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君子愛蘭

第 50 章 君子愛蘭

船舶在碼頭停靠後,長卿第一個從船上跳了下來,這一路上她受盡煎熬,越想心中越是臊熱不堪,只想著能儘快躲開劉備,自己莽撞闖下來的禍事能躲的一天算一天。

萬幸,在岸邊她一眼就看到了喜若。

「你終於肯回來了!長卿姐姐!我再叫你一聲姐姐!你倒是有沒有——」

面對喜若撲過來的指責,長卿連忙點頭敷衍,緊緊拽著她的手臂向外走去。

「你這是做什麼啊?大伯在後面么?」喜若不解,向後望去。仟韆仦哾

長卿連忙講她的頭撥回來,拉著她向外走。「丫頭,你可騎馬來了?」

喜若瞥了她一眼,指了指人群外的一匹馬,「我把我的寶栗子騎來了,你問這個做什麼?」她又朝身後看了看,依稀看到了劉備的身影,湊到長卿身邊低聲問道,「是不是又和我大伯吵起來了?」

長卿飛快的擺了擺手,走過去一把牽住喜若獨愛的這批栗色馬的韁繩,在後者的阻攔中還是騎了上去。

「你要騎馬,找大伯和我爹都行,為何偏要騎我的寶栗子?」喜若一邊拉拽她,一邊憤憤地說。

「喜若,就算是我欠你一個人情。」她又想了想,突然伸手拉住喜若,在後者的驚叫聲中將她拽到馬背上放到自己前面,「咱們先回去吧,這裡我沒來過,你指路。」

喜若心疼的拍了拍寶栗子,怨憤的看了眼長卿,指了指身後的小路。

長卿不在說什麼,也沒有和其他人告別,帶著喜若匆匆朝著城內奔去。

樊口這個地方長卿之前從未來過,可以說江水南岸的地方她都很少來過。如今這裡成了劉備駐兵之地,未來有一段時間他們都要住在這裡,她今後也有的是時間慢慢了解這個地方。在剛剛進城后,喜若便帶著她徑直回到了劉備暫居的府邸。

恰巧這時劉備也和關羽一同騎著馬迎面而來,兩個人看到她和喜若,湊在一起不知說了什麼,笑個不停。

「來這裡做什麼?」長卿壓低聲音說,她心裡發虛,越是怕什麼越是躲不掉。

喜若滿是無辜的回頭望她,說:「你當然還是和大伯住在一起啊,不來這裡,你說去哪兒?」

長卿心中一頓,這話沒錯,只是抬起頭便看到劉備已經翻身下馬朝她們走來,心中有亂了方寸,拉著喜若一起下馬先一步跑進院子。

喜若還是一臉的茫然,不過既然已經回來了,就先帶著長卿去沐浴更衣。樊口這裡只有他們駐守,劉琦並未跟來,長卿也無需去刻意躲避誰了。

泡在熱騰騰的水中,長卿方才眉心舒展,與諸葛亮在外面倒是自由了許多,只是有一利必有一害,那樣的條件可不允許他們這樣享受。

心中忽然一陣翻湧,劉備那邊她該怎麼辦?總不能一直這麼躲著……

耳邊響起開門的聲音,長卿並沒有大驚小怪,這個地方不會有外人出現,也不會是男子。她睜開眼,來者果然是喜若。

不著痕迹的嘆了口氣,她重新依靠著木桶,閉上眼睛。

「說吧,想要什麼補償?」她懶散的說著。

喜若伏在桶邊,手指來回劃過水面,嬉笑一聲說:「我怎敢找姐姐要補償,姐姐當時離開的對!」

長卿微微睜開眼睛,看了看她。

「不管那天大伯為何生你的氣,我是站在你這邊的。」喜若拍拍自己的胸口說,「見你不辭而別後,大伯當時就急了,要我說他這是自作自受。」

長卿的心中微微一動。

「他急什麼?」看似不經意的問著。

「我哪裡知道,他又不和任何人說。」喜若撇撇嘴,小聲嘀咕著,「有時候我真弄不明白你們這是在做什麼,把一切弄得好複雜。」

「是啊,何必弄得這麼複雜。」長卿悄聲嘆息著,眼前又浮現出他當時震驚不已的目光,嘴角下意識的動了動,心中的不安和躁動越發難以壓制。「喜若,當初……你去找主公問他是否喜歡我,他究竟是怎麼說的?」

喜若眯著眼意味深長的看了看她,但見到此時長卿的神態一反常態的嚴肅起來,便清了清嗓子,說:「大伯自是不會和我這個小孩子說什麼的。」她微微皺眉,又繼續說,「其實他說的我也不太明白是什麼意思。」

