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石影(二)
第二天清晨,解雨臣決定做點行動,安排的先鋒是他,潘子和我三個人。胖子中途醒過幾次,但沒過多久又陷入了昏迷。
吳邪和秀秀一起留在上面照顧胖子,這也是吳邪的私心,他怕啞姐跟他單獨相處,到時候就難堪了,用我們四川話說就是「貓抓糍粑,脫不了爪爪」。
出發前我們反覆比對了圖紙,清點了背包才安心一點。
解雨臣是我們當中最冷靜的,不過他說自己也沒有把握,因為我們只有一張從胖子肚子上扒下來的,連準確性都不清楚的圖紙。
所以作為先鋒,我們的任務就是探一探下方的路。三個人一起出發,萬一有人出什麼事,還可以把消息送上來。
張家古樓的入口離我們營地有十多公里的山路,到達入口處整整花了五個小時。山路旁邊的樹木上還掛著破爛的馬褂,看上去有些年頭了,至少應該不是裘德考手下留下的。
而那個入口,現在與其說是入口,不如說道地縫,據解雨臣說這是把胖子救出來后故意填了一點造成的。
我們用工兵鏟把那個入口挖大了一些,並把困住胖子的碎石處理了幾下,勉強能讓我們幾個通過。
解雨臣打頭陣鑽了進去,用手電筒往我們這上面照了照,我和潘子也跟著下去了。
下面的空間還挺大的,而根據判斷看得出來是天然溶洞,不是被張家人掏空的。
我們按照圖紙上繪製的路線走,每走過幾個通道,就有一個更大的溶洞,溶洞里很多水潭,有些可能是滴下來的積水,但是另外一些冒著奇怪的氣泡。
解雨臣囑咐我們千萬別碰,我還嘲笑他正常人也不會去碰這種詭異的水潭。
走了很久,解雨臣看了看手錶,說我們已經走了快一個時辰了,還沒走到胖子這圖紙上的一半。
他便開玩笑道:「張家人和樣式雷是穿山甲嗎,這麼執著於這座山和這些溶洞,看來這裡的龍脈張家人很中意啊。」
「龍脈?是這裡風水比較好的意思嗎?」我問道,畢竟作為新青年,我可不相信龍這種東西是真實存在的。
解雨臣笑道:「對,也不對。古書上記載,有兩種湖裡很可能有龍,第一是深不見底、湖面太平靜的,第二是無風起浪的,因為那是通著海的。仔細想想就不難知道,第一個說的湖面平靜,說明這個湖靜謐,而無風起浪說明湖底連通著地下河,這都是湖裡有大魚的因素,所謂的龍可能就是非常大的魚或者什麼古化石之類的。而且你們回憶下周圍的山脈布局,一般風水講究卧居清遠,大多雄居嶺上,以山脈為依託,以水脈為靈息,以求長存永固,這恰恰說明了這裡風水很好,但張家古樓的存在就像在這座風水脈上吃自助餐一樣,源源不斷地汲取這龍脈的靈氣。所以你說的對,也不對。」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我做了個拱手的姿勢,道:「解大學士懂的可真多,受教了!」說著便拿過地圖,開玩笑地學著西方人在航海時在未探索區域上畫龍啊,海怪之類的圖像,在湖的上面標記著「此處有龍!」
解雨臣見狀,嘆了口氣,道:「唉,潘子,你把著丫頭帶到裘德考那裡去吧,她還是跟洋人混比較好。」
潘子看著我們倆的樣子,爽朗地笑了起來,但隨後,我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漸漸染上了陰霾。我們三個人同時察覺到身後的岔道口有動靜,借著手電筒光照過去,一個巨大的影子映照在洞壁上。
