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番外九
38.
這是一場意外,純粹的意外。
早見飛鳥怎麼也沒想到穿破玻璃裂紋的子彈如同水幕一般穿透了自己的身體。
身體附近波紋蕩漾,無數扭曲的紋路出現,下一秒他就裹著厚厚的防寒服出現在了夏天。
出現在夏天的直升飛機上,這上面還有著不少武裝人員,不是白人,而是亞洲面孔。
只是一瞬間,他就明白了這裡是哪裡,平行世界他最後離開的那座島嶼附近,那時候天上布滿了直升飛機,而他現在就在其中一架上。
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裡現在還是時間靜止的狀態,所有的一切都如同黑白漫畫一般,又像是定格的灰色照片,除了他自己,唯有他是彩色的,而彩色的人物才是可以活動的。
曾經被壓制於腦海中的巨量信息翻湧起來,他捂著額頭蹲在角落裡,酸脹感一股接著一股,如同海浪拍打礁石,濺起的雪白浪花讓早見飛鳥疼的渾身出汗,不出一會就讓他幾乎陷入虛脫。
好在一切都是靜止的,他有足夠的時間緩過來氣。
夏日夜晚實在是太熱,出汗以後更是讓人覺得粘稠難耐,他脫掉防寒服,最終只剩下單薄的衣衫才覺得好受點,然後開始扒拉起這架直升機上的急救箱。
沒記錯的話,下面的人或多或少都帶著傷,還是做一下應急處理比較好。
雖然他可以隨時停止這種靜止狀態,但是在遠離那群人之前,早見飛鳥並不打算這麼做。
順著繩索帶著急救箱重新來到海島的地面上,他抿緊了唇,時隔三年,他又重新回到這個地方了,這裡所有的一切都讓他印象深刻。
他在這裡重開了很多次,強迫自己記住了幾乎每一個細節,故地重遊,讓他渾身汗毛豎起。
沒有任何預兆,也沒有一點提示,就這麼突然重新回到這個平行世界。
他果然還是不喜歡這個地方,至少不喜歡這麼被拋到這裡。
好歹也給他整個選項或者預約吧,不然未免也太突然了。
39.
金屬鑷子在血肉里翻動,挑出各種彈丸碎片,撒上消炎的藥物,最後鋪上繃帶,重複這樣的動作幾十次后,早見飛鳥輕嘆了口氣,真是作孽,給恢復正常狀態就會反手一槍殺了自己的人包紮傷口,他也說不清自己到底在圖什麼。
明明最基本的所求所願都已經達成了。
但是心底里還是有些不甘心,因為約定沒有完成,想救所有人,這些人里也包括了他們。
如果靜止的時間開始流動,那麼這個世界的走向會怎麼樣呢。
這個問題一直旋繞在心頭,久久不散。
不過真要算起來,這個世界的組織恐怕比他自己世界的還要難辦,畢竟要打掉他們,就是要打掉不少現任的國家掌權黨派,這未免有點太難辦了。
而且他在這裡不僅沒有什麼好幫手,大部分人還都是敵人,根本沒辦法坐下來好好交流,當然啦,早見飛鳥承認這都是自己造的孽,應該由他自己來承擔。
給其餘幾個人處理完后,他踱步到工藤的身邊,對方身上倒是沒什麼傷口,這讓他心安不少,不管是出於什麼情況,什麼理由,他都不會,也不願意對工藤新一動手。
指節分明的手指點上工藤的額頭,然後是另一個手的響指,色彩蔓延至工藤身上,如同一滴顏料滴入水面那樣細細擴散開來。
「你也死了?」工藤眨眨眼,開口第一句話就讓早見飛鳥表情一僵。
「不,不對,你看起來年齡不對?怎麼回事?」
在工藤的視角里,現在出現在他眼前的早見飛鳥遠比他之前看到的要成熟不少,最直觀的表現就是頭髮的長度,
都能紮成丸子頭了。
而其他的更是不用提,體格,身高,肌肉,輪廓,都逐漸脫離少年這個詞的稚嫩,逐步成為一個成人的表現。
但是在他的時間維度里,前一秒他看到的早見飛鳥還是的自己差不多的狀態。
早見飛鳥猶豫了一會,眉心微蹙,似乎不知道如何開口,而後工藤瞬間明白了,他估計回去了一趟。
兩個世界的流速不一樣。
「嗯,正如你想的那樣,我回去了,不過比起這個,我想你更應該看看這個世界的樣子。」早見飛鳥往後退了一步,他撿起放在工藤身邊的耳飾,這是他當初留在這裡的,時隔三年,這個曾經束縛自己的東西又重新躺在手心,冰涼的玉石貼著手心,突然一股索然無味的感覺湧上心頭。
曾經對他來說只要別人動一下就會讓自己煩躁翻臉的東西,現在像一塊隨處可見的石頭。
工藤扶著旁邊的樹木支撐著自己站了起來,這是他這輩子從未見過的景象,臉色怔怔的他聲音發乾,「蘭呢?她現在也是這樣的嗎?我要去找她。」
「我不攔你,只是如果你要離開的話,只能借用這天上的直升飛機了,而且嘛,你想好往後的事了嗎?很不巧,這裡被我弄得天翻地覆,各種事情都脫軌了。」
早見飛鳥一本正經的樣子讓工藤覺得有點頭疼。
的確是這樣,有太多未解決的問題了。
但是既然他這麼提出來,加上這個詭異的現象,那說明早見飛鳥也做了準備吧?
