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救贖文里的大反派
穿過長長的木製樓梯,一行雕花走廊引入眼帘。
和一樓總體的棕褐色不同,二樓的裝修風格明亮愉快,嫩綠色的牆面上掛著各類亮黃色裝飾,每隔幾步都畫著畫。
小豬,天鵝,動漫人物……筆觸稚嫩,透著滿滿的稚氣,卻足夠靈動活潑,活靈活現,小黃鴨調皮地玩著水,眼神生機勃勃,看得江蝶糟糕的心情變好了不少。
「這是小姐畫的,著名畫家尤先生都說她有天賦,想收她做弟子呢。」
錢管家驕傲地開口,用手制止江蝶想碰畫的手,眉頭狠狠地皺起。
世界上有天賦的人那麼多,大師看上喬寧還不是因為喬家有錢。
江蝶憤憤不平地收回手,剛平復下來的心情瞬間糟糕透頂。
這個世界太不公平,努力活著的窮人不斷遭遇厄運,還要被這些有錢人高高在上地剝奪,憑什麼。
「靜心。」身旁傳來沉穩而冷淡的聲音,立刻撫平了她的思緒。
江蝶看了哥哥一眼,他很高,肩膀有些瘦弱,但已經初見成人的堅實,因為防護服隔著,她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聽見腳步不急不緩,給人一種強大的安全感。
還好有哥哥在。
江蝶斂眉,安心跟在他身後。
錢管家在一扇粉色的門前站定,門把手被貼心地裹上了細棉,正中心被畫了一個黃色的笑臉,正是如今最流行的表情包。
看來喬小姐性格還算不錯,借到錢的機會很大。江蝶徹底放下心來。
推開房門,一片藍色佔據了全部的視線。
房間很寬敞,比江家經濟最寬裕的那段時間住的三室一廳還要大。
牆壁,衣櫃,吊燈,書桌,沙發……或淺或深的藍色像層次分明的海水般整齊地擺放,兩米寬的大床上掛著天藍色的床簾,牢牢擋住了中間的人影。
那道人影似乎很虛弱,呼吸的聲音非常細微,江蝶這才想起來,喬小姐剛經歷了一場大手術。
她有些憐憫,但很快神情又變得不忿。
這次手術差點抽幹了哥哥的血,到現在哥哥的臉色還是蒼白的,這兩天的訓練也無法進行。
還有三個月就要比賽,這是他進入成年組后的第一個國際賽事,要是因此出現差錯,她一定日日夜夜詛咒喬家不得安生!
「小姐?」錢管家輕聲道,眉頭緊皺,不善地看了兩人一眼。
小姐這兩天頗為嗜睡,一定又睡著了。
雖然很想將他們趕出去,但小姐從來沒主動要求見一個人,她不能違背她的心愿。
「下午等吧,等小姐醒了再說。」
正要帶兩人下樓,就聽見床帳里傳來一個微弱的聲音:
「錢阿姨,麻煩把他們帶到床前來。」
江蝶跟著錢管家小心翼翼地約過沙發、茶几,在窗前的地毯前停住,錢管家上前掀起床帳,將小姐扶到床前坐下,輕柔地像在對待一枚易碎的鮮花,動作重點就能在上面留下一道傷痕。
等錢管家側開身子,江蝶終於看到喬小姐的廬山真面目。
作為喬家資助的學生,在哥哥被強迫獻血到休克前,江蝶對喬家還是很有好感的。
負責他們這批學生的是喬夫人,看著特別溫柔貴氣,一舉一動都透著動人的風韻,和學校里那群狗眼看人低的所謂貴族一點也不一樣。
她之前一直把喬夫人當榜樣,也設想過她女兒是什麼樣子。
一定和喬夫人一樣溫柔親和,但因為久病,恐怕氣色不太好,美貌可能只有喬夫人的一半。
哥哥被抽血后,她對喬小姐的幻想就變成了一個臉色蠟黃性格暴躁眼神陰狠的刻薄鬼。
沒想到喬小姐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她氣色確實不好,臉色蒼白地可怕,身子瘦地幾乎不見一塊肉,難怪剛才錢管家的動作輕成那樣,只怕再稍稍重些,這位小姐的骨頭都能被捏斷。
但這並不意味著她不好看,相反,她皮膚白皙,五官精緻到極致,眼神溫柔清澈地像一汪泉水,是個水晶琉璃一樣的大美人。
她似乎剛睡醒,眼角眉梢都透著一股濃濃的倦意,這讓她看起來更為脆弱,彷彿下一秒就會永遠閉上眼睛。
好像、確實打擾到人家了。江蝶心虛地想。
坐起來的動作幅度有些大,喬寧輕聲咳了咳,有些想喝水。
錢管家立刻會意,拿水的動作卻比一個高大的身影慢了一步。
江蝶正準備說出來意,就見哥哥上前一步,將床頭柜上的水杯遞給了喬寧。
江蝶驚得瞪大眼睛。
哥哥這是吃錯藥了還是急昏頭了?
