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修真界白月光

一切恢復平靜，修士們緊緊和身邊人抱在一起，片刻后又鬆開。

經歷了一場大戰，大家身上都是塵灰和鮮血，聞起來臭烘烘的，且站位凌亂，好幾個敵對宗門的弟子站到了一起，沒了共同的敵人，宗門間的嫌隙或個人仇怨又湧上心頭。

死的人太多了，短暫的欣喜過後，無盡的悲傷捲土重來，眾人裝作嫌棄地瞥一眼曾經的對手，眼中卻滿是慶幸。

你還沒死啊。

你也沒有。

真好。

常宇和百珂沉默地站在角落，死死盯著被喬寧擺在一起的月影劍和暉日劍。

謝師兄死了，南師妹也死了。

謝師兄雖然不及喬師姐耀眼，但在白霧山弟子心中卻不遜色於她。他沉穩可靠，溫柔細心，性格光風霽月，他記得每一個小弟子的名字，只要真心有事求他幫忙，他必定竭盡所能。

這和他修的功德道無關，與之相反，正因為他是這樣一種性格，他師尊白雲真人才讓他修功德道。

這樣的大師兄卻死無全屍，他們連他死亡的地點都不知道。

百珂強忍住淚水，不死心地到處尋找，戰場空曠，異族和同伴的屍體堆積成山，殘肢和鮮血零落地散在地上，鮮血的腥臭縈繞在鼻腔，濺的身上到處都是。

但平時潔癖深重的百珂沒有停。他絕對不能讓大師兄的屍體長眠在這個地方，和他最厭惡的異族混在一起。

魂歸鬼界后，聞到身上異族的臭味，師兄會不安寧的。

喬寧無法回答江域的問題，她當然不可能去仙界。

但她也不可能留在這個世界。

江域的問題讓她意識到一點，她離開后，他怎麼辦？他平時對別人都不理不睬，別人主動靠近他就齜牙，所以至今除了她，沒有一個朋友。

離開前得給他找幾個朋友才行。

男人還在等她回答，一雙深邃的眼睛似萬頃森林中有狂風拂過，落葉嘩嘩地落下，帶來沉重的壓迫感。

喬寧避開他的眼睛，正準備含糊過去，就見他上前一步，眼中的冷凝已經消失，撅著嘴期期艾艾道：「你去了仙界后等等我好不好，我一定也能飛升的。」

暉日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和他可不同。

暉日以為他們一族生性殘暴作惡多端，他一定也不例外，所以必然度不過雷劫，但他性格暴躁的千年間一直被關在崑崙鏡陽面中，沒機會作惡，出來后又被小劍修看著，完全不想作惡。

還幫助修真界度過大劫，功德無量，加上高風亮節的品格與氣節，天道豈敢不讓他飛升？

經過了這麼多世界，系統對變態足夠了解，此刻但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自己誇自己，不要臉。

喬寧沒想到他只是想讓自己等他，半分沒有阻止她飛升的意思，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表情更加無措地避開他那雙真摯熾熱的黑眼睛，正對上一個百珂哭花的臉。

百珂丟開一個異族的胳膊，有幾滴鮮血濺到了眼睛里，他用衣袖擦了擦，眼前傳來三道腳步聲，來人的衣擺上綉著雲紋，正是白霧山親傳弟子專屬的服裝圖案。

最前方的那雙腳很小巧，踩在地上時卻非常有利，百珂對這個腳步很熟悉，他曾經無數次見過這雙腳的主人在廣場上練劍，在台上給師弟師妹們授課，最深刻的一次，是將他從一隻異獸口中拉出來。

