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入殮

蹲在坑底熬到數字歸零，應該是目前最保險的應對策略。

冷靜下來之後，聞命很快做出判斷。

但問題是冷風一陣陣地吹，此時體感最多十來度。他渾身上下就剩一條褲衩，要撐過六小時著實夠嗆。更何況，溫度還在繼續下降。

聞命將目光投向了屍兄身上的衣服。

兩秒鐘激烈的思想鬥爭后，果斷下手。

「對不住，實在沒辦法，只能先借您的衣服御禦寒。有怪莫怪，多謝多謝。」

聞命一臉虔誠地道了聲謝，手速飛快地將屍兄扒了個精光。

神奇的是，剛穿上這身類似黑色迷彩服的套裝，聞命就感覺到自己原本被冷風吹得有些發凍的身體，很快就暖和了起來。

「什麼面料，這麼特別。」

迷彩服大部分使用的是滌棉、滌綸、混紡等化纖面料，有些在布料表面塗上膠狀物質，具有防風雨的作用，但也不可能這麼快就讓身體回溫。

另外，套裝彈性極強，用力拉伸之下有種牛筋的質感。厚薄適中，摸上去有細微顆料感。

隨後，聞命脫下屍兄的鞋子，試了試還算合腳。

另外，屍兄身上還有件白背心和一條印著花紋的粉色短褲，手腕上戴著只樣式很普通的木鐲子。

不難看出來，生前也是個體面人。

想了想，聞命抽出那把匕首，說道：「拿了你的好處，作為答謝，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你不至於曝屍荒野。」

一刀下去，聞命再次震驚。

這把看上去平平無奇的黑色匕首，居然輕而易舉就劃開了地面。

泥地夯得很實，但刀刃插進土裡，那種絲滑順暢就好像切的不是地面，而是一塊豆腐。

換成一個冷兵器愛好者，必定直呼性感。

花了十來分鐘，聞命就用這把刃長約20厘米的匕首，刨出一個足夠埋下屍兄的土坑。

他雙手掌心被尖管划傷，屍兄雖不是身材十分魁梧的壯漢，但也相當結實。公主抱是不可能公主抱的，只能拽著腳踝拖進坑裡。

幫屍兄擺出一個安詳的姿勢，一把把捧著挖出來的土蓋上掩埋好，又將小土包稍微按實了一些。

做完這一切，聞命從口袋裡摸出那張半透明卡片，思索片刻鄭重地說道：「談平飛，這是唯一能證明你身份的東西，理應留在這裡。

但我現在必須借來一用，請諒解。

如果我能活著離開這裡，有機會的話，一定會想辦法將你好好安葬的。」

想了想，又補了一句：「逝去並非終結，而是超越，一路走好！」

說罷，聞命向小土包深深鞠了一躬，算是簡單地為屍兄入殮、送行。

畢竟，對方也算是自己來到異世界，第一個認識的人。而且自己還舔了人家的包，咳，不是，是借用了一些東西。

坐到一旁，背靠著土壁，聞命一邊休息一邊研究那張多功能卡片的用法。

單指滑動、雙指縮放，卡片依舊停留在地圖界面。只有在翻轉的時候，才會切換到屍兄的身份信息和通關行程記錄。

「目前看來，唯一能確定的是，我現在所在的地方，名叫塗靈山。」

「塗靈山大概在什麼方位？」聞命自嘲地搖了搖頭：「想桃子呢，《山海經》里的山名又多又複雜，不是專門研究這個的誰能記得住。」

他對這本奇書的了解很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句『又東三百里』。

關於網上流傳『山海經是本食譜』的梗，

他全當是玩笑。要知道，書中記載的上古群獸，除了部分能吃的以外，還有無數體型碩大、猙獰恐怖的食人凶獸。

上古時期物種豐富多樣，有不少在數萬年前就已滅絕。人類文明進入科技時代后，又有許多物種消失在地球上，更有數不清的動植物被列入瀕危名單。

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穿越進了一個畫風與記載完全不符的山海界，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親眼看到那些詭奇龐大的山海巨獸。

正胡思亂想間，身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往後背頂，聞命當即像被電了似的往前一撲。

