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席間節目
田豐得了鍾書的命令,開始秘密探查國中的豪戶,就這幾天的功夫,已經陸續給鍾書羅列出了一個名單。
不得不說,田豐就挺是干這個的料。
也不對,這位是和荀攸一樣,能在各方各面都有所建樹的人才,其人通經、明法、能寫得一手好文章,近來又研讀兵法,相信也能有長足的進步。
但要說田豐身上最讓鍾書欣賞的點,便是他那一身剛正不阿的氣質。
在而立之年,還能按照自己的準則行事。鍾書由衷地尊重他的堅持,敬佩他的品格,羨慕他那如赤子一般純粹的心。
但赤子之心,在北州冷冽的天氣下也不禁凍。
鍾書看著田豐身上衣裝猶然單薄,甫一走進房間,渾身還向外釋放著冷氣,便脫下自己身上的袍子披到田豐身上:「天冷矣。」
田豐撫摸著袍子,尚存的餘溫一直蔓延至心中,似乎要將體內的寒氣驅出,化作水霧隨著感動一同流露出來:「府君……」
「元皓還需愛惜身體,無使我憂。」鍾書笑了笑,然後查看起了名單——田豐呈來的名單,上有八人,並著府庫冊簿的數據附在了上面。
八人均為縣中望族、豪族的話事人,按冊簿的記錄,家中各有佃農、僕從千人乃至更多。
鍾書看完,眉頭不禁蹙起。
這還是田豐發現、確定的,剩下肯定還有鍾書不知道的家族,而他們的這些人合起來一看,竟然能湊出萬數以上人手來!
當然,如果沒有鍾書,這個數字很可能還得翻幾番。
好在田豐及時偵知了端倪,讓鍾書能提前下手——「可往各家族去,召其族長來署中,就言我將與彼商議購秋糧之事。」
「唯唯。」
田豐拱手而退。
……
直至未時末,最後一名豪族族長衛方走進了堂上,他本不想來的,但又恐拂了鍾書的面子,鍾書會敵視於他。
算了來都來了,大不了府君買米,委婉拒絕就是了……
衛方正如此想,但見堂上已然坐了其他七位族長,還是近來多有溝通的那幾位,心中忽覺不妙,再觀彼等面色皆有不虞之色。
衛方當即就往外頭瞟了一眼,這一瞟不要緊,卻見到了暗處立著幾名甲士……
心中如何還能不明白?
鍾府君這哪裡是找他購糧啊,分明是……
「咳!」
一聲輕咳聲吸引了堂上族長們的注意力,就見鍾書從堂後走來,而後大馬金刀地坐倒主位上:「衛君,何不入座耶?」
「某來遲,萬望府君恕罪。」衛方苦笑一聲,趕緊尋了個空位坐下了。
「無妨,我為人向來寬宏能容。」鍾書笑了一聲,環視一圈,將下首一群人的表情盡收眼底。
不得不說,各個演技都還可以。
估摸著心裡挺慌的,但表面上看起來都挺開心的。
鍾書也沒有繞彎子,啪啪鼓了兩聲掌,然後就有侍女魚貫而入,端上來酒食,鍾書道:「早聽聞君等大名,惜乎未能得見,今共聚一堂,還請勝飲之。」——他本意就是想邀請這些人赴宴。
底下八人,那更是啥都不敢說,只得賠笑,各自端起酒杯為鍾書壽。
酒過三巡之後,鍾書停下筷箸,眾人一看,知道要來啦,連忙打起精神,支棱起耳朵準備聽。
「諸君可知我召你等過來,是有何事么?」
其實大伙兒這會心裡都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但也只能硬著頭皮道:「府君不是要與我等商議購置糧谷么?」
「是啊。」
鍾書點了點頭。
眾皆面面相覷,心中不禁打鼓——難道說這位鍾府君是真的想從他們手裡頭買糧?
衛方便出言問了:「不知府君需糧谷幾多耶?」
「嗯……」鍾書低頭作思忖狀,少傾抬起頭來,伸出兩枚手指頭:「我需養軍,頗費糧谷,而府庫不算豐登,爾族各二十萬石如何耶?」
「我族實實地無有二十萬石糧谷也!」衛方拱手道,「去歲已遭大難、庫無餘糧,今歲新谷,止購家用,還請府君明鑒。」
剩下七位也盡皆點頭,附和衛方的話。
「咦?」
鍾書一臉驚訝:「爾等也不問價格?」
「非為價格也,只因我等族中實實地無有這般多糧谷……」
「好吧。」鍾書嘆了一口氣,面上流露出可惜的表情,「我也不是那強人所難之輩,爾族既無糧,且更勝飲之。」
眾人鬆了一口氣,紛紛舉杯向鍾書敬酒。
又喝了幾輪,鍾書似乎喝盡興了,不由起身:「席間止飲酒,無以為樂,更有節目供諸位一觀。」
席間鍾書與諸豪族族長聊了不少,眾人心裡想的是——這位鍾府君看上去挺平易近人的,完全不似傳言那般敵視豪族吶!
心中戒備也因此放下不少。
按普遍而言,飲宴多配女樂,這時代人就好這一口……就跟後世男生愛看女主播一樣,他們就開始期待著鍾書說的『節目』了。
就見鍾書又鼓了鼓掌。
但見金屬摩擦的聲音先至,而後有數名甲士拖著一個滿身是血的男子到了堂上。
眾皆色變。
「啊呀!」
就有人頓時從座中彈起,連忙用袖子遮住眼睛,大舌頭一時都轉不過來彎:「府、府、府君這是何意耶!?」
「席間無以為樂,故請此人前來,博君等一笑耳。」鍾書先笑了,他特意加重了『此人』的語氣,底下幾人果然被引著看向了渾身是血的男子。
其人滿臉血污,但能看出來,臉型頗為富態,最重要的是……頭髮還是被髡了的,幾人一看就聯想到了那個男人。
「笑,為何不笑!?」
鍾書一拍桌案,砰地一聲響,面孔也跟著嚴肅起來,哪裡還有剛才那種平易近人的氣質?又道:「此人先侵佔民田民宅,后又行刺於我,今已伏罪,中山國少一害,爾等為何不笑!?」
「……」
他們哪裡能笑得出來,因為這個人前幾天剛來找過他們……
「是因為爾等與其合謀,欲謀害我、故而笑不出來么?」鍾書把酒杯擲於地上,就見田豐帶著十餘名甲士沖入堂上。
堂上豪族族長聞此言、見此景象,又見『酷吏』田豐怒目圓睜,更是嚇得魂飛魄散,連忙伏於地上為自己開脫:「此事是黃賢蠱惑我等,然我等斷然沒有謀害府君的意思啊!」
「是么?」鍾書邪魅(?)一笑,看向磕頭如搗蒜的眾人,又說了一句,「爾等暗中溝通,往來信件已然被我偵知,如何說沒有害我之心?」
幾人面色由酡紅到慘白,只用了十幾息的時間,他們張著嘴巴看向鍾書,不知道該說什麼話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