雖然爸媽剛開始想讓哥哥做她的丈夫,但兩人都沒這想法他們只好放棄了這個念頭,讓兩人以普通兄妹相處。
多年間,江蝶小尾巴似地跟在他身後,見證了他從一塊小冰山轉變為一座大冰山,對他有好感的女孩子如過江之卿,其中不乏長得好看到她都心動的,他愣是沒答應。
不僅不答應,如果女孩越界了他還會當眾諷刺,語氣之刻薄連她都想打他一頓。
現在居然會主動給女孩子送水,速度比別人的管家都快,而且特意擰開了瓶蓋,將水倒在小杯中,用指尖碰了碰杯沿試水溫。
喬寧接過水感激地對他笑了笑,熱水熏的她蒼白的臉頰多了一絲紅潤,看起來健康了些許。
男人面無表情,眼神卻稍稍和緩了些。
「喬小姐,我們是來找您借錢的。」
將那些繁雜思緒扔到一邊,江蝶正色道:「我媽媽得了癌症,需要很大一筆錢治療,房子車子都已經賣了還是不夠,親朋好友也已經借遍了,喬小姐,你能不能行行好借我們一筆?」
其實她也不想打擾喬小姐,只是媽媽的病情實在不能再拖了,喬先生和喬夫人聯繫不上,只能出此下策。
但她其實沒報很大的期望。
喬小姐家裡雖然富裕,但她常年卧病在床,喬先生喬夫人再疼愛她,也不會給她多少零花錢。
衣食住行珠寶首飾都被打理地妥當,再多的錢喬小姐也沒地方用。
「多少?」一聲細細的溫柔的聲音。
江蝶驚喜地抬頭,看向喬小姐,磕磕絆絆道:「三、三百萬就、就好。」
喬寧點頭,示意錢管家拿給她一張卡。
錢管家眼裡閃過一絲不贊同,在喬寧堅定的眼神中不情不願地把卡遞了過去。
在江蝶接過時,訓導道:「得虧我們小姐心地好,不然像你們這樣打擾病患,早就被主人家趕出去了,喬家資助你們有不是養祖宗,可不要太理所應當,認為喬家應該為你們的人生負責……」
這話的羞辱意味太強,喬寧聽著很不適,但她坐了一會,強烈的疲乏又捲土重來,勉強支撐著聽了一會就睡著了。
系統本來想讓宿主把這個劇情走完再睡,看到它寶疲倦的臉色,心疼地捂住嘴。
算了算了,反正錢已經借了,男女主應該不會再像劇情中那麼恨喬家了。
「我知道的。」江蝶又羞又愧,臉頰紅得幾乎要冒煙。
她覺得自己要是有骨氣點,應該把卡甩回錢管家臉上,但她沒有勇氣這樣做。
媽媽的病不能再拖了,她的命比什麼都重要。
「我會還你。」她聲若蚊吶,表情卻十分堅定。
錢管家不耐煩地哼了一聲,打算把兩人趕走,卻見剛才搶她活的男孩再次走到床前,輕柔地抱住小姐的身子,將她放平,被角牢牢掖住。
他幹什麼!錢管家正想開口,年輕人輕飄飄地回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冷寒地恍若千年寒冰,她當年曾無意中被人關到地下室冷庫中,凍得渾身僵硬意識渙散,那種恐懼至今未消。
現在竟在一個年輕人的眼神中重新體會了把那種感覺。
「她睡著了。」江域開口,卻沒發出聲音,通過唇語,錢管家明白了他想表達的意思。
直到走出江家大宅,江蝶還是怏怏的。
這次借錢實在是傷了她的自尊,將她過去十幾年塑造出來的自信與拼搏的慾望擊成粉碎。
「哥哥,你說人和人差距怎麼能這麼大呢。」
「同樣是生病,媽媽排了三個多月才排到病房,病房裡同時住了四個人,嘈雜地根本無法好好修養。」
「喬小姐卻能帶在皇宮一樣的家中,整個醫療團隊為她服務,我們賣房賣車都湊不夠的醫藥費連人家的零花錢都比不過。」
錢管家給她拿卡時,她看到這張卡不過是其中一張,裡面還有不限額的黑卡。
「很多人說像喬家這樣的財富,出生就有的才有,出生沒有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有了,難道我們要一輩子待在社會底層,做一隻勤勤懇懇卻連人家零花錢都比不上的公蟻嗎?」
江域在一旁沒說話。
江蝶也沒在意,這個哥哥就是個寡言少語的性子,要是他哪一天像自己一樣長篇大論她才驚訝呢。
江域靜靜地凝視著自己的手。
這雙手骨骼修長,布滿了粗糙的繭子和划痕,處處透著粗糙和苦難,和那精緻的人兒彷彿在兩個世界。
而且她太輕了,比落葉還要輕,彷彿稍微用點力就能把那細地還不如他大腿粗的小腰掐斷。
這樣的手,怎麼能握住明月呢。
上公交時,江蝶聽到了哥哥的喃喃自語:「我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努力,但我一定要做到。」
將明月握在掌中,並且不損傷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