「那個是什麼玩意兒?」說著我掏出自己的菜刀,並貓著腳步往後退。
潘子搖頭,解雨臣則讓我們後退,不管是什麼東西,這氣場不是什麼善茬。
我們三個一句別的話都不敢說,退到了另一條有掩體的通道。但我們每退一步,洞壁上就有影子朝我們移動。
瞧見風聲,我靠前抄起刀朝影子砍過去,把洞壁砍出了一道缺口,但裡面的影子沒有任何消失的意思。
「鬼打牆嗎?」我沒有回頭,依舊保持著攻擊姿勢向他們問道。
「不,應該不會,這比鬼打牆還要麻煩一點。」解雨臣話音未落,我們身後的洞壁上也出現了影子,這些影子每個還都不一樣,各有各的特點。
待我們周圍的洞壁全部擠滿了影子后,那些影子竟然緩緩從洞壁里鑽了出來,露出了青綠色的皮膚,無數的類似於肢體的生物伸手要抓住我們。
「媽的,這是個什麼玩意兒?」潘子罵道,揮拳打向那些影子,不,現在應該是實體的怪物。
我沒有聽說過什麼怪物會有綠色的皮膚,除了西方遊戲里的哥布林和獸人,但我們周圍這些綠皮怪物的皮膚像是瓊脂塊一般,綠得反光。
潘子一拳打過去,被打中的那個怪物紋絲不動,倒是震得潘子的手都紅了。
「靠,這到底是他媽的石頭還是人啊!」潘子原地揉著手道,不斷地張望四周伸出的手。
「不行,我們得溜!」解雨臣道,但是怪物的手阻擋了我們的去路,其中有個怪物的上半身已經完全鑽出來了,這是一個人形的綠色石頭人。看起來…是守墓的石俑?但是周圍沒有機關驅動這些怪物。
不能讓這玩意兒碰到人,我擋在隊伍前揮刀亂砍,這次卻意外的發現,它堅硬得難以想象。
儘管能砍掉它,力量反彈回來,連同刀柄,震得我虎口發麻。我連忙又看著刀刃處,生怕給我的刀開個缺口。
砍掉了一堆怪物的手,斷手處流出灰白色的液體,滴落到我鞋子上,我的鞋子那塊地方瞬間就凝結成了石頭。
這東西是混凝土還是美杜莎?能石化活物的東西我只聽說過西方神話的美杜莎可以辦到。什麼東方西方兩開花大亂燉?
這些怪物的分泌物像是混凝土一樣滴落一地,而被這些分泌物沾上后就化成了跟石頭一樣的材質,連我的刀也被這材質附著了一點。
不過現在也不是心疼刀的時候,我走在前面領著他們,解雨臣走中間,潘子斷後,看見怪物的手就砍手,看見身子就砍身子,活生生地殺出一條路來。
潘子走在最後面,褲子和鞋子上已經全部沾滿了怪物的石化分泌物,行動十分緩慢。
本來想把潘子帶離這裡,找個安全的地方再做處理,但情況緊迫,他也行動緩慢。
我們只好把潘子帶到拐角處,打算先清理掉他衣物上的分泌物再繼續行動,但怎麼都弄不下來,我著急地拿出刀碰碰運氣。
幾下過後,那石頭果然掉落了一些,不過由於我的刀上也有部分被那分泌物給石化了,鈍了不少,可刀怎麼樣,在救人前是不值一提的。
而且為了不傷到潘子,只能慢慢敲打,可時間一長,那些怪物便找到了我們。
潘子率先發現了怪物,一把將我推到了一邊,那怪物長大嘴巴,噴出了分泌物,覆蓋到了潘子的身上。
「潘子!」我咆哮著想去幫潘子,解雨臣按住我,也焦急地思考怎麼把那些怪物趕走。
那些怪物似乎知道先把落單的「獵物」給處理了,三兩隻全部朝潘子涌過去。
潘子像是被蜘蛛捕獲的,包裹在蜘蛛網裡的昆蟲一樣,被分泌物沾在了洞壁上無法動彈。
解雨臣把背包里的登山索取了出來,瞄準其中一隻怪物的脖子套了上去,道:「大花,你力氣大,你來跟我一起拉一下,能處理一隻是一隻。」
我點頭,奮力拉著登山索將套中的那隻怪物拉離了潘子,而其他怪物並不在意我們的舉動,注意力全在潘子身上。
