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夾溝村

第2章 夾溝村

夾溝村的夜晚很靜謐。

月光清澈如水,潑在村子里,灑在院子里,厚厚一層銀輝,晚風吹拂金桂,發出有節奏的簌簌聲,香氣鋪滿庭院。

小屋內,燈火搖曳,不時傳來交談聲,多是七斤問,秦棋答。

七斤聊的很開心,殷桃小嘴一張一合,彷彿有數不清的問題。

她從未離開過這個小山村,對外面的世界很好奇,對秦棋的經歷也非常嚮往,為秦棋一路上遭遇的危險揪心,也為秦棋的一些奇遇感到興奮。

「還有呢,還有呢?足足有十年呢,怎麼一頓飯時間就講完了?」七斤繼續追問,有些意猶未盡。

「都在路上,在蹉跎中渡過,沒有什麼可說的。」秦棋笑了笑。

「你笑了?」七斤看著微笑的男人,有些意外,她的印象中從沒見過秦棋笑。

在七斤看來,秦棋是神秘的。

二十多歲突然出現在小山村,不會說話,不會寫字,看上去有點獃獃的,臉上時長露出一副迷茫之色,一個人的時候喜歡抬頭看天,對所有人都很客氣,包括小孩,所以很討孩子們喜歡。

自從學會說話后,還時長給孩子講很多好玩又有趣的故事。

她不知道這個男人腦袋裡是怎麼裝下那麼多故事的,他明明不認得字······

後來這個男人就在村子里獨自生活著,跟著村民外出務工,一年時間,在村子里壘起了小院。

有人見秦棋本分,又勤快,於是想給秦棋介紹媳婦,想讓秦棋在小山村紮根,但是被他婉言拒絕,七斤還記得,村裡很多花季姑娘為此傷心。

再後來,秦棋就消失了,不辭而別,就像來的時候那般,沒有任何預兆。

七斤也盯著秦棋仔細的瞧,眼睫毛撲閃撲閃,十年時間,她感覺這個男人變化很大。

話比以前變得更多了。

學會了笑。

皮膚變得黑了很多,頭髮也變長了,看上去有些凌亂,透著一股洒脫和豪邁,胳膊上多出了很多傷疤,有些傷口猙獰的可怕,七斤無法想象眼前這個大叔到底經歷了什麼樣的兇險。

還有,他的眼神變了。

曾經,他眼中有光。

現在,眼中沒有一點光彩,雖然臉上露出了笑容,但眼底的悲傷似乎更多,沒有生氣,透著一股滄桑。

她突然有些心痛這個男人,扭過了頭,眼眶突然變紅,淚水滴落。

七斤感到很奇怪,她不知道自己心情為什麼突然變得很糟糕,她爹死的時候,她也沒有落淚。

秦棋側目,看著落淚的七斤有些不理解,但是並沒有多問,靠在椅子上,突然感覺有些乏困。

秋夜漸涼,燈火搖曳,兩個斑駁的身影很深沉,很安靜。

「該休息了。」過了很久,秦棋緩緩說道。

「嗯」,七斤點了點頭,向房間走去,然後停住了,臉蛋上快速攀上兩片紅霞,直至耳根。

她不是當初的小女孩了,年方二八,正值碧玉年華,自然知道男女有別,可是這屋子······

秦棋看出了七斤的窘迫,「拿被子給我,我睡廳堂。」

「哦~」

七斤乖巧的拿出了一床薄被,然後又拿出一個枕頭,發現秦棋將大門的門板拆了下來。

秦棋接過被子,而後躺在了門板上。

七斤看著沒有大門的房子,心中感覺很怪異,看了看閉目的秦棋,默默退回了房間。

夜更深了。

燈火暗淡,七斤躺在床上,雙手緊緊的攥著被子,心裡泛起很多奇怪的問題。

以前她睡覺前一定會仔細檢查大門有沒有關好,生怕家裡突然摸進什麼歹人。

今晚,大門竟然被卸掉了。

但是七斤並不害怕,腦中全都是,一床薄被子,他晚上會不會著涼?

這一夜,七斤睡的很安心。

次日清晨,七斤起來時,秦棋還在熟睡,呼吸極為均勻。

七斤躡手躡腳的穿好衣服,準備去準備早食,但又爬回了床上,她不想吵醒他。

一抹斜陽從窗戶灑進小屋,落在了秦棋的身上,七斤就這麼靠在床上,她就這般安靜的看著秦棋。

「哎?這男的昨晚睡在這裡的?」有村民路過,看到了睡在門板上的秦棋。

「小秋呢?小秋!」有人推開院門,大聲喊道,七斤大名叫做韓秋,在七斤的要求下,很少人再繼續稱呼她為七斤。

秦棋抬頭,眼光有些刺眼,讓他有些睜不開眼睛。

「啊呀」,七斤快速從房間里沖了出來,「喊什麼呀?」

「這人誰啊?」

「啞巴叔,是啞巴叔,他回來了。」七斤笑道。

「啞巴?」有人吃驚,仔細看了看秦棋,臉上具是驚奇。

消息很快在村子里傳開,不大的小院里很快就擠滿了人。

秦棋與每一個人打招呼,夾溝村變化不大,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少了一些熟悉的老人。

