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本座認得被燒毀的琴與譜

第9章:本座認得被燒毀的琴與譜

天邊炸起的火光是從踏雲門傳來,當從冉和葉沉趕到,面前的一幕,宛如人間地獄。

是滿地的鮮血,染紅了整個大地。

「師尊……這……」葉沉啞然。

救世在世,上萬餘年,同門被殘害是頭一回發生的事。他難道真是煞星?也難怪上輩子小師尊對他那般冷漠,獨處時更是言語甚少。

從冉冷凝著眼眸,在屍體殘骸中找尋倖存者。葉沉跟在其後,踢踢腳邊的屍體向左右望去,瞧見一個兄弟右臂上插著一支箭,左手緊緊抓著佩劍,面目猙獰,他張著嘴在呻吟,嘴角流出血來髒了衣裳。

葉沉猶豫著還是去拉了下從冉的衣袖,對方不解轉過頭來,他應道:「師尊,那兒還有活著的。」

「走,去問問。」從冉點頭,往那走去。

受重傷的兄弟名叫成和,是少莊主林逸的知交故友亦是最信任的手下。而現在,他正用衣袖抹抹額頭的汗水,抬頭看看照耀著紅色土地的紅色太陽,耀得睜不開眼來。

頹喪,沉寂。

一顆永遠不曾低下的頭顱,在大戰來臨前是所有人的希望,好似旗幟,在這一刻,也將承受不住。

「成和?」從冉在血珀里看清他的臉,驚詫著用靈力治療對方,「是何人傷你!」

「掌……掌門,少莊主不見了!是魔族殺魂教的人把兄弟們的金丹全都奪去,他們重創后仍誓死保衛踏雲門……」成和長著嘴,大口呼吸著,鮮血染紅白牙,他接著道,「我們都重了林蘭香毒,活不了……掌門不必再浪費靈力了。」

「林蘭香毒?!」

蹲在地上,查看死者傷勢的葉沉聽到此毒后,猛地轉頭,一雙漆黑的眼眸,緊緊盯著對方,生怕錯失有關殺魂教的信息。

「是的,這位小兄弟也知道這毒啊,說的好聽叫醉生夢死,說的難聽是讓人死在痛苦裡……」

成和奄奄一息,金光若有若無在他身邊飄動著。可即使如此,每當他說一字,眉頭便皺緊一下,到最後忍不住疼般,「哇」地一下,血噴地到處都是。

離他最近的小師尊措不及防給噴得全身都是。

從冉:「……」

在葉沉記憶當中,師尊一直以來都不沾世俗紅塵,是高高在上,冰清玉潔的仙人。今世,她在自己面前已是第二次如此狼狽。

稀罕的是……

從冉竟沒勃然大怒。

葉沉沉吟道:「師尊,請聽徒兒多言幾句。救世乃是修真界之首,絕不可能會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遇害。徒兒懷疑有細作……」

不然他身上封印著的魔氣,豈會在一夜暴走,被人發現是魔修,逼上絕路。

想到之前的遭遇,一肚子火就沒地兒撒。葉沉頭疼地揉了揉眉心:那狗貨沒找到之前,切勿打草驚蛇。

從冉收回外放的靈力,遲疑中帶著複雜,看向葉沉。

救世陣法踏雲門真如先前楊塵長老所言,變得生靈塗炭,空氣中彌散著血腥味,有些嗆鼻。連血洗整個修真界的葉沉,都有點看不過去。

好在,沒過多久,檢查事發地的弟子拿著一坨燒得烏漆麻黑的玩意兒,從遠處跑來,大聲地扯著嗓子叫道:「掌門,弟子剛發現有異物,您看看!」

那弟子礙於跑得太快,沒注意腳下橫了具屍體,一個踉蹌,手裡的東西徑直飛了出去。

眼看就要摔在地上,成四分五裂。

淡淡的微光恰好浮現,把它托住。下一秒,燒焦的東西飛到了從冉的手裡。

她睨了那弟子一眼,語氣清淡地說:「再有下次,罰抄章規300遍。」

聽到熟悉的強調熟悉的內容,葉沉打了個寒顫,同病相憐地瞅著對方,忽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大火面前,一切皆為廢墟灰燼,不該有什麼異物的存在。

等等!若……對方刻意留之呢?

