過一條八卦

「也確實是這樣，來我們這的人的確不少。但是，我們這塊還不是因為路線太複雜了嘛，連我們本地人有時候走遠了都會迷失方向，更何況是外族人呢。沒有個熟人引路，或者沒有來個好幾回，壓根就不會走的這麼深入，頂多在邊沿區域走走罷了。」一說的這些，老闆娘就會暗自嘆氣，畢竟當地回頭客再多也終究是有限的

「原來如此，難怪我剛來的時候，在河岸市集甚至第一橋兩邊的集市都看到了不少精靈族、狐族、矮人族、甚至利辛族人，但是一進這裡幾乎就見不得外族人了，有也是也是看起來和周遭居民十分相熟，應該也是經常來這裡的。」羽一邊八卦的時候，一邊也不忘記喝酒，真是和紫曦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

「是啊，之前一直還有不少呆在橋頭，迎領旅客的導路者，最近幾年也不知道怎麼的，導路的人也越來越少了。」老闆娘連聲嘆氣，看上去十分無奈

「這些年來幾乎所有新來的顧客，也都是我家那位帶回來了。這麼多年來，您還是第一個自己就找來的，上一個獨自前來的還是青栩內個小傢伙呢……」老闆娘也不再唉聲嘆氣，倒是嘮起了家常

「青栩？」羽也沒想到，在如此偏遠的地方還能從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嘴裡，聽到熟悉的名字

「是啊，客人您也認識那小傢伙嘛。」老闆娘看到羽如此反應，倒是是來了興趣

「來這裡之前，在狐狸洞內倒是和青栩相處過一段不錯的時光。」

提到青栩，羽也是來了興緻。畢竟這個意義上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青年，不僅已經可以獨當一面為自己的舅父分憂，現在看來還和自己一般十分酷愛旅行。

「哦，這樣啊。哎，青栩這孩子也是可憐，從小就沒有父母陪伴，一直生活在狐族由他舅舅帶大。這孩子從小就懂事，自己呢也爭氣，別看他年紀輕輕的，可是幹了不少我們所謂的大人都不一定能幹成的事……」

二人倒是聊的盡興，這期間老闆娘的兒子都睡了一覺了，對酌、暢聊好不自在。誰說男人和女人就不能在一個酒桌上把酒言歡了，在這裡一切皆有可能……

「姐，我回來了……」

不知什麼時候，二人旁邊多了一個中年男子。只見那人手提盔甲，像是軍隊中的戰士一樣。

「您是……」男子一臉誘惑地盯著羽，看樣子好像在思考著什麼似的

「哦，不好意思，這是我弟弟。今天是陪我丈夫去幫忙迎接貴客了，忙活了一天邋裡邋遢的您別見怪哈。」老闆娘率先開口道，生怕自己弟弟穿的七扭八歪的惹得羽不高興

「沒事，我們見過的。」羽倒是淡定，一杯美酒下肚，雙耳不聞不問

「哦，是嗎。」老闆娘一副摸不清頭腦的樣子，疑惑地打量著二人

「是的是的，我們一早就見過的；姐，他就是我們接待的貴賓。」男子手舞足蹈的擠到老闆娘身邊，像小孩子一樣拉扯著老闆娘的衣角

「哦，是是是。你今天不就是去接貴賓去了嘛，你看我這腦子……哦對了，你姐夫呢，他沒回來了嘛。」果然，老闆娘反應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詢問自己的丈夫

「不呢，姐夫今天當值，不回來了。這不是來了貴客嘛，你是沒有見那陣仗，那簡直……」一提起天使族隊伍初臨森林邊沿的場面，男子就興奮不已、熱血澎湃地，就像打了雞血一樣

「好了好了，你看你那個樣子，客人還在這呢。」老闆娘這個時候還不忘禮節，可這不是一個賢妻良母就能概括的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也該走了。這麼長時間了，真是打擾了。」羽喝完最後一杯酒，便準備起身離開，畢竟這次並不是一場簡簡單單的出行