「你當年走的時候,連聲招呼都不打,一走就是好幾年,大夥都以為你橫遭變故了呢。」

「這些年你都去了哪裡啊?變黑了很多,也壯實了不少。」有大嬸笑道。

「你這回來,就不要走了,好好在夾溝村落下來,哎,昨晚看見你,怪不得看的眼熟呢。」有老人在感慨,對秦棋的印象一直很不錯,希望秦棋不要再離去。

「你就是啞巴?西遊是你講的?」有小孩在詢問,正是昨天的黑溜兒。

「沒大沒小,叫伯伯」。

不等黑溜兒說完,一個男人賞了黑溜兒暴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娘沒教好,回去我再揍他。」

秦棋微笑擺手,表示沒什麼,這男人他認識,名叫平根。

村長也來了,臉上布滿歲月的痕迹。

「村長,我回來了。」秦棋笑了笑,村長對他有恩。

在最初的日子,他一直住在村長家,吃喝也由村長照顧。

「回來了就好,你這後生啊······」老村長握著秦棋的手,感受到對方手上的老繭,以及沒有被衣服完全擋住的猙獰傷口,「······不聽話!吃了不少苦吧?」

秦棋將這些年的事情在簡單說了一遍,兇險的部分被他一句帶過。

秦棋看著這些質樸的村民,心裡泛起一絲暖意,或許這就是自己為什麼又走回來的原因吧。

「叔在越地差點被狼吃了,在涼地還被抓去殺匈人,差點死了······這些他都沒說。」七斤坐在地上,一副告狀的樣子。

「既然你回來了,再讓七斤住這就不合適了。」

老村長看著七斤,然後又看了眼被卸掉的大門,皺著眉頭,「大夥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他爹走的時候,可是將她託付給大家的。」

七斤聞言,快速低下了頭,平日里雖養雞鴨販賣能賺點錢銀,但依舊需要鄰里的救濟才能度日,她曾想去鎮子上找些短工干,但沒人願意收留。

「我不,我就住在這!平日大夥天天救濟我,我不要新房子,莊稼剛收上來,叔伯們還要出去打零工,都來給我修屋,開春怎麼辦?」

大山裡的村子適合耕種的土地並不多,每年農閑時都需要外出做短工貼補,她不想麻煩鄰里,成為累贅。

「胡鬧,一個大閨女家家的······以後怎麼嫁人?!」

「叔,以後我給你做工,我不要錢,就給我個住的地方成不?我不怕別人說閑話!」七斤看著秦棋,一副哀求之色。

「那也不行,這以後說不清,沒人再願意娶你」,村長守舊,認為不可行。

「怎麼不行,這房子有三間房,我以後睡在灶房」,七斤嘟著嘴巴,氣鼓鼓道,「以後沒人娶,我就不嫁,哼!」

「你不嫁就不嫁,可是你不能耽誤人家娶媳婦啊!」

七斤愣住了,她現在才想起來,秦棋好像還沒媳婦。

「讓七斤住這吧。」

看著老村長和七斤你一言我一語,秦棋嘆了一口氣,「流言蜚語,我這沒事。」

老村長無奈,然後道,「你剛回來,有難處,記得說!不要藏著,哪家不幫忙,我去找他算賬。」

整整一上午,村民們都在秦棋的小院里渡過,鄰近午飯時,才有人開始離去。

「你心裡藏了太多事,這樣不好,能放下就放下來······」

老村長最後也起身,臉上布滿憂愁。

「我去弄吃的?」等人都離去后,七斤問道。

「嗯。」

飯畢,秦棋搬出椅子,安靜的在院子里曬著太陽,眼睛望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七斤則坐在門檻上,托著下巴,一會抬眼看著太陽,一會又看看秦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個而立之年卻未立的深沉男人,一個碧玉破瓜的待嫁黃花,就這般住在了一起。

如七斤所想那般,一個住在房間,一個住在灶房。

不過是七斤在房間,秦棋住灶房,一個睡床板,一個睡門板。

深秋時節,夜涼如水,屋門從未關過,所以流言蜚語也沒出現。

每天七斤總是忙前忙后,秦棋不知道她到底在忙什麼,感覺有些無聊。

洗衣、做飯,餵雞、刨地,會因為今天雞多下一個蛋開心很久,也會因為衣服被風吹掉在地上罵罵咧咧,從不停歇,總感覺日子會過的越來越好。

秦棋總是喜歡一個人安靜的發獃,七斤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感覺實在無聊。

晴時小院曬太陽,雨天時屋內聽雨,從來不出家門,別人與他說話,他會笑著回答,唯一主動與七斤說的話就是,記得買點酒回來。

秦棋內心雖然依舊很煎熬,天氣也變得越發寒冷,但就在一個個平淡的日子裡,秦棋那顆如死灰般的心,時時泛起波瀾。

比如李大毛有時會乘著沒人的時候,會偷偷拿兩顆雞蛋放在雞窩。

愣子有時會送來一些「吃不完」的菜。

村長有時會拿著酒找秦棋喝兩杯,每次都要吹噓一遍年輕時鳳棲山打虎的曉勇。

還有黑溜兒會在他老爹的慫恿下,偷拿臘肉求秦叔講故事······

日子過的不緊不慢,但很有味道,秦棋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多,有時還會主動開開玩笑。

他在想,就這般住下去也挺好。

不過,臘月初三那天,還是發生了一件事。

七斤掀開米缸,發現沒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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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話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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