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霜降
日上三竿。
芳葉谷內還沒傳來信號。
柳飛等得有些不耐煩，只能在原地踱步。沒辦法，神識不是萬能的，有些地方該看不見就是看不見，想看也看不見。
一天之計在於晨，柳飛能理解葉天流師徒倆晨起也不浪費時間的心情，但也沒料到兩人熬到現在還沒有結束。
究竟是昨夜修鍊太晚導致今早起不來床，還是說……嗯？
此時一道極為清幽的簫聲從谷內傳來，如泣如訴，婉轉綿長。
柳飛心想，就是這了，葉天流不愧為要參加青雲試的書生，多才多藝，連簫藝也如此精湛，只能說他師父撿到寶了。
小爺倒是要看看，這葉天流口裡的老妖婦是個什麼德行。
想到這，柳飛一躍而起，仗劍向著簫聲源頭而去。
一身黑絲挑線軟袍的葉天流躺在一處山洞前，見他來，並沒有放下洞簫，一邊吹一邊小聲道:「那妖婦正在睡覺，我下的葯已經進入她的體內，現在的她，恐怕只有三品不到，柳少俠小心行事，最好直接偷襲拿下她。」
柳飛大為震驚，對他一邊弄簫一邊說話的功夫佩服不已。
他傳音道:「你同我一道進去。」
葉天流語氣很是無奈，道:「我自己也服用了那天仙化功散，不僅靈力全無，連動也難得動一下，柳少俠若是不信，盡可以探一下我的脈搏。」
你又不是天仙，憑什麼你也會被化功？
柳飛眉頭輕挑，下一刻手指斜斜一劃，模樣英俊的葉天流頭髮便被削掉了一半，一道淺淺的血痕出現在他的脖頸間。
而葉天流本人竟動也未動，只是目光獃滯，極力瞥著那落下的一頭長發，「啊……這……」
柳飛輕拍他的肩，傳音道:「沒事，你欺師在前，我隨後幫你完成滅祖，你就能重獲自由了，到時候洗心革面，重頭開始，這就是第一步，你該感謝我才對。」
葉天流欲哭無淚。
「對了。」柳飛挑眉，看著他那絲質中透著肉色的黑袍，以及胸口用金線綉成的，正在打哈欠的橘貓，傳音道:「你這袍子怪好看的，叫什麼名？」
葉天流道:「猛虎夜嘯服。」
「回頭送我唄。」
柳飛點點頭，不等葉天流同意，便徑直邁進了山洞，提劍朝著裡面床上那具雪白的身子走去。
葉天流閉上了眼，心想自己終於解脫了，可為什麼竟有些悵然若失呢？
「轟——」的一聲。
劍光縱橫，寒氣四溢。
葉天流不自覺打了個冷顫，感受著身後震動的聲勢，心想柳少俠當真厲害，恐怕這一劍下去，那老妖婦怕是已經兩半了吧。
說時遲那時快。
只見一個身影從洞內倒飛而出，口中飆血不止。
正是格著劍的柳飛。
他手中銀白的長劍弓成了輕微的弧形，一看便是受到了巨力。
「轟隆——」一聲。
柳飛砸到了不遠處的地底，泥土四濺，草木紛飛。
葉天流瞪大了眼。
一道身披粉色輕紗的曼妙身影從洞內飄了出來，衣擺高叉處，一對長腿嫩白如玉。
葉天流抬不起頭，只是目光驚恐獃滯，看著眼前無數次捧在懷裡的親吻的一切，就像在看著自己無法擺脫的深淵。而當他在凝望深淵的時候，深淵也正凝視著他。
「師……師父……」
「啪——」
一個大嘴巴子落了下來。
「你不配叫我師父，我的好流兒，為師對你一片赤誠，你就是這樣報答為師的嗎？」
玄機真人用手捏住葉天流的下巴，細嫩的拇指抹去他嘴角的血跡，獰笑著道:「看著我，看著我這張臉，流兒你不是說你很喜歡的嗎？」
葉天流的眼皮被她用手撥開了。
