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鬼影重重

塗靈山向東三百里是句（音同勾）余山，向西三百里則是浮玉山。

三山山脈相連，綿延近千里，全都在[防風部]管轄範圍內。

整條山脈共有基站32個，每個基站之間相距10到20公里不等，規模不一。

離別的基站較遠，面積就比較大，工作人員配備得也會比較多。

而16號基站離塗靈鎮很近，距15、17號兩個基站均不到10公里，因而整體面積偏小，配備的工作人員也是所有基站中最少的。

包括站長在內，共五人，實行五工二休制。

上五個整天班，休息兩天，每天確保有五人同時在崗。

但與聞命認知中的不同，這些並非公用移動通信基站，也不是供電之類的用途，而是防禦。

防禦什麼？

當聽到『山海巨獸』四個字時，聞命心底倒吸一口冷氣。

果然！

這真的是《山海經》的世界！

只不過，時光荏苒，此時的山海界，已不再是書藉記載中的上古蠻荒景象。

進了大門后，陳仲達近乎討好地緊跟在聞命身邊，很詳細地介紹與基地相關的一切。

基站與基站之間，連接著近百米高的網。

這些網由一種名叫[趺絲]的材質製成，不懼風吹日晒雨雪侵蝕，不導電所以也不用擔心被雷劈壞。

哪怕是一頭[首領級]的巨獸蠻力衝撞，也不會損壞。

因為，趺絲韌性極強，編織細密的趺絲網，所能承受的力，理論上來說最高可達千萬噸。

最重要的是，只要沒被一擊破開，趺絲網就會在承受巨力破壞導致變形之後，迅速恢復原狀。

「記憶金屬？！」

聞命心底大致有了某種判斷。

這個世界的科技樹，不能說是點歪了，但與他生活的那個世界存在很大不同。

這裡有山海巨獸，有大妖鬼魅，弱小的人族為了存活下去，科技自然會側重在戰爭武器與防禦工事上。

適者生存，改善生活質量的發明，必須排在[生存]這個前提條件之後。

「咱們塗靈山總共八個基站，全是我們這支維修隊負責的，每個月我們會到各個基站走一遍。

今天中午，我們剛到15號基站，按標準流程開始檢測。結果活還沒幹完，就接到16號基站的緊急電話。

說這邊的暖氣管道堵住了，讓我們趕緊過來看看。

快入冬了，現在夜裡只有兩三度，我就想總不能讓基站守備挨凍吧。緊趕慢趕把那邊的活弄完，飯都沒顧上吃就過來了...」

陳仲達喋喋不休地說著，聞命完全沒有不耐煩的意思，有這麼一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大叔在身邊，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16號基站整體呈長方形，外圍是一圈五、六米高的圍牆，圍牆上邊還拉有電網。大鐵門進去是一片開闊的操場，一幢孤零零的三層建築佇立在正中央。

像極了一座建立在山谷中的監獄。

7字型建築，主樓橫向30米，進深差不多有10米。副樓一層是食堂，二、三層則是工作人員與廚子等雜工的生活區。

漆黑的鐵門緊鎖著，吳瑞接上解碼器，只花了兩分鐘就破開密碼。

基站所有門都是電子鎖，每天會隨機更換密碼，只有正式編製的基站守備知道。維修隊每個月過來例行檢測，都是由守備開門。

門打開后，聞命雙眼微不可察地虛了一下。

焦糊味，很弱很弱的焦糊味。

假設殺死那幾個守備的東西自帶這種焦糊味，那麼，對方極有可能還在基站內部。

聞命攔住正準備走進去的吳瑞，並伸手抵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隨後抬起左腳，從刀鞘里抽出那把匕首。