長卿看著她,那種目光使得喜若不得不繼續說下去。

「大伯只是問我,有沒有見過蘭花?」

「蘭花?」長卿皺起眉頭。

喜若點點頭,一邊撥弄著手指,一邊說:「我說見過,因為娘親很喜歡蕙蘭的香氣,但我問大伯蘭花和長卿姐姐有什麼關係,他就只是笑。所以至今我也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姐姐,你明白么?」

長卿的心裡已經想了許多,一時之間她也不知劉備這樣說到底是有何用意。心裡越想越是煩躁,莫名的,又想到了那個愚蠢的舉動。

「就是這個味道。」喜若突然從水中捏起一個小小的粉色花瓣,「這是蕙蘭的香氣。」

長卿心中一頓,她一向喜歡蘭花香,清新淡雅,好聞得恰到好處。這麼多年來,她沐浴的時候使用的香料始終不變,只是她一直都沒有在意過。

「姐姐,我只問一句,你可不可以認真的回答我?」喜若見她這般神色,也板起面孔,格外認真的說。

長卿看著她,眨了眨眼。

「你是真的喜歡大伯,對不對?」

長卿毫不遲疑的點了點頭,她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歡上了,她騙不了自己,也騙不了其他人。

喜若咧嘴一笑,略顯興奮的拍了拍木桶。

「你怎就這麼高興?」長卿不解。

喜若根本收不起笑容,語氣也是滿滿的喜悅之情,說:「姐姐也許不明白,我從小在大伯身邊長大,只有在姐姐出現之後,他才是真正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

「你是說……那名故人?」長卿的心一揪。

喜若點頭,「乾娘的事情我不太清楚,爹和娘雖然總是提起她,但卻從不說她究竟經歷了什麼,又為什麼沒有留在大伯身邊。」

長卿苦澀一笑,心中那根刺又被挑了起來,難掩失落。最後她只是無奈說道:「喜若,你知不知道,主公對我好,多半也是有你乾娘的原因。」

喜若卻堅定地搖了搖頭,反駁道:「姐姐還是不明白,雖然姐姐與乾娘的相貌相似,可你們畢竟不是同一個人,也許你們之間除了相貌之外,根本沒有其他相似之處。」

長卿驀地想起了那次在山野中,劉備背著她時說過的那些話,她們並不一樣,後面她表露心跡時,他也曾坦言說過,她們不一樣……

「大伯是個君子,他會把事情分的很清楚,對情也是如此。如果大伯說喜歡你,那便是真的喜歡你,不是別的什麼人,也不會因為其他人而改變。」喜若侃侃而談,似乎這些話在她心裡已經憋了很久。

喜若的話字字落入她的心中,她深吸了一口氣,所謂的影子也不過是心魔作祟而已,坦誠相待對他們二人而言其實並非什麼難事,只是上天並沒有給過他們這樣一個機會。

「喜若,你先出去吧,我穿好衣服,之後還要去找主公。」長卿最後嘆聲說著,她應該理解他的。

喜若點了點頭,走出去兩步,又退了回來,說:「我真的希望你能和大伯在一起,有你在的時候,他真的很開心。」

長卿看著她的背影,最終難以掩飾的露出笑容,美好的心事在心底蕩漾開,泛起陣陣漣漪。

此時劉備暫居的這個庭院遠不如新野那座宅子大,不過整體看來倒很別緻,她和劉備二人今後便住在後院相鄰的兩間屋內。長卿與喜若一同從後院走出來時,方才注意到院中的一角留有一顆看似有些年頭的桑樹,遮擋了大片的月光。瑩瑩燭光照在她們身上,長卿側過頭順著光亮望去,正對院門的那間屋子便是這座宅院的主室,也是今後她與劉備一起處理大小事務的地方。屋內有燭光閃爍,而門外還站立著一個小卒正佇立在原地不停的點頭,看起來已是疲倦極了。

「你怎麼不走了?」長卿本想將身後的喜若推到前面去,可此時才發現對方已在幾步遠的地方就停了下來。

「天色已晚,我還是趕緊回家去吧,否則我又要被我爹訓斥了。」喜若略顯俏皮的說著,同時還看了看長卿身後的燭光。

長卿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思,臉上驀然泛起一陣暈紅,想開口說什麼,她卻已經轉身離開。默默目視著喜若的背影,幾乎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她感覺到了自己身後亦有一雙目光。遲疑了一下,她才緩緩轉身。

