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黃昏

一天的時間又即將走到盡頭,燦爛的陽光逐漸向西方沉去，還未完全從地平線藏起的殘陽，為大地籠罩上一層如血般的光芒,黃昏的別館浸泡在妃色的霞光里，璀璨生輝的牆壁與夕光輝映,一時間分不出哪邊更加耀眼奪目,

這座完全由金子所打造的別館，僅僅是看著就能感受到它主人的奢靡無度,佔據的面積完全可以在裡面打一場酣暢的高爾夫。

漆黑的烏鴉在別館的花園間發出嘶啞的鳴叫,那些猩紅的眼睛四下凝望,在黃昏別館二樓深層的房間內,昏黃的燈光影影綽綽，黑川羽從堆積如山的文件中抬起頭望向窗外，烏鴉的眼眸總是會讓他想起曾經在橫濱的時光。

那也是一段無法捨棄的珍寶啊。

他面前無暇去喝的茶已經完全冷卻,杯壁都變得冰冷刺手，價比黃金的茶葉錯過了最佳的飲用期,在杯子里蔫蔫地浮上來。

當忙碌下來的時候，就會發現時間過得很快，黑川羽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他在其他世界還沒有使用日曆去看日期的習慣，但這個世界的四季還有時間就像是脫了韁的野馬，今天是冬天明天夏天,過完了平安夜眨眼就是萬聖節了。還有星期不管按照什麼順序來進行,反正不是按照1234567來排列的。連黑川羽都完全摸不著頭緒，他也不想在這種事上耗費太多的心思。

只是沒有想到,眨眼之間已經過去一年多了啊。

他這一年抬頭是一堆要處理的事務,低下頭文件下面的每一欄都留下了一個需要簽字的位置。黑川羽之前鹹魚太久,在這一年迅速找回了曾經晉陞城主的狀態，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切都是為了計劃的順利進行，若非時間不夠，黑川羽可以十年百年都保持這樣的工作強度。

他拿起冰冷的茶杯準備先喝一口的時候，房門忽然被輕輕敲響了，黑川羽迅速放下茶杯，動作間帶著一股莫名的心虛感，他揉了揉眉心：「進來吧。」

推門而入的是一位烈焰紅唇的金髮女郎，可以說是將魅惑的美髮揮到了極致，一舉一動間都透著風情，她也是如今組織中重要的幹部——貝爾摩德。

她一隻手抱著一疊文件，另一隻手端著熱騰騰的紅茶，像是早就料到黑川羽即使把茶放冷都不會動上一口，貝爾摩德發出一聲無聲的嘆息：「忙碌之餘記得珍重身體，boss.」

她注視著黑川羽的眼神是忠誠，還有一種隱晦的溫暖。只是半天不見，但是貝爾摩德看著黑川羽，竟然感覺他的狀態比之前又差了一些，面前的人戴著一張黑色的面具，完美貼合在面頰的上半部分，只露出了有些蒼白的唇線，還有一雙冰冷深邃的綠眸，本來修身的襯衫被黑川羽穿在身上，竟然顯得大了些，彎身的時候貝爾摩德可以看見boss後背一節凸起的、嶙峋的骨，沒有人可以想到，這樣單薄的身軀負擔起了黑暗組織這樣的龐然大物。

在boss重新坐鎮黃昏別館的短短一年，組織更是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發展，就像是一點燒在草原中的星星之火，現在貝爾摩德每次彙報各個部門發展進程的時候，仍然會有種做夢般的感覺。

不愧是boss啊，殺死了那個陰森可怖的前首領后，為自己帶來新的光明和希望的人。

東京警方還有政府人員絕對不會想到，烏鴉的陰影早已不止在黑暗中蔓延，光明中也到處都是烏鴉的影子。他們的根系盤綜錯雜，像輸送往東京各處的血管，達到了所有看見的人都會為之戰慄的規模。

這樣的成就都只是由boss一人完成的，他是真正的所有烏鴉們的大腦，每個人早已對他獻上了全部的忠誠。

只是這份偉績的代價，是boss日漸消瘦的身軀。貝爾摩德並不在乎組織的興衰，只要這是boss想要的，她就願意去做

，但她不想看見曾經救贖自己的光消逝掉。貝爾摩德的眼中有著無法藏住的痛惜，她之前也用堵上生命諫言的方式勸過他，然而boss的決定無人可以指摘，也無人可以逆轉。

「放在那裡吧。」鋼筆在黑川羽的指間輕輕轉了一圈：「你手裡拿的是實驗室的報告吧。依然沒有任何進展？」

「是的。」

貝爾摩德的神色變得有些複雜起來，她曾經因為試驗的緣故而成為了不會衰老的怪物，對於那樣的組織她一度幻想著有朝一日可以有人把組織摧毀掉。而boss上位后第一時間就叫停了「長生不死」的計劃，開始了新的對貝爾摩德來說稱得上是代號為「希望」的試驗。這麼多年過去，在匯聚了無數高智商人才還有大量資金后，試驗一直沒什麼進展，這種狀態下貝爾摩德知道試驗其實已經可以宣告失敗，所有人對此不再看好，也不能理解為什麼boss會花這麼多錢往無底洞里扔。

