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狗東西

末班地鐵上，冷氣開的很足。

雖然已經夜裡十一點，但依然非常擁擠。

座位上的乘客或低頭刷著手機，或歪著腦袋快要昏睡過去。沒位子的就一個挨著一個，抓著拉手、握住把桿，像一條條沙丁魚。

上了一天班，這會兒都累得一臉疲態，也沒誰在意擠不擠。

快到西城站的時候，一個年輕女孩從車廂正中央往門邊挪。剛站定，她就感覺自己的屁股被狠狠掐了一把。

「啊！」

女孩尖叫一聲，扭頭看向身後的矮個青年，罵道：「色狼，你、你幹什麼？！」

青年滿臉不屑道：「喂，別亂說話啊。誰色狼啊？」

「你，你剛剛，你摸我...屁股。」

「嘿嘿，摸你屁股，也不瞧瞧自己長什麼樣，前面後面一樣平，誰稀罕摸你。」

女孩氣得渾身發顫：「就是你，你...你還掐我。」

「神經病！」男人伸出手道：「有證據嗎？拿出證據來啊。」

見女孩咬著下唇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男人更得意了：「嘿嘿，小妞，想男人想瘋了吧，特么的像條瘋狗一樣亂咬人，信不信老子告你誹謗。」

女孩滿臉漲紅，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無助地看向身邊。

卻見乘客們全都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幾個好事的還舉著手機拍攝，根本沒人站出來為她說句什麼。

就在此時，地鐵靠站。

女孩羞憤地扒開人群，匆匆下車。

然而，就在一個老頭和一對年輕情侶下車之後，那個男人也走出了車廂。

..........

對於繁華的江南市來說，XC區算是比較偏僻的，尤其是地鐵站所在的這片，附近都是工地。

白天還有施工隊開工幹活，到了晚上就只剩下被灰塵遮住大半光亮的昏暗路燈。

一出地鐵站，熱氣撲面而來，女孩擦掉眼角的眼淚，三步並作兩步，穿過馬路拐進一條巷子。

巷子很長，差不多有七、八十米，沿途只有三盞路燈。

剛走進去沒多久，女孩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她下意識想扭頭看一眼，但還沒來得及，就聽到一個猥瑣的笑聲。

「嘿嘿...」

『是那個男人？!』

女孩像被電了似的，心底的委屈瞬間被恐懼取代，渾身寒毛豎起。

她突然想起前不久的一則新聞，海城發生三起兇殺案，疑似變態殺人狂所為。到目前為止，警方還沒查到兇手是什麼人。

江南市距離海城不到兩百公里，所以...

腦海中閃過某個可怕的念頭，女孩只覺得連呼吸都困難了起來。她雙手顫抖著抱緊背包，一邊加快腳步一邊從包里掏出手機。

為了節省租借共享單車的錢，她每天上下班都會抄近路走這條巷子。此時此刻，她心裡除了恐懼就是後悔。

巷子兩側是準備拆遷的老舊住宅區，已經沒人住了。她就算大喊，也不會有誰來救她。

不過，巷子外邊有一排夜宵店，白天人不多，夜裡反而更熱鬧。

想到這裡，女孩再次加快腳步，幾乎是小跑著往巷口衝去。

然而，身後的腳步聲也跟著加快。

女孩心跳的突突的，她覺得自己的心臟快從胸口蹦出來，她甚至能聞到男人身上那股子令人作嘔的汗酸味。

「啊！」

女孩太緊張了，不知道是絆到翹起來的地磚，

還是自己腳步太亂，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剛撥通的電話脫手而出，飛了出去。

「你好，這裡是110...」

手機里傳出溫和的聲音。

同時，腳步聲也快速逼近過來。

女孩趕忙從地上爬起來，慌裡慌張撿起手機。

「救命，救命啊，快來救救我！」

「女士，你好，請問你遇到了什麼情況？」

「有、有人跟蹤我...」

女孩穿著條及膝裙，剛才一摔膝蓋和小腿多處蹭破，最要命的是腳踝扭傷了。但她不敢停下來，強忍著疼痛，一瘸一拐地往巷子口走去。

「好的，女士，請告訴我，你現在的具體位置。」

「我、我在華武路夜排檔這邊的巷子里。」

「女士，能具體說一下是哪條巷子嗎？」

「這邊只有一條巷子，我、我也不知道叫什麼...」女孩有些崩潰地哭喊道。

『嗚嗚嗚~~』

身後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就好像有人被捂住口鼻發出的悶哼。

女孩頓時嚇得頭皮發麻，她連回頭看的勇氣都沒有，瘋了似地拖著扭傷的腳，拚命往前跑。

「好的，女士，我們會儘快趕到。請別掛斷電話！」

不要怕，不要怕，警察叔叔馬上就來了。

女孩自我安慰著。

外邊夜市的燈很亮，很快就能走出去了。

很快就能走出去了！

十米、七米、五米、三米...