玄機真人那如樹皮一般的老褶子臉便鑽進了葉天流的眼帘里，撐滿了他整個眼球。
葉天流眼裡滿是血絲，嘴唇顫抖，道:「真……真人，是用了……什麼方法……解開了徒兒下的葯……」
玄機真人抬起手，然後翻轉，一個藥瓶便摔落下來，「啪——」的一聲，流出了散發著奇異味道的液體。
「你說的是這個嗎？你以為我會吸收？呵，為師早就看出你這是條不忠心的狗了，所以我用靈力將它逼出了來。」她譏笑著，道:「流兒，這八年來，為師是看著你長大的，你又有什麼能騙得過為師呢？」
玄機真人掐著他的臉，指甲劃破了他的臉頰，有血珠淌落。
她將這血珠抹到了指尖，然後含進了嘴裡。
她閉上了眼。
葉天流也閉上了眼。
半晌，玄機真人睜開雙目，拂上了自己的臉頰。
她面容慈祥而悲戚，聲音顫抖而又溫和，道:「流兒，為師長得……當真就這麼難看么？」
「乖……把眼睛睜開……」
葉天流緩緩睜開了眼。
於是也看到了那熟悉的面容。
事實上，玄機真人長得並不難看，只是臉和身體的反差看著有些嚇人。
她面容雖然老態龍鍾，但骨相不差，依稀可以窺見年輕時候的風華，若是這臉再年輕個三四十年，想來也是位極好看的姑娘。
歲月從不敗美人，此話不差。
葉天流看著那溫柔而又慈愛的臉，心思漸沉。
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想殺她的呢？
是看到她和其他男人苟合？還是說出她哪裡能及聖女萬一后被她以那種方式羞辱？
但無論那種，都不重要了。
她在他眼裡早就醜陋不堪，難以直視。
修鍊之時沒有吐在她身上都是他葉天流心思沉穩。
「啪——」
又是一個大嘴巴子。
這次用上了靈力，葉天流的牙崩了一顆。
玄機真人目光溫柔，含情脈脈望著他，柔聲道:「說話。」
葉天流嘴都快被打歪了，鮮血和涎液沿著嘴角淌了下來。
他想罵她，但嘴巴已經失去了控制。
「啪——」
玄機真人反手又是一巴掌，眼角含著淚，道:「你為什麼不開口？是嫌棄為師不好看嗎？」
「啪——」
又是一巴掌。
葉天流人快麻了。
他努力轉動眼珠，瞥見了小飛俠摔落位置的塵土。
沒有人站起來。
他絕望地閉上了眼。
「啪——」
又是一聲。
玄機真人咬牙切齒，吼道:「你給我說話！」
她抬起了手。
「錚——」的一聲。
有銀白長劍一閃而過，劍光瀲灧，大雪簌簌而下。
玄機真人手上出現了一道血痕。
「喂，我說，長得跟坨冒煙的牛糞似的，就別出來嚇人了好嗎？」
柳飛從不遠處的深坑內爬起，收回了劍，然後啐出一口血，「呸，真晦氣。」
玄機真人站起身，將葉天流隨手扔到一邊，眯著眼，道:「三品初，劍修，嘴上功夫不錯。我會把你剝光了綁在床上，然後吸干你。」
說著，她便抬起了手。
「等等！」柳飛擋著眼睛，叫停道:「打之前你能不能先穿好衣服，露得他娘的有點多了，小爺看著噁心，或者你把臉遮住也行。」
玄機真人冷笑了一聲，道:「好硬的嘴。」
說罷，她再度抬手。
「等等！」柳飛再次叫停。
玄機真人道:「莫非你想逃？」
「不。」柳飛搖頭，然後豎起銀白長劍，道:「正式介紹一下，這把劍叫霜降。」
他露出一口帶血的白牙，笑道:「我擔心有人還不認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