「主公。」長卿向他行禮。

劉備沒有說話,他緩步朝她走來。長卿刻意避開他的目光,當看到那個身影近在咫尺時,下意識的向後退開一步。

「今後卿丫頭暫且居住在這裡,待有了合適的院子再另作商議。」劉備沒有再向前,他只是看了看那株桑樹,輕聲說著,「目前這座院子里就你我二人居住,是空曠了些。」

長卿不解的抬起頭,再碰到他的目光時立刻又躲開,忽然察覺到什麼,忙問道:「甘夫人和阿斗呢?」

「他們尚居住在夏口,夫人身體不好,應安心修養,不宜再隨我奔波勞碌。至於阿斗……她捨不得和孩子分開。」劉備緩聲解釋著說,他停頓了片刻,突然朝那個一直站在房門外的小卒招了招手。

「主公?」小卒揉了揉眼睛,立刻跑了過來,殷勤地問道。

「你也累了許多天,今日早些回去休息吧,若是有急務,這裡有長卿在。」他吩咐道。

小卒悄悄抬頭看了眼長卿,他是從新野一路跟隨過來的,當初也在新野的城門前見到過劉備同這個人一起清晨出城遊玩,也早就知道此人是個女子。他很清楚自己不該多問,便立刻點頭應是,悄悄退了出去。

這這時院子里真的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對於之前那次負氣舞劍的事情,他們二人倒是心有靈犀的閉口不談。

「主公,這種時候,身邊也不留一人,怕是不妥吧。」長卿略顯擔憂的說,畢竟這時已是大戰迫在眉睫的時候,曹操在不遠處虎視眈眈,劉備是他眼中的一根刺,他若是派人來暗殺劉備,該如何是好。

劉備卻不以為然的笑了笑,說:「卿丫頭是在擔心我么?」

長卿不知如何回答,臉上的紅暈越來越明顯,好在院中光線昏暗,他一時也不會注意到。「曹操已經將此地視為囊中之物,以他的自傲,不會用此卑劣之計。」劉備見她一直不說話,便解釋說。

「那他的那些謀臣呢?」長卿又問道,「他身邊也不乏不擇手段之人。」

劉備此時突然用手輕輕拍了下她的額頭,戲謔的說:「我若是連一個刺客都應付不了,這一身的本領也算是白練了。」說完,他微微頷首,俯視著她宛然一笑,眉宇間儘是溫柔。「我身邊不是還有你么。」

長卿看著他,即便月光朦朧,這樣近的距離她依舊可以看清他的面孔,怎麼也抵擋不了這樣的笑容,也移不開目光。與此同時,她自己的神色也無法繼續隱藏在黑暗中,劉備向來善於是洞察人心,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他看的清清楚楚。正在她窘迫的時候,劉備似乎發現了什麼,微微傾身向前一嗅,鼻尖幾乎要貼上她的額角。

「主公,我也該回去休息了。」她輕聲囁嚅道,努力壓制著心中的翻湧。

劉備卻好像沒有聽到她在說什麼一樣,不言不語,重新站直身體,目光毫無徵兆的突然向下,落在了她的唇上。

長卿又想起了自己這輩子做的最大膽的那件事,身體本能的向後退了一步。既不敢再看他,也掩飾不住自己的慌亂。

「確實是忙碌了一天……」劉備轉過身,朝屋內走去。

彷彿從窒息中恢復過來一樣,長卿深深地吸了口氣,努力穩定著心神。抬起頭時,劉備已經不在院中,他既沒有說讓她回去,也沒有說不讓她回去,長卿看了看通往後院的黑漆漆的走廊,又看了看眼前潑灑著暖色燭光的房間,心一狠,只得朝正前方邁門而入。

房間布置的很簡單,三張几案呈主次而放,劉備已經在主位上落座,身旁擺放了許多的書卷絹布,看著有些凌亂。

「知你也有些勞累,只是眼下要處理的事太多。既然孔明之前已囑咐過了,我更是不敢有所鬆懈,千萬不能貽誤軍機。」劉備看她站在那裡,輕嘆一聲解釋說,「只能辛苦卿丫頭,陪我熬幾個大夜。」

長卿點頭,她做得來。

「哦還有一件事,那日——那日就應該告訴卿丫頭的,只是心中一急忘記了。關於公子劉琦的事情……」

長卿的心被提了起來,還是要說這件事么?

「我斷然回絕他了。」劉備並未說回絕的是什麼事,但他們心裡都清楚。

這段時間以來一直折磨她的不安頓時煙消雲散,長卿不禁掩面一笑,她想要的答案其實就這麼簡單。

「我不會將你拱手送與任何人。」劉備沒有看她,只是低著頭看著自己手中的東西,每個字卻說的極為鄭重,「我也不會再允許任何人將你從我身邊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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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莫道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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