他認識的早見飛鳥從來不是無頭蒼蠅。
他狐疑地望向已經遠比自己高不少的早見飛鳥,對方一攤手,「真是很抱歉,我是被一場意外突然送過來的,所以沒有任何準備,但是我有一個特殊能力,運氣不錯的話,能一勞永逸解決問題,不過要得帶上那個人。」
早見飛鳥將頭偏向一旁的黑澤陣,對方閉著眼半靠在礁石上,身上還纏繞著他剛包紮好的繃帶。
工藤眼睛半眯,挑挑眉,「你帶著他是想做什麼?我認識的早見飛鳥可不會做這種無聊的事。」
過於熟悉就會出現這種不太好的情況,明明什麼都沒說,但是就會讓他察覺到。
「大概,也許,可能,是因為愧疚吧。」他隨口胡扯了一個理由。
「撒謊。」工藤面不改色地冷笑一聲。
「好吧,實話就是,他很有用,如果要解決掉各種麻煩,我覺得他是當之無愧的,尤其是在赤井秀一是敵人的時候。」
「你又要搞出什麼?」工藤皺眉,這個早見飛鳥弄出的事已經太多了,他覺得很多都超出自己的控制,而這些是他不想看到的,會打亂他本人的計劃。
早見飛鳥往後退了一步,「結果正義和過程正義,你選擇的是前者,那麼一切就必須從頭開始,痛苦的源頭,我想從最開始——」
話剛說到一半,工藤臉色冷硬,無比難看,他一把揪住面前人的衣領,眼神里透著點兇狠,「別亂動別人的人生,我不是你認識的工藤新一,我不需要這種施捨——」
聲音戛然而止。
「哈,不好意思,我其實沒打算經過你的同意,所以也不打算帶你一起去。」
早見飛鳥習慣性地垂下眼,伴隨著他嘴唇的上下動作,一切又恢復靜止,完全灰色的世界里,他再次成為唯一的彩色。
40.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
你還會選擇當初的人生嗎?
尤其是在後悔到痛徹心扉的事情上。
在知道一切有更好的處理辦法時,你還會死腦筋地一步一個腳印按照原來的辦法走下去嗎?
而且是一步錯步步錯的一條路。
絕大多數人都會選擇那個更好
的辦法吧,選擇另一種可能性吧。
在早見飛鳥脫口而出一切痛苦的源頭時,工藤就明白了對方想要做什麼,太熟悉了,哪怕時間流速不一樣,對方已經成年,但是還是太熟悉了。
那種暗自發狠的表情,還是那樣。
不需要,不需要,一點都不需要。
他工藤新一自己的人生,不需要第二次塗抹刪改,無論什麼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你真的願意讓她和你這樣下去嗎?」
在失去所有感官時,最後的聽覺捕獲了這樣一句話。
這讓他揪住早見飛鳥衣領的手有所鬆動。
41.
早見飛鳥本來就不想讓工藤參與到這件事里,同一個世界兩個不同時間線的人相遇是會出問題的。
而且是大問題。
會引發各種悖論。
這裡能適合進來的大概也許只有黑澤陣和赤井秀一了,通過繼承了所有記憶的原世界人們的感受,只有赤井秀一表示沒什麼,不算太波折。
想要去改變時間維度這本身就是一種未知的挑戰,如果要選,早見飛鳥只會選擇黑澤陣。
沒辦法嘛,誰讓和其他人都是有關係的呢,尤其不清楚所謂的關聯是否能夠影響到另一個世界的情況下,只能辛苦下黑澤警官啦。
反正他的異世界同位體……是琴酒嘛。
怎麼折騰都無所謂咯。
42.