葉沉如夢初醒般驚駭地望向小師尊,從冉被他過激的反應嚇了一跳。

她蹙眉道:「何事一驚一乍?」

他忽略她的話,視線下移挪到她手裡拿著被燒毀的東西。

類似古琴一類的琴具,燒成漆黑一片,散發著刺鼻的燒焦味,幸好琴面有一處未被殃及,勉強能夠知道此物為何物,是何人曾用過它。

偏偏就這一小塊的面積,讓葉沉呼吸驟然停住,恐慌使得周身的血液形如倒流。

「怎麼……會是靈奪琴……?」

他不敢置信,喃喃自語。

此乃靈奪琴,是葉沉親娘令下屬去滅玉龍峰,在屋子裡燒毀的琴,葉沉偷跟著給瞧見了。現在,它居然出現在踏雲門中!則能說明救世的人曾去過那峰並把琴與譜一塊帶回。

娘親為何要害死小師尊?

從冉反問:「你認識?」

當疏離的眸底撞見自己的身影,像是所有秘密被窺見。葉沉的心都跳慢了半拍,支支吾吾道:「沒見過。」

拙劣的演技,讓他心虛得不行,好在小師尊也沒跟他多計較什麼。

至於重了林蘭香毒的成和一心想尋死,從冉痛快地把他劈暈丟給弟子好生照料。

把鬧騰精丟掉后,從冉對著葉沉招呼道:「你且隨我去余龍峰一探究竟。」

葉沉受到了巨大的驚嚇。前世,去往余龍峰,小師尊帶著的人是師兄謝一方,自己則是安排到涼舟堂,心存怨念的他,險些把此處給掀了。

他緩道:「難……難道不是師兄跟您一塊去的嗎?」

「嗯?」從冉手裡提著隨風劍,她在空中飛快地揮動幾下,形成一種陣法,就差最後一步念咒,她忽而笑了,「救世近來的事太多,一方修為不錯,為師讓他留在這與長老們一起坐鎮守著,以防出了意外。」

葉沉狐疑地「嗯」了聲,沒過多詢問。

隨風劍在半空中,顫著軀體,從冉手裡拿著的琴與譜不知何時放進了乾坤袋裡,只見她雙手一合,爆出金色和紫色的亮光,碎少的晶體在飛舞。

若是葉沉到了眼下,還不知道小師尊是空間法師,他幾萬年算是白活了。

空間術是禁術一種,修成后乃奪世間萬物。

第一重,可穿梭千里,消失無存。

空間術第二重——奪時空。

能查詢過去,又能提前預知,成為時間的主宰。

可惜沒有之後的幾重加持,是無法改變事實的到來。

陣法把二人傳送到了余龍峰附近的山水河邊,光散去后,隨風劍護主般圍著從冉轉個不停。從冉給了它一記冷眼,才消停下來。

水聲川流不息,有樹林環繞,有野花爭艷,是世外桃源,但在葉沉眼中,再美的景也是池魚籠鳥,束縛在此,一年復一年,十年復十年。

從冉看慣紅塵,無心欣賞,遞給他一本書和一些紙符:「關於陣法和符咒的書籍,你可以淺學,不懂得問為師。」

余龍峰

山腳下

從冉想直接前去峰頂,結果,走到一半,葉沉的肚子很不爭氣地叫了,他沒修行,沒辟穀,一晚上沒吃東西的他,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

想到小師尊上輩子嫌棄的眼神,這一世的他不會再討人嫌,自覺地道:「師尊我不餓,咱們先辦事。」

話還未說完,他感到腦袋上給敲了下。

「身子重要。」從冉沒好氣地又點了點他的額頭,「你要是垮了,怎麼修行?不修行,誰來護你?為師總有生老病死的那日,別總指望為師。」

數落的話語入耳,葉沉愣了片刻,立馬抓他額頭的手,直勾勾地看向小師尊,像是在問:您老人家沒被奪舍吧?號稱千年冰山的人會心疼人?別開玩笑了!