「您這就回去了嗎，真不好意思，肯定是他惹您吧不快……你小子真是的，一點都不叫人省心……」

老闆娘一邊向羽致歉，一邊還不忘數落弟弟，看那個架勢恨不得一腳把這個不成器的弟弟踢出去。

「沒有沒有，確實是呆的時間太長了。接下來我還打算在去前面轉轉，就不打擾了。」羽對這種陣仗也是束手無策，畢竟一直生活在王宮中，自是很少見識過

「不打擾、不打擾，您要走我們也留不住。但是您要是想繼續逛的話，不如跟著他走，正好他得去市集進些貨回來。」老闆娘在背後一直暗戳戳地掐著弟弟，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是呀是呀，我對這一片可是相當熟悉啊，就算閉著眼睛也能找的到地方……」

「還有，您要是不同意，我姐還不得把我打個半死。」男子顫顫巍巍的走到與面前，輕聲說道

「你嘀嘀咕咕說什麼呢，是不是又說我壞話呢。」老闆娘擼起了袖子，彷彿下一秒就要衝過來將男子暴打一頓

「沒有沒有，我怎麼敢呢。」男子面對老闆娘就像泄了氣一樣，絲毫沒有半點脾氣

羽看著這麼「奇葩」的一家人，倒是倍感溫馨。又想到多的個嚮導引路，也是好事，畢竟人生地不熟的，兜兜轉轉也浪費時間。這麼想來還不如跟著男子一道呢，不僅少走彎路、節省時間，還能了解周遭情況，豈不是一舉兩得。

「無妨，那就有勞了。」羽環顧四周一圈后，深深地舒了一口氣

「對了，還不知道你如何稱呼呢。」二人並肩走在市集上，羽忽然想起還不知道人家叫什麼呢，畢竟是人家好心許他一起的

「嗯…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竟然讓您開口問我的名字。」男子顯得十分緊張，甚至在老闆娘面前都沒有如此這般

「無妨，你不必緊張。也不用將我當做什麼貴賓，畢竟我來你們這是客人，你來我們哪裡的話，你也算是我們的貴賓了嘛。所以不必在意這些東西，就當做路上遇見一位需要引路的旅人罷了。」羽自然是不願看著男子一直緊張的，畢竟這樣搞得自己也會有所不適

「是是是，您說的是……對了，我叫蓮波吉，您可以叫我波吉就行。」波吉也撞著膽子交流了起來，畢竟貴不貴客的和自己也並沒有多大關係

「波吉……不錯的名字，我記下了。我是羽，你可以叫我羽先生。」比起閣下、天使王等一系列尊稱，羽還是喜歡人類世界的先生一詞

「羽…先生…」波吉明顯對先生這個詞有些摸不著頭腦，畢竟神遺之地並沒有這個稱呼

「不錯，先生是我們家族的獨有的稱呼，你可以理解為朋友（神遺之地的語言自然是和地球不同的，但是為了方便大家閱讀和理解，大部分用詞我都直接化用我們的常用的詞語，然後一些有特殊意義的詞我也會專門標註出來的）。」羽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波吉也是一本正經的聽著

「先生…先生…」波吉就像小孩子買到新玩具一樣，估計回去的時候還得和家裡人好好炫耀一番呢

「對了，波吉。你不是出來進貨嗎，為什麼什麼東西都沒帶，是不是和頭頂的繩索有關。」

羽對這件事已經惦記很久了，從剛進林內時就注意到了。頭頂的繩索像植物的根一樣，錯綜複雜、縱橫交錯，並且時不時就有東西從繩索上劃過，就像是在運送什麼東西似的。羽一路上到是看到了不少人正在那裡取從繩索上拿下來的貨，並且可以用另外一根繩索將貨物送回來時的方向。看到人們正在忙碌的搬運，並且自己一心想要快點嘗到被誇上天的美酒，便沒有詢問、打擾別人。然後剛才又和老闆娘喝的盡興了，更是忘了這件事。