他不敢抬頭，自從南燕出現后，他就和她漸行漸遠，此刻臉正對上她的眼睛都不敢。

但他看到了她身後的兩人。

男人渾身是血，被一隻胳膊攙扶住，胳膊的主人似乎非常嫌棄他身上的血跡，身子避得老遠。

百珂迅速抬頭，正對上謝師兄蒼白卻微微含笑的臉，他胸前破了一個大洞，應該是被劍刺進胸膛挖了一塊肉出來，因為傷口太深，甚至能隱隱看見裡面輕輕起伏的心臟。

即使是身體素質強悍的元嬰期修真者，這樣的傷也是致命的，但謝師兄胸前正纏繞著一束綠光，綠光中濃厚的生機正在迅速修補著傷口。

是喬師姐的生之靈力。

謝鐸輕笑著肯定了他的猜測：「多虧了江道友和喬師妹，否則我就交代在這了。」

江域立刻將人甩給了百珂，然後拉著喬寧離開，喬寧沖兩人擺擺手，走到另一處角落，輕輕點了點他的肩膀，卻並沒有責怪。

百珂的視線跟隨著兩人，見他們親密地嬉笑打鬧，神情越來越黯淡。

江域得寸進尺地彎腰將臉埋進她肩窩處，不動聲色地看了百珂一眼。

「你和那個人認識？」他不經意道。

「百珂？當然認識，他是也是白霧山的親傳弟子，你在白霧山住了一段時間，和他一起參加過幾次集體修鍊，怎麼還不認識人家。」

想到讓他交朋友的計劃，這倒正是個好機會，於是順口道：「他性格周全細緻，從不與人紅臉，你們應該能相處地很好。」

「沒必要。」江域慢吞吞道。

「他之前還挺崇拜我的。」喬寧臉上有些不好意思，南燕出現后，他就疏遠了她，不過這是人之常情，那時所有人都認為她就要死了，收回感情避免更大的傷心也很正常。

江域回想了番百珂望過來的眼神，那裡面有不甘、艷羨和壓抑的戀慕。

這可不是普通的崇拜。狗狗壞心眼地不再吭聲，不想讓暗戀者在喬寧心裡留下印象。

人群中傳來一陣騷動，一個修士舉起劍，想往脖子上划，被喬寧攔下，疑惑地朝周圍看去。

白雲真人等數位大能臉上一片凝重，正組成一個陣法不斷地擊向空曠的天空。

燦爛的靈光如一滴水匯入大海，只在周圍起了一絲漣漪，很快又恢復平靜。

「怎麼了？」喬寧心道不好。

白雲真人嘆了一聲：「崑崙鏡打不開，我們恐怕要死在這裡了。」

他們耗費了無數奇珍異寶並藉助天時才順利進入崑崙鏡陰面，且崑崙鏡陰面進來容易出去難，否則異族也不會被關在裡面這麼久。

陰面沒有靈氣，萬物無法生長，連一滴水都沒有，異族不需要進食，可以挺千年，修士們卻做不到。他們體內的靈力每時每刻都在被吸收轉化為陽面的靈氣，過不多久就會變成需要吃喝拉撒的普通凡人。

其實他們的計劃中本就沒有出去這一選項，異族比他們實力強太多，能和他們同歸於盡就是最好的結果，誰知與異族之戰出奇地順利，大家回去的意願陡增。

戰死沙場還算悲壯，戰爭結束后在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餓死就不太體面了。

忘了這茬。

喬寧捏了捏手上的小花，這傢伙剛才消耗太過正在呼呼大睡，任憑喬寧怎麼捏都不醒。

喬寧只好將它遞給白雲真人。

「這是崑崙鏡器靈，但剛才為了阻止異族逃出去並保證大家體內的靈力不被吸收，靈力消耗過度，短時間內無法再蘇醒。」

而這段時間可能是月也可能是年，甚至十年乃至成百上千年，畢竟這傢伙的壽命高達萬載，千百年對它而言只是彈指一揮間。

難怪剛才的戰鬥這麼順利，異族幾次想逃走都被一股無名的力量阻了，且對戰時體內的靈力沒有流失，他還以為是崑崙鏡即將打開的緣故。

果然喬寧師侄才是與異族之戰翻盤的核心，如果當時師弟害死了她，修真界就完了。

白雲真人心中一陣慶幸。

「給我吧。」白霧真人睜開眼，臉色蒼白，神情卻很堅定，眼睛正靜靜地盯著師兄手上的器靈，似乎閃過一絲什麼。

白雲真人沒多想，將器靈遞過去，卻見他閉上眼睛，一把將器靈融進胸口中。

白雲大驚失色：「師弟，你幹什麼！」

「師兄。」白霧輕輕咳了咳，臉上帶著釋然的笑，這些年他因為那個未來心情一直很沉重，已經很久沒真心笑過了。

「大家不能一直留在這裡，只有我來獻祭，才能重新喚醒器靈。」

「何至於此！」白雲氣得渾身直哆嗦：「我們一人出一部分靈力，也能喚醒器靈，不需要你犧牲自己！」

他強行忍住怒火：「臨門一腳你就能飛升，師尊還在仙界等你……」

白霧搖搖頭，看向沉默的喬寧：「只有我和寧寧的血可以，寧寧已經耗費了全部的修為，不能再讓她來。我這個做師尊的對不起她良多，還差點害得修真界輸掉這場戰爭，這是我應做的補償。」

器靈虛弱，只有沒有沒有侵略性的靈力才能溫補，除了喬寧的生之靈力，就是他的和之靈力。

喬寧輕聲開口：「你已經渡劫，即使是在崑崙鏡陰面，也能立刻前往仙界，不必為我們犧牲自己。」

白霧搖搖頭，沒再看任何一人，透過師兄和徒弟之間的間隙，他看到了崑崙鏡陰面卻神秘的天空。

萬事萬物都是鏡子，當他因為懼怕黑暗而想犧牲別人來改變黑暗的時候，黑暗就已經吞噬了他，現在不過是自食其果。

白霧真人化作一道靈光進入器靈的身體中，沉睡的小花終於蘇醒過來，它摸了摸心口，一句話都沒說，只是立刻開始啟動崑崙鏡。

所有人都出去后，它才看向走在最後的喬寧，花蕊頂端的眼睛一閃一閃，聲音中飽含期待：「寧寧，你能和我結為道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