最關鍵的是，主要的實驗室被分成了數個不同的課題，每個負責人接手的內容都不一樣，他們只知道現在自己所研究的，其他一概不知。這種方法與工作流水線加工很像，也是保密性絕佳的一種手段，如同密碼本被撕成了好幾頁，每個實驗室只會獲得其中一頁或者兩頁，他們即使研究出上頭布置的內容，但也不知道密碼具體是什麼，必須要將所有的密碼破譯本放在一起，才能得知上面內容的真正含義。

所以每個人只知道自己手頭上的研究內容，實際上組織到底在做什麼，根本無人知曉。除了貝爾摩德和琴酒，這兩個人的工作能力極強，黑川羽用起來非常順手，也懶得去隱瞞試驗的真實目的。反正註定是失敗的東西，就當花一些花不出去的錢吧。

貝爾摩德已經習慣了boss對於試驗進展的平靜，沒有憤怒也沒有失落，拿起文件淡淡掃了一眼就放到了邊上，貝爾摩德以為他會一如既往繼續埋頭在文件堆積的小山裡，沒想到黑川羽忽然放下筆，像是來了興緻般開口：「一起去離這裡最近的實驗室看看吧。」

貝爾摩德不知道黑川羽為什麼忽然心血來潮，但他在這個陰暗的房間坐了太久了，臉色都帶著異樣的蒼白與疲憊，自己一直想讓他出去晒晒太陽。貝爾摩德的眼中浮現喜色，她伸手撩了一下髮絲，笑道：「是，boss.」

黃昏還有些稀薄的日光，貝爾摩德有些想開敞篷車，這樣就能讓boss多曬些太陽了，但是顧及到boss日漸消瘦的身軀不能吹風，她最後選了一輛以舒適著稱的S680。在黑川羽還沒有上任之前，貝爾摩德沒有想過自己會對什麼人產生真心，對黑川羽的感情並非愛情，也不是親情，他對於貝爾摩德來說是無法取代的救贖，黑川羽殺死了那個盤踞在貝爾摩德頭頂的陰影，並且改變了整個組織。

貝爾摩德低首輕輕幫黑川羽系好安全帶，boss一般不喜歡坐在後座，所以她的車都經過改裝，加寬了副駕駛的空間，前面的儲物箱早就被改成了小冰箱，裡面放著一些美味的點心，每天都會有人進行輪換，在boss入口之前，貝爾摩德還會銀質餐具切小一小塊進行試毒。在boss徹底回歸黃昏別館后，所有的一日三餐還有飲用的茶都是貝爾摩德親自準備。

這些東西她不放心交給任何人負責。

一路上沿路沒有什麼特別的風景，初秋枯萎的黃葉不住飄落，為路面編織著厚厚的毯子。在其他成員面前狡詐神秘的魔女，現在在黑川羽的旁邊一邊開車一邊輕聲詢問著他的身體情況。

「我沒有事情，做好你該做的就可以了，貝爾摩德。」

這句話黑川羽這一年不知道和貝爾摩德說過幾次，但是貝爾摩德似乎時常忘卻，她比起自己的生命，看起來更在乎boss的身體，即使黑川羽下一刻就拿出槍，貝爾摩德也會微笑著地讓他照顧好自己的身

體。

有時他都有些懷疑自己，為什麼總是能遇到一些無法控制的笨蛋們，難道是體質的問題嗎，還有琴酒也是，完成了任務不好好休息，那麼多的別墅和安全屋不呆，非要往黃昏別館跑。

有時候爆表的忠誠度，果然也會引發一些令人煩惱的問題。

黑川羽看向外面的景色，不管是新生還是枯萎對他而言都一樣，但只要想到這是世界意識所管轄的世界，那麼眼前的一切都會讓人感到厭惡。

他不在乎這個世界上的人命運是不是被安排好了，只要能達成自己的目標，世界毀滅也沒有關係。黑川羽伸手輕輕在車窗劃了幾筆，留下轉瞬即逝的淺色印記。

實驗室的表面就是組織醫藥產業的的一個大工廠，上面進行常規的藥物生產，而真正的試驗場建立在地下。

黑川羽的袖子挽在小臂上，肩頭搭著一件黑色的西裝，站在風中的時候顯得異常單薄，彷彿很容易就能被吹走。貝爾摩德從車上取下來一個暖手寶，就站在門口，沒有說出勸阻的話，眼裡卻都是懇切。

黑川羽嘆了口氣，他將暖手寶捂進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