眼見著還差幾步就邁出巷子時，一個影子突然出現在女孩身前的地面。

這說明，身後來人了。

「啊啊啊！！」

女孩失聲尖叫起來。

「喂，女士，女士...」手機里，接報員急促地喊道。

「姑娘，別怕！」

溫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陰影中，一個佝僂著背的老者，笑咪咪地走出來。

沒看到那個男人，女孩這才停止尖叫，驚魂未定地朝巷子里看了一眼。

「姑娘看啥呀？」老者滿臉慈祥地問道。

「我、我看，我...」

女孩語無倫次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巷子里啊，除了老頭和這隻狗東西，沒別人。」

老者扯著手裡的繩子，拖著一條土狗走出巷子。走到外邊，老者又回頭沖女孩意味深長地說了句：「小姑娘，記住了，以後大半夜的莫要走這種地方。」

女孩懵懵然站在原地，看著老者漸行漸遠的身影，這才想起來電話還通著...

..............

賣完最後一杯酸梅湯，聞命迅速收完攤，騎著小三輪穿過夜排檔一條街。

開到一半，突然躥出條土狗。

聞命趕忙剎車，便見兩個壯漢氣勢洶洶地從一家夜宵店裡追出來。

那狗跑的東倒西歪，像是喝醉了似的，姿勢非常奇怪。兩個壯漢很快逮住土狗，直接一棍子下去。

距離很近，聞命幾乎聽到了狗腿被打斷的喀嚓聲。

不過，引起他注意的是狗脖子上的繩子，不是市面上常見的狗繩，而是用花花綠綠的布條搓成的。

狗嗚咽叫喚著，被拖進店裡。

一地狗血。

雖然市裡明文規定餐館不能宰殺活物，但暗地裡的勾當抓不完。尤其像華武路這種處於拆遷中的老街區，店鋪後面不遠處就是工地，平時壓根沒人從這裡經過。

這一帶的店主就是靠活物夠新鮮，吸引顧客賣高價的。別說雞鴨，類似蛇、兔子之類的小野味也很常見。

聞命把車停好，走到店鋪後頭，一股子血腥氣撲鼻而來。

探頭一看，只見污水橫流的泥地上，已經擺好案板、磨好刀，土狗耷拉著腦袋被扔在案板旁邊，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聞命的目光掃過，正好與狗眼對上之時，原本奄奄一息的土狗，像是看到救星似的，掙扎著想要站起來，併發出『嗚嗚嗚』的怪叫。

「這麼凶，會不會有瘋病啊，不然那老頭能賣那麼便宜？」叨著煙的壯漢走過去朝狗肚子踹了一腳：「狗東西，還特么不老實。」

「那老貨穿的破破爛爛，這狗八成是偷來的。」另一個精瘦男人從屋裡走出來。

壯漢扭頭看到一個年輕小伙在觀望，兇狠道：「喂，小子，看什麼看。」

聞命沒搭話，精瘦男人呵呵笑道：「小兄弟，我理解你們這些愛狗人士。不過，老哥我也就是做點小生意胡口飯吃。再說了，這麼條土貨又不是啥好狗。別多事，來、來，抽根煙。」

愛狗人士？

看來這個店老闆是誤會自己了。

不過，聞命雖然算不上什麼愛狗人士，但確實挺喜歡這些小傢伙的。

不是喜歡吃的那種喜歡。

剛擺手謝絕，還沒等他開口，便聽『嗷』的一聲慘叫。

壯漢手起錘落，狗頭血漿迸飛，狗眼一翻，氣絕當場。

聞命皺了一下眉，沒多說什麼，深深地看了死狗一眼，轉身離開。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那狗的眼神怪怪的。

不像只狗，倒，更像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