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名曰長卿
這場夏雨來的突然,初起時雨勢稍小,細雨如絲,此時卻不知何故,突然變成了瓢潑大雨。頭頂黑雲遮日,雖然此時正當時午時,屋內卻如黑夜,長卿不得不燃起燭燈照明。司馬徽同徐庶、諸葛亮一同走進了往日里他最愛與人高談闊論的水月閣中,並讓長卿去準備吃食燒酒。長卿走後,三個人圍坐在閣內,一同看了看窗外如黑夜一般的世界。
「驟雨突至,原以為孔明今日不會來了。」司馬徽最先開口,轉過頭來看向他們。
「好友相邀,怎能推卻。」諸葛亮輕笑一聲應道,目光在他和徐庶之間一轉,眉心微蹙。
「孔明剛說了,不願意收丫頭做書童。」徐庶直截了當的說道。
諸葛亮與他們都是多年的好友,彼此之間都沒有什麼顧忌,便直言道:「此是女童,我一人獨居,怎能相處?」
司馬徽突然笑道:「孔明何時也在意起了這等事?」他挑了挑眉,「如你所說,我養了這丫頭這麼久,又當如何說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諸葛亮覺得他似是有些誤會,連忙解釋,但見他面色依舊是一派輕鬆,知道他只是打趣而已,低頭一笑,繼續說道,「這個女娃子,你從哪裡撿來的?今年多大了?」
「我正要說此事。」司馬徽見長卿還沒有回來,便簡言說道,「長卿是我去年三月同元直從襄陽回來時在漢水邊遇見的,當時見她始終高燒不退,便帶了回來醫治。治是治好了,但她醒來時不記得自己叫什麼,也不記得自己家是哪裡的,還有沒有家人,見她也就七八歲的樣子,我就同元直一起四下打聽,只聽說不久前走過一群從長安逃出來的難民,想著也許是他們丟下的,元直便去尋那群人,可早就沒了蹤影。自那時起,她就一直住在這裡,好在她身上還掛著一個木牌,上面寫著『初平元年三月三』,定是她的生辰,元直就為她起名叫初月。只是後來是她自己嚷嚷著非要改個名字,便改叫了長卿。」
「我說為何元直只叫她『初月丫頭』,也就你喜歡這般戲弄小孩子。」諸葛亮低聲淺笑。
徐庶在一旁也不在意,笑著說:「這個丫頭,少見的聰明。有一次我來莊上時,見她拿著一卷《無衣》看個不停,我問她可懂卷上何意,你猜她如何答我?」
諸葛亮不禁露出疑問的神色。
「她只說,『秦風溯古,一言難明』,我轉身問德操,此話可是他教的,他言不是。」徐庶說道。
「她初醒時,我問過她可識字,她說應該識得,便給她看篇《採薇》,她讀著無礙,我也沒再多問。」司馬徽輕嘆一聲,繼續解釋說,「她說想進我書房看書,我這裡要別的沒有,書倒還算充裕,便沒有阻攔。後來經元直此問,我才稍加註意起來,她看書也是奇怪,沒個章程,經常是拿起一卷看了一半,又轉過頭去看別的。早些看了些記載前國舊事的摘句,才有此言。
「聰慧的孩童,也不是沒有見過,早年有孔北海,年少出名。長卿雖是女童,若是在大戶人家裡也未必會比那孔融遜色。」司馬徽說著。
「如此說來,德操必是喜愛這個女童,自可收作義女撫養,以德操的能力,便不會埋沒了這孩子的天賦。」諸葛亮此時聽了司馬徽和徐庶的解釋,自己也對這個女童滿是好奇,「何必非要我收她作書童?」
「你有所不知,這女娃,我是收不住的。」司馬徽無奈笑道,「她一點也不怕我,拿住了我的軟肋,知我是心軟之人,最捨不得見女娃受委屈,整天難以約束,不受管教。你莫要看元直,他同我一樣,你剛才可有聽見,她好歹也稱我一聲『莊主』,對元直她向來直呼其名,沒大沒小的。」
「丫頭知我性情,往日隨意慣了,這般叫我反倒更加舒服。」徐庶笑著說。
司馬徽苦笑一聲,搖著頭說:「此女若是管教好了,將來必是才女,只是璞玉在我之手,難以雕琢成器。若論起才華,你卧龍可有謙虛的時候?而要說沉穩持重,青年才俊里只有你最為穩妥,心思縝密。我與元直思來想去,只有你最為合適。早些時你就托我一起尋個聰慧的好苗子做書童,幾年過去了,你一直沒有找到,這不正好合適?更不要說,長卿總是聽我們說起過你,對你一直都很好奇。剛才見了面,也只見過你能在第一次見她時就能壓得住她,想來也是緣分使然啊。」
諸葛亮幾番想要插口,都被無情的駁回,此時想著,今日這般情形自己是無論如何也要答應,索性也就不爭辯了。細細想來,這個女娃也的確是有趣,他早就說過,自己的書童首先要有靈氣,要聰明,她的確甚為符合自己的要求。
除了她是個女娃這一點。
「往日里也習慣了將她當小子來養,性格也隨意的像個男娃,若是當個普通的童子來教,也並無大礙。」司馬徽繼續說,「你到底願不願意?」
「我若是收走了,你可捨得?」諸葛亮注意到了司馬徽談及長卿時的表情,故意問道。
司馬徽頓了頓,便說:「就因為捨不得,才會找你。」
「往來不過半日的路程,想了也可常見。」徐庶說道,「你若是答應了,一會兒便叫丫頭過來,讓她認你做先生。」
諸葛亮聽了,忽然一笑。
徐庶頓了一下,也笑了,這聲「先生」,她倒是早就喊了出來。
「她甚愛讀書?」諸葛亮問道。
「也並非如此,要看是什麼書。不喜辭賦,只說是『矯情』。」司馬徽說著,自己也覺得好笑,「太過深奧的她也難以理解,如周易,她只放在一旁不看。最愛看的,要數孫武的兵書了。」
「哦?」諸葛亮頓時覺得有些驚訝,雙目陡然一亮。「難怪非要改名字叫『長卿』,倒也奇怪,為何一個小女子偏愛讀兵書?」
正在這時,閣外走進來一個小小的身影,手中端著做好的飯菜,剛一走進來,便說:「女子為何不能愛讀兵書?」她將飯菜放在几案上,抬起頭,直視著諸葛亮的目光,「先生安知女子心中,未有沙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