只是,這一清醒就是近乎死斗的場景,讓早見飛鳥一連退了好幾步,喂喂喂,這傢伙受傷了好不好,怎麼還這麼亂來,不要浪費他包紮好的傷口行不行。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一瞬間劍拔弩張起來,明明是不合時宜的交戰場合,在這種情況下不適合採用熱武器,流彈容易波及到周圍的人。
早見飛鳥心裡雖然一肚子驚嘆,但是真的動起手來,沒有任何手下留情的意味。
他順勢翻轉著勾起半根樹枝,腰部猛然發力,借著重力與高度的優勢,高高躍起,一腳踹掉了對方正拿出來的槍。
「喂,黑澤警官,你看不到現在是什麼狀況嗎??要打也換個場合吧?」
金屬碰撞掀起尖銳刺耳聲響。
本就不算太穩固的樹枝在交手的瞬間發出不堪重負的悲鳴聲。
最後徹底崩壞斷裂。
黑澤陣臉上透出一抹猙獰,一閃而過。
「呵,看起來你這幾年也沒過什麼舒坦日子。」黑澤陣嘲諷地笑笑。
「我就不該給你包紮傷口,農夫與蛇的故事誠不欺我。」
早見飛鳥回敬了一句,他臉上同樣帶著點笑,這幾年為了追蹤殘留的人,他一直跟著赤井秀一天南海北地跑,當然沒有舒坦日,一路跟著對方歷練出來的。
要是短短几招就被黑澤陣給弄趴下,未免也太好笑了吧。
更別提對方還是帶傷上陣。
「農夫與蛇,你確定嗎?」
刀鋒割面,槍支被打落後,黑澤陣手裡的短刀直接旋身朝著因為樹枝斷裂而跳下的早見飛鳥斬去。
毫不留情!
黑暗是最好的掩護,如果不是這些亮如白晝的直升機探燈,早見飛鳥可能很難發現這暗中的一擊。
自由下墜的身體很難控制住,早見飛鳥的核心力量不錯,靠著半偏的軀體,讓后腰上的槍柄脫出擋住了對方的蓄力斬。
刀鋒狠狠斬中金屬。
火花飛濺!!
刀刃卡住槍支,無法再拔,黑澤陣翻腕撤身,順勢藉機一腳踹向刀背!
巨大的勢能帶著早見飛鳥一下子砸中了後面的樹枝,但是也讓他多了點時間來緩衝緩解。
早見飛鳥吐出一口血,對方是下了
死手的,不能有任何鬆懈,他調動全身精神來面對黑澤陣的攻擊。
「體格變健碩了嘛,只是……估計你的時間流速也沒超過五年吧,小少爺你反而沒有之前那股狠勁了呢,換做以前,你是不會選擇拉開距離的。」
黑澤陣一個滑步,他在給槍上子彈,逐漸貼近距離的時候,他一躍而起,有力的彈跳給了他足夠高度,連續幾槍在半空中的點射,落下的時候又計算了時機,恰好是躲開子彈的人閃避的死角。
早見飛鳥在躲開幾顆子彈后,來不及轉身,也無法看到從背後調整好攻擊姿勢的黑澤陣,無法看見自然無法躲避,人的關節不允許他做出這種動作。
要比實戰經驗,早見飛鳥不得不感嘆一句,他是比不上黑澤陣的。
比如這種行雲流水的一套,很容易在一個失誤里讓一切都無法挽回。
「真麻煩呢,黑澤警官說到底我們沒必要打到這種地步吧。」
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早見飛鳥做了一個動作。
他打了一個響指。
一切趨於平靜,連帶著黑澤陣揮下的刀刃也像是慢動作重播那樣,直接變成灰色的靜止,一動不動。
刀鋒很近,離脖頸只有十厘米,甚至帶起的冷風都能讓早見飛鳥本人汗毛豎起,渾身肌肉繃緊,這是死神在敲門,可以說從鬼門關走了一遍。
他慢悠悠地轉身,朝著黑澤陣露出一個輕飄飄的笑容,現在對方的感官還沒被完全剝奪,在這種幾乎嗜血的目光注視下,早見飛鳥一個手刀落下,打在經脈處,想讓黑澤陣握緊的手腕鬆開。
鋒利的匕首卻怎麼也掉不下來,死死卡住的肌肉代表了此刻黑澤陣的怨氣。
「我又不是守誠信的人,這也不是什麼日本武士對刀,當然不會那麼死腦筋啦,非得靠一招拔刀斬在最短路徑里置人於死地,黑澤警官……我們真的不是敵人,再說了,我以前答應過你的,我會救你的,在世界末日來臨之前。」
早見飛鳥嘆了口氣,沒管那把匕首,反而開始搜身,之前沒把黑澤陣身上的武器全部卸掉,是他的疏忽大意。
叮叮噹噹甩下一堆武器,搜完以後早見飛鳥掰開對方的手,將那把匕首也甩開老遠。
確定沒有任何危險品后,他這才鬆了一口氣,但是就算沒有武器,也沒辦法化解掉這個人滿臉的殺氣吧。
算了,不管了,先把人帶走再說,留在這麼個海島也不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