被我們拉走的怪物失去平衡倒在一旁,我舉起菜刀劈砍向怪物的脖子,但因為鈍了一些,沒能把怪物脖子直接砍斷。
菜刀嵌在裡面,我一隻手握著菜刀刀柄,把一隻腳踩在刀背上,借用全身的力氣壓了下去,怪物便身首異處,不再動彈,而潘子那邊,還有兩隻怪物正在把潘子「打包」。
我心裡怒罵道,吃不了還想兜著走?今天老娘讓你們噎死在這裡,吃吃老娘的寶刀吧。
我氣沖沖地用倒下怪物脖子處流出的分泌物把剛剛那根登山索粘合住,解雨臣套中后不斷把繩索的尾端往分泌物上粘,登山索石化后的重量那怪物也無法掙脫,解雨臣再用力一拉,那怪物便轟然倒地。
我則提著菜刀沖向剩下的那隻怪物,借著洞壁撲到了它的後背,把菜刀架在它的脖子上,用力的勒住。
那怪物想扭動身子來抓住我,但它一轉動脖子就使得我的刀面在它的脖子上劃出了一道極深的弧形。
我大叫一聲,怪物便和我一起往地上倒,我倒地的瞬間及時用腳踩住了地面,維持住身體平衡,隨即翻身騎到了怪物正面,狠狠地把刀往下壓,這一隻怪物也身首異處。
解雨臣那邊的怪物也被他搞定,我們立馬跑到潘子身邊,檢查他的情況。
潘子身體被石頭完全包裹住了,扯出一個笑容,滿臉疲憊地看著我們,聲音顫巍巍地道:「有煙沒?」
我身旁的解雨臣點頭,給他點上了一支煙,潘子抽著煙,繼續道:「花兒爺,大花,你們快逃出去吧,這地方果真不是人待的地方,這怪物真要了我的命。你們出去后幫我轉告小三爺,我潘子這輩子能給吳家,能給小三爺賣命,也算是沒白活,以後我不能幫他賣命了。」
潘子這意思我和解雨臣都明白,潘子是覺得自己沒救了,那些怪物不知道是能尋我們氣味還是別的,但他們早晚能找到我們。
潘子不想拖累我們,不想我們把逃出去的時間花在救他上面,所以才有了這麼一通「死亡宣言」。
但我王大花這裡從來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如果一個大活人,就這麼被自己放棄了,我這輩子剩下的日子,都會在悔恨和愧疚中度過。
我吸了吸鼻子,把潘子嘴裡的煙一把扔到了地上踩滅,解雨臣似乎被我這舉動驚到了,嘴巴微張看著我,不過他馬上又恢復了平靜,笑著嘆了口氣,他是了解我的,他知道我會怎麼做。
我把踩滅的煙頭一腳踢飛,道:「那你別抽了!出去后慢慢抽。」說著就開始用刀在他身上的石頭上劈砍。潘子也知道我是個什麼性格,也就不再勸我們逃走了。
解雨臣在我救潘子的時候在剛剛來的那條通道上放了堆□□,這□□是從營地裡帶來的,裘德考的人就用了□□來炸開一些通道,所以我們也帶了一些。
可能是我們命不該絕於此,那些怪物在我們營救潘子的時候沒有出現。
不知道這樣劈砍了多久,終於把潘子身上的石頭砍掉,他一個勁給我和解雨臣道謝。
我和解雨臣把潘子扶了出來,一人抗一隻手,按照地圖上的路線跑出去。
但跑了一會兒我們發現,這地圖並不完全正確,我們跑到了地圖上沒有的地方。
我們把潘子放了下來,他坐在地上抽煙休息,道:「是不是胖子記錯了?」
解雨臣思索著,觀察了周圍的洞壁,道:「不,這裡應該是像之前一樣有機關拖動,我們來到另外一個空間了,這不是胖子來的地方。」
在他們思考的時候,有幾滴積水滴到了我的額頭上。
擦掉額頭上的水,我觀察起了周圍的洞壁,洞壁的上面部分看起來很濕潤,這意味著我們這裡離地表不遠。
