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士雖有學,而行為本
翌日清晨,天光大好,初雪漸消。
周韜早早起床誦讀爺爺留下來的聖賢書,等到日懸東山才停下誦讀,簡單吃了點飯菜后,就收拾起住了十二年的老舊房子。
昨日按爺爺指示,將所有的靈寶都弄清楚該怎麼用,按理說需要靈氣才可以打開,但周韜卻不需要,他體內雖然沒有靈氣,但他卻能感受到一團金色霧氣不斷旋轉,縷縷氣流隨著經脈流通全身,讓他全身暖洋洋的,也許這就是爺爺口中的浩然正氣。
這股氣流會在周韜讀書寫字慢慢壯大,他把這事告訴爺爺,周訓撫掌大笑,說這是好事。
周韜雖不知道,但爺爺說是好事那一定就是好事。
想著這些舊事,周韜有些傷心,但還是整理了情緒,將所有的書和家中所藏錢財裝進翠綠印章中,等來年開春之後在負篋遊行,聽說夫子明日便要走了,他得去送送,他有點難過,怎麼如今身邊的人都要離開?
望山郡刺史府中,刺史劉理正在跪著,滿臉緊張。他如今四十於歲,在修仙道途上屬於「青年才俊」,年紀輕輕就是元嬰期,更是前年的狀元郎。
被當今陛下認命到鄰近武國的望山郡,以防在陛下領兵抵禦沛國之際被武國偷襲,可昨日望山郡出現的靈符所化的千里獸破碎虛空,讓正在監國的大公主震怒不已,那武國比沛國更是勇猛,萬一出事後果不可想象。
雖說那兩位強者並不是敵國派出的人,但卻連這等強者出現都沒有絲毫警覺,唐國尊嚴損失就算了,萬一對方深入國境,屠戮百姓,豈不是唐國之責?難道還要丟了唐國如今最富庶的郡?
但劉理有苦說不出啊,他明明增設巡檢司,巡查時間也是大大縮短,卻還是遺漏了,現在大公主派人問責,他這次難辭其咎,總不可能讓外人說他們他國無能,如無人之境,可以隨意踐踏?
對面坐著的正是當今儲君——李鈺,據說出生之時紫氣東來,天降祥瑞,古神祝福。而今不過12歲,就暢通文書,明曉政事,在歸宗之亂時,出謀劃策瓦解歸宗,也是這次坐鎮後方的主要人物。
李鈺將劉理扶起,拍了拍劉理衣袖說道:「這次我來不是問責於你,事發突然,誰知道會有這等強者,況且我唐國以務實為主,即便這次丟臉那又怎樣,只要不是唐國被滅就好。但這次你確有不力之責。」
李鈺笑著將劉理拉著坐下,說:「但這件事發生了,終究還是不好,就罰你一月俸祿吧,我今日來是為其他事。」
劉理趕忙起身下拜,答道:「謝過殿下,殿下這次親自來是想藉機看武國會不會派出探子勘察我唐國內部是否空虛?」
李鈺撫掌大笑道:「不愧是我唐國狀元,那我問你該如何去做?」
劉理這時在李鈺示意下直起身來,回答道:「武國國君性多急,又剛愎自用,他知道這事必定會派出探子打探我唐國虛實,我望山郡應當在邊界增加邊防,郡內軍士藏於市內,在於軍營造出人多的虛勢,武國國君定然坐不住。」
李鈺越發高興,道:「我唐國有你們這般人才怎會亡國,哈哈哈。劉刺史接下來呢?」
劉理答道:「示敵以強,強而不敵,在讓武國覺得唐國分身乏術,等武國進軍之時,就是武國敗北之日!」
李鈺問道:「若是武國國君知曉又該如何?」
劉理皺眉思索,對啊,若是武國有人勘破,武國國君又恰好聽從,直接大軍壓進,
望山郡這點兵力恐怕打不贏,軍隊還如此分散,劉理看著殿下正笑意吟吟,突然想到一個可能。
劉理驚訝道:「陛下未率大軍抵禦?可沛國大軍若壓境豈會罷休?莫非……可流雲郡百姓怎麼辦,流雲郡雖說在歸宗之亂后赤地千里,可那確是我唐國極為重要的門戶啊,若是丟了,豈不是把唐國大門打開,讓那沛國賊子有機可趁?」
李鈺點頭示意,神色悲愴道:「若非歸宗之亂致使我唐國國力衰退,他二國怎又敢來犯我唐國疆土,都怪我當初仗著自己聰慧一意孤行。不過流雲郡那百萬百姓父皇已在行軍時暗中分批送到長春郡了,而今流雲郡空無一人,父皇如今正在望山郡中,為遮掩天機宰相已駕鶴西去。」
劉理從椅子突起:「殿下萬萬不可妄自菲薄,除去一國境內之宗門,乃是功在千秋之盛舉,只要我唐國挺過難關,定然橫掃宇內。」
李鈺擺手示意,然後同劉理商討望山郡坑殺武國的細節,時過半晌才遣退劉理,隨即不顧錦袍貂服是否染塵,頹然躺在地上,苦笑道:「小視天下人,終得惡果,那麼我是否要大行商舉?」嘀咕完,雙眼無神的看著房梁,他還以為他是天命之人呢。
周韜行走在鋪雪小道上,發現周圍多了些不認識的人正在搬動著傢具,臉上笑意不斷,恭賀聲從鄰里四方傳來,實在是因為這些新鄰出手闊綽,賀新鄰也是討喜。
周韜有些疑惑,但也沒做多想,找先生辭行要緊,周韜七拐八拐,走到一青瓦古牆小院前,小院里一遒勁青松矗立,院門青苔附著,內里正傳來幾聲驢叫。
周韜駐足敲門,高聲道:「夫子可在,周韜前來拜見。」
裡面傳來一聲渾厚的嗓音:「周韜?快些進來,怎會突然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只見一高大老人站在門口,長髯三尺,身著青衫素袍,背著書箱。老人一出來就讓周韜感到如沐春風,好像天地也祥和起來。
周韜作揖道:「聽聞夫子今日就走,學生前來送行。」
高大老人看著眼前學生,撫須笑道:「哈哈哈,先生本來一會兒在去看你的,沒想到你竟然來了,小韜啊,命里一聚,終須一別」
周韜聞言,難過的低下了頭。高大老人摸著周韜的頭:「有時候分別卻是不得已而為之,你如今還小,等以後就知道了,先生送你一句話『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才能為想為之時。」
高大老人,把書箱放下,從中找出一支白玉簪子和一本《論語》笑道:「先生沒啥送的只能送這兩樣了。」然後沉吟片刻:「先生提前為你表字,守仁,以己之力守天下仁德,可行?」
周韜連忙點頭,但還是問:「似不合禮制?」
高大老人笑道:「君子行合禮即是禮,若是這些不可變通又豈是君子?」周韜若有所思,高大老人隨後又考校了周韜近來所學,見解深刻,讓老人大笑連連。
日沉西山,雪花紛飛,高大老人騎在毛驢身上,穿著蓑衣,晃悠悠的朝城門方向騎行,向周韜揮手,口中說道:「眼界要闊,遍歷名山大川;度量要宏,熟讀百家經史。士學書,必以行為主。」
周韜在小院門口長長作揖,這次他沒有哭,他覺得他應該堅強,只是大雪中,雪花落在他眼中化作水流下,他悵然若失,這下真剩下他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