「不錯，在我們這裡都是靠繩索運東西的。」波吉指著頭頂上像蜘蛛網一般的繩索們說著

「我們這裡幾乎所有用具都是用木頭做的，我們肉眼所見的所有樹都是最好的原料。但是我們一般不會取用居住區旁邊的，用的話也是用更深處專門區域內的木材。」

「因為我們這裡錯綜複雜的道路，導致過遠的物品根本不方便運輸和流通，也因此我們創造了——蛛網系統。」

「蛛網系統？」羽看著頭頂這些眼花繚亂的繩索，倒是來了興趣，其實乍一看這些繩索連接在一起不就是和蛛網一樣嘛

「所謂蛛網，就是像蛛網一樣關聯、有序的運輸系統：

在我們兩岸市集的中間區域，皆有一個環繞多個相鄰巨樹而建的建築。這個建築便是蛛網系統的樞紐也是核心所在，我們稱之為網心樓。

網心樓整體來看，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圓形高樓。它像樓閣一樣分了九層，每層都承載著固定涉及的區域。不僅可以運東西去指定區域，還可以講固定區域內的東西運到網心樓，然後再將運來的貨物二次運輸至其他地方。我們以網心樓為圓心，把整片居住區劃分成內、中、外三部分，我們就處在中部與外部的交界處。

至於網心樓有九層，也是因為我們又將貨物按重量分成：重型、中型和輕型，最下面的三層就是重型貨物層、上面三層是中型貨物層、最上面三層便是輕型貨物層。

這樣一來網心樓每層的職能就清晰可見，例如：最下面的第一層就是內部區域里重型貨物的運輸、第二層就是運輸中部區域內的重型貨物、第六層便是外部區域里中型貨物的運輸，以此類推。」

波吉一講到這些也是興緻勃勃，就像他哥哥一提到酒就停不下來一樣。

「但是僅僅這九層還不足以形成網，還得靠三大區域內各小型區域的——副樓和輔樓，所延伸出來的繩索們補全空缺。網心樓九層儘管已經覆蓋了幾乎所有區域，但是畢竟每個區域單個出來也是一塊不小的地方，僅靠網心九層還不足以照顧到所有地方，然後這個時候副樓和輔樓就派上了用場：

一般來說，主樓來的貨物和去往主樓的貨物，會被率先送到每個區域固定的副樓，然後再由副樓將貨物分給各個小區域的輔樓。

副樓和輔樓一般來說都是一層，其中副樓每個區域只有三個，分別承擔該區域重、中和輕型貨物的流通。而輔樓則會根據該區域的需求量，無限制建造。與此同時，最終貨物都可以根據居民和商家的需求，直接將輔樓和自家所在或者附近的樹木連接起來，在自家就可以接收和輸出貨物，只需按時繳納一定的平台費和運輸費即可。

不僅如此，各個副樓和副樓之間、輔樓和輔樓之間也可以隨意連接，實現真正的全區域之間足不出戶的貨物流通。」

「原來如此，其實到你們酒肆之前，我便已經猜到了那些繩索的用途和大致原理，但是聽你這麼一講倒是更加生動、具體。不錯不錯，這個系統甚好。」羽臉上再次漏出微笑，看樣子是聽到了十分有趣和感興趣的事了

「您看，前方那個就是中部區域的一座副樓了。副樓都修建在各個區域的前後的中心位置，以做的貨物流通至該區域大範圍內的其他地方的距離都是差不多。可以看到副樓，就證明我們離中部區域的中心區不遠了。」波吉目光雖然看著遠處，但臉上的微笑已經止不住了，似乎是感受到了一股油然而生的安全感

走近才發現，這座副樓一共有三層：樹周圍一圈圈百米高的粗柱，將三個巨大的圓盤狀平台自上而下的穿聯起來，從遠處看就像一個巨大的木桶罩著巨樹。在周圍小建築的映襯下，顯得十分的壯觀。每個平台的直徑足百米，雖然中間一部分區域已經被樹榦貫穿，但是剩下區域的面積也十分充裕。整個副樓在周圍四通八達的市集內，更不失為一個路標，就像黑夜中那顆永垂不朽的星辰一樣……

（未完待續……感謝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