我把自己的發現告訴了解雨臣和潘子,並說道:「還有□□嗎?要不我們直接把這裡炸開!」
我瘋狂的提議讓解雨臣忍不住笑了,不過他和潘子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解雨臣翻了翻背包,道:「還有一捆,夠把這裡炸開了,不過問題是我們該躲在哪裡?」
我們所在的這條通道周圍很空曠,沒有掩體,不過拐角處有個水潭,我提議我們趴在那裡,借用拐角躲一躲。解雨臣過去看了一下,點了點頭。
我們先把潘子扶了過去,然後把□□塞到了洞壁上方的夾層里。解雨臣點燃□□后,我們迅速跑向水潭,躲了起來。
□□爆炸后,整個通道連帶著水潭都搖晃了起來,瞬間山崩地裂。儘管我們躲在拐角,但距離還是不夠遠,我們被爆炸的衝擊給震暈了過去。
暈倒前我看到有水流湧進通道,隨後我便失去了意識。
世界一片漆黑,我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
無盡的黑暗籠罩著我,我彷彿是在黑暗中漂流,沒有方向,沒有目標。
我們甚至還沒有發現小哥和霍老太他們半點蹤跡,還差點把自己的命搭了進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期間發生了什麼,醒來后已經了一周以後。
最終我們還是獲救了,而我也已經不在巴乃,回到了北京,正躺在一張病床上,受傷和頭上纏滿了繃帶。
後來我足足在醫院待了一個月,期間聽說了巴乃那邊的消息:霍老太死了,而且死的很慘,秀秀因為接受不了這個消息每日以淚洗面。
她根據霍老太的遺囑成為了霍家的繼承人,顯而易見,霍家的亂子是暫時不會停止下去……
而我,醫院生活還算輕鬆,隔壁病床的病友還是解雨臣,他看起來比我的情況好很多,找好護工,秀秀偶爾會過來看望我們。
畢竟是她親自照顧,秀秀左邊給我喂一塊蘋果,右邊給他喂一塊蘋果,我要是比解雨臣少還不依,解雨臣聽見,又會找法子氣我。年齡最小的秀秀夾在中間,在此時反而是最成熟的。
潘子也跟我們一起得救了,解家的人在一條河裡找到了我們三個。
解雨臣比我先好得快,期間借過秀秀的接力棒,一直在細心照顧我,把我整的怪感動的。
潘子則被送回了長沙,經過這件事情后他向吳邪請辭了,金盆洗手回老家娶了個媳婦。
小哥最後被吳邪和胖子他們救了出來,他們三個是我們這次僅有的活著進了張家古樓還活著出來的人。
胖子先是給我託付了他的古董鋪子,囑咐我每月寄個幾萬生活費給他,自己隻身留在了巴乃。
小哥又謎一般地不知所蹤,吳邪則回去接受了吳三省的生意。而且聽說裘德考回去后不久也離世了。
而接手他公司的人,震驚了除我外的所有人:本該死去的阿寧在裘德考死後,重新露面,很有魄力的把所有產業據為己有。
她從遙遠的太平洋彼岸向我致電,邀請我和吳邪有時間去美國找她,她會盡好地主之誼。而關於那些秘密,可能只有吳邪能夠解決……
這便是此次巴乃營救的全部了,我們成功了嗎?我想沒有,我們要救的人並沒有全部救出來,我們也沒有能挖掘出張家古樓的秘密,甚至可以說是損失慘重。
我也因此漸漸明白了為什麼爺爺對這一切諱莫如深。這本來就是一條不歸路,陷進去得越深,只會讓越多人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