也顧不上姿勢狼不狼狽，一個猴打滾，翻到小土包一側。

聞命雙眼死死盯著那片土壁，便見泥土中洞開一個個小眼。緊接著，一條條通體赤紅的蟲子，從洞眼中蠕動出來。

聞命摒住呼吸，半蹲著往後挪動。

蟲子越來越多，像一條條紅色的血管，沿著土壁往下流動，很快便在地上堆積起厚厚一層。

密密麻麻的蟲子扭動著肥胖的軀體，竟然開始有序地排列起來。

隨後，聞命便看到了更為不可思議的一幕。

匯聚在一起的蟲子，軀體似乎融合在了一起。

十秒后，一顆比大號全家桶還大的蛇頭，緩緩睜開三隻腥紅豎瞳。

聞命渾身寒毛豎起，心臟瘋狂跳動。看了小土包一眼，心底默然致歉。他就算有本事帶著屍兄跑路，眼下也沒功夫刨開墳包了。

聞命沒有拔腿就跑，因為他不知道這麼做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保險起見先試探一波。

保持著半蹲的姿勢，緩步後退了兩步。果不其然，那顆碩大蛇頭髮現了他，張開血盆大口發出一聲嘶鳴。

聲音不大，但卻出奇的刺耳。

聞命捂著耳朵，緊接著就覺得鼻腔一熱，血液從鼻孔流出。

這怪蛇的聲音有問題！

既然已經被發現，那不管動作多小心都勢必會遭到追擊，不作他想，聞命轉身狂奔。

然而，身後卻沒有傳來任何響動。

聞命邊跑邊扭頭看過去，那條通體赤紅的怪蛇，頭部以下的軀體還沒匯聚完成，長著三隻豎瞳的腦袋卻分裂開來。

三道裂痕如同火山噴發出來的熔漿般，歪歪扭扭貫穿怪蛇碩大的頭顱，在幽綠光線底下猶為顯眼。

三頭蛇？！

聞命顧不上觀賞這一奇觀，沿著陷阱邊緣的縫隙，拔腿狂奔到與怪蛇正對著的位置。

得想辦法上去，可問題是，他現在手邊唯一能用的就只有一把巴掌長的匕首。

等等。

這把匕首貌似很鋒利，有沒有可能斬斷管子？

不容多想，聞命當即拔出匕首，橫向砍在尖銳的金屬管子上。

雖然沒有像傳說中那般削鐵如泥，但刀刃很紮實地切進了管子約有三分之一的程度。

聞命深吸了口氣，讓自己狂跳的心臟稍稍穩定下來，橫握匕首對準剛剛切進去的位置，發力揮動。

『鏘』！

管子應聲落地。

聞命一鼓作氣，又砍斷一根管子。收起匕首，抄起兩根管子轉身扎進土壁上。試了試力度，太松，承受不住他的重量。

拔出來后增大力度再插，這次管子扎進土壁中的尺度，足夠讓他借力。

聞命在土壁上扎出數個凹槽，腳尖踮在槽口、穩住重心，以管子為支點，如攀岩者般一步一步向坑頂攀爬。當他爬到一半的時候，高度正好可以望見對面的情形。

四米左右的距離，看得不太清楚，但有一點可以確定，怪蛇已經分裂出三顆腦袋。

聞命暗吸一氣，強忍著雙手掌心的刺痛，繼續往上攀爬。

當距離坑頂一步之遙的時候，那個刺耳的嘶鳴聲，-從身後傳來。

聞命扭頭一看，便見一條體長兩米有餘的三頭怪蛇，正扭動著軀體延著陷阱與土壁的間隙，往自己這邊游過來。

距離越來越近，近得聞命幾乎能看到怪蛇那腥紅色的軀體上，像是膿包般鼓起的一顆顆眼睛。

聞命渾身繃緊，左腳狠狠踹進管子扎出來的洞眼裡穩住重心，拔出兩根管子后以最大力度將使勁扎進土壁中。

隨後，雙腳一蹬，雙臂發力，身體往上一躥。

小半截身體出離坑洞之時，左腳踩在一根管子上，在管子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往下傾斜之時，聞命反應極為迅捷地抽出叨在嘴裡的匕首，橫向插進坑外的地面上。

這一切都是他在剛才極短時間內計算好的，繼續藉助管子往上爬，速度太慢，等怪蛇殺到面前恐怕都還沒出坑洞。而匕首的刀刃太過鋒利，如果豎切，根本借不上力。

「嘶！」

怪蛇撲來。

怒張的血盆大口，即將咬住聞命掛在坑洞內的左腿時，他雙手緊握匕首，覷準時機弓起腿，一腳踹在怪蛇面門上。

借這一腳之力，聞命終於脫離坑洞。

上岸了！

但是，爬到坑外不代表就一定安全，以那條怪蛇的體長，分分鐘就能追上來。

顧不上慶幸，聞命抽回插在地上的匕首，也不管東南西北，沒命地往前方衝去。

當他出離坑洞時，三頭怪蛇被一團朦朧不清的霧氣，罩住了身體。

緊接著，一道虛影自坑中飄出，不遠不近地跟在了聞命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