刀鞘本來就與腿袋連在一塊兒，綁在小腿上很方便取用。

吳瑞頓時緊張起來，陳仲達使了個眼色，小夥子這才反應過來，立馬從背包里掏出一把工具鉗。

維修隊修的可不是由趺絲製成的大型防禦網，這種工作可不是他們這些小鎮居民能承擔的。他們負責的主要是基站內的供電、供水、供暖系統，以及通訊設備。

陳仲達從徒弟手裡接過一根撬棍，陳老六握著把兩頭鏟，身高跟大姚有得一拼、體型比大姚還壯實一些的陳九，手上則提溜著一隻大鎚。

大鎚手柄上穿著根鏈條，先前一直掛在這位心智不健全的壯漢胸前，看上去就像根大金鏈子的超大號掛墜。

看著這支畫風離譜的隊伍，聞命心底一陣無語。

莫名其妙穿越到山海界，開局一條屍，裝備全靠摸。這都算了，以為跟上一隊土著，就能進安全區熬到倒計時結束。

結果！

當伏笑從背包里摸出一把手槍模樣的東西時，聞命死灰一般的心，驀地活了過來。

可當這位馬尾姑娘手忙腳亂不小心把槍掉到地上，槍管里吐出一堆五彩糖果的時候，聞命差點原地去世。

對不起，打擾了。不是活過來，只是炸了個屍而已。

自己上輩子到底犯了什麼天條？要遇上這些糟心事？

「啊！」

伏笑低呼一聲，慌忙撿起糖果槍，剛開口想說聲『對不起』，就被吳瑞騰出來的一隻手捂住了嘴。

門內一片黢黑，聞命示意陳老六先走，後者滿是絡腮鬍的方臉，頓時皺成了包子。

聞命心底神獸狂奔而過，懶得跟這傢伙廢話，直接從老六手裡搶過類似礦燈的照明設備，轉身走進門內。

............

一進門，聞命就在焦糊味中嗅到一股若有似無的淡淡血腥氣。

陳老六輕車熟路地打開開關，然而，基站內部的照明設備統統失效。

只有一樓正當間的控制台上，一排排信號燈閃爍著紅綠光點。

控制台的造型，與聞命那個世界的老式電站控制室，有些相似。

密密麻麻的黑色按鍵，類似汽車換檔桿的搖柄，看上去都有些年頭了。

圓形儀錶盤上的指針，瘋狂無序地左右晃動；方形壓力盤上的滑標，也在上下快速滑動。

五個屏示器，像極了上世紀黑白電視機的屏幕，上邊本應顯示五個監控攝像頭拍到的實時畫面，但此時滿屏雪花點。

想要聽到聲音的話，得戴上有線耳機。不過，就算戴上耳機，能聽到的也只有『沙沙』的聲音。

顯然，控制台已被損壞。

翻遍台底下的柜子，沒找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五張破舊的椅子，東倒西歪地躺在控制台旁邊的地上。

聞命上前一一查看，椅面上有明顯的抓痕。

痕迹很深，皮面有被抓破的現象。不過，一眼就能看出來，不是獸類所為。大部分獸類的爪子都有銳勾，家裡養過寵物的鏟屎官都懂。

另外，其中有兩把椅子上，還有面積不同的大片灼痕，伴有獨特焦糊氣味。

『這絕不是明火燒出來的，有點像烙鐵燙灼，或者強酸類物質腐蝕形成的痕迹。』

『按照陳仲達所說，在崗人員有五人，只要沒被瞬間團滅，肯定會有人向上級發送緊急求救信號才對。』

『還有，如果門口那些人是在基站里遭到襲擊后，拚命往外逃。這個過程也不應該會沒留下半點血跡...』

正思索間，聞命突然感到後背一陣寒意襲來。

他當即放下礦燈，敏捷地向前一個翻滾，半蹲、轉身，橫抬匕首、用力一揮。

一套動作一氣呵成，然而，刀刃卻只是在空氣中劃過。

什麼都沒有。

怎麼回事？

剛剛的寒意絕對不是錯覺。

什麼東西是不存在實體的？

答案只有一個。

鬼！

聞命想起自己在山林里的時候，就曾感覺到好像有什麼東西跟在身後，但轉身看去，連個影子都沒見著。

如果跟著他的是鬼，那一切就解釋得通了。

正打算站起身，眼角餘光突然瞥到數道黑影，以快如電光的速度倏地躥過。

他立馬提起放在椅子旁邊的礦燈，朝左邊照過去。

有些掉皮泛黃的牆壁上，掛著幾塊工作守則牌，牆角處有蛛網微微晃動，除此以外別無它物。

不過，鐵門關上了，室內的空氣流速並不快。就算薄如蛛網，也不應該會晃動。

所以，剛才的確有鬼影從那邊躥過！

「啊啊啊！！！」

尖銳的驚叫聲驀地響起。

這次不是伏笑，而是陳老六。

「二、二哥，你，你背上，背上...」

陳老六哆哆嗦嗦地指著陳仲達，語無倫次地喊叫起來。

正在應急燈旁邊檢查電源的陳仲達，被這麼一指，整個人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聞命立馬提起礦燈照過去。

只見，陳仲達的背上趴著一個人形黑影。

而吳瑞頭頂，另一黑影正從天花板上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