二人肌膚想觸,從冉臉不紅心不跳地掃了他一眼:「有事?」

「沒事!」

葉沉差點咬到舌頭,鬆開手,忙道,「徒兒曾有幸來過余龍峰,山腳下一家館子燒的菜極好,師尊若是不嫌棄,可以跟弟子一塊去。」

他最後一句話是說的客套話,小師尊辟穀百年,飲慣了寒冰化成的水作為食物,怎還會碰人間煙火。

就在葉沉已經做好被拒絕的準備,對方竟同意了:「行。」

葉沉看怪物般看著從冉。

小師尊怎麼不按套路出牌!

「依你。」從冉變戲法般掏出斗笠扣在自己和葉沉的頭上,用了張凈身符,把沾染血跡的地方弄乾凈了,「莫要浪費時間。」

寬大厚實的斗笠蓋在頭上,視線一下變得狹隘些許,二人離得很近,六歲的葉沉身高太矮,到她腰部。於此,他看到她纖纖一握的小蠻腰,加上聞到她身上的梔子花香,耳根子不由一紅。

魔宮殿里,香煙綢緞,什麼顛鸞倒鳳的事,勾得他口乾舌燥。

「好,走快點麻溜的!」

葉沉為了清醒,狠掐了下大腿,邁開腳往前走,出現了同手同腳。走了大概幾步路,後面傳出小師尊的笑聲,他的耳朵又紅幾分,欲要滴血。

山水村鎮,人煙稀少,街巷上沒多少人走動。街頭賣小吃的幾乎沒有。葉沉帶著從冉拐了兩個彎,進了家客棧。

裡頭裝潢簡易粗暴,有三層樓,一層管賣吃喝,二三層管住人。鎮上的人少了大半,都沒啥客官了,葉沉搞不懂為何還是那麼多間房,給鬼住啊?

他隨手拿起桌上擺著的花生米塞到嘴裡,翹起二郎腿,隨便點了兩三道菜,熟練地喚小二過來:「余龍峰幾年不見,怎的人都沒幾個了?」

小二把菜譜單子接過手,苦笑著:「這位爺,您有所不知,這今年來風水一日不如一日,打從余龍峰被滅門以後,但近幾日有人過來看過,但至今為止還沒走出來。」

「什,什麼?余龍峰被滅了?看什麼玩笑!」嚼碎花生米吞下去的葉沉被嗆住,他咳著嗽拍著胸膛。

坐在他對面的從冉,突然發話:「何時被滅?」

「這位是?」小二不太認識從冉,怯生生地站在原地,不知是否要把知道的全盤托出。

「我阿姐,自家人,不必多慮,你繼續說吧。」葉沉沖小二嘿嘿一笑,瓦解方才給他帶來的不適。

「何時滅門,小的不太清楚,但能確定是魔族的人,手段極為殘忍。鄉里好多怕死的都離開了,我和達叔開店到現在,屁事沒法生,杞人憂天吶。」

葉沉稚嫩的臉上出現玩味的笑意:「要殺盡蒼生,太累,太無聊,魔族的人還沒多少能耐,真的惹怒群體,有他吃不了兜著走的。」

小二退下,把菜單給達叔。約莫一柱香的時間,熱騰騰的飯菜端上桌來。色澤鮮艷,香味撲鼻,理應說是非常有食慾,從冉卻不曾動筷。

她一臉陰鬱,一副要把人吊打一頓的樣子。葉沉咽了下口水,認真扒飯:完了完了,忘記小師尊不能吃辣。

「師尊要不我……」

「你吃吧。」

從冉把面前的空碗推到一旁,單手撐頭,內力運轉周身,離得近的葉沉能夠見到些許光暈在她的腹部和胳膊處在遊動。

做菜一柱香,吃飯三分鐘。這一頓飯,葉沉吃的才叫寡淡無味,除了滿腔的辣,嘗不出其他的味。

從冉見他如蝗蟲般席捲般掃蕩完飯菜,神情平淡無奇,睜開了眼,問道:「吃完了?」

葉沉抓起桌上擺放的紙,胡亂擦拭,白紙變紅紙,油光兮兮,被他隨意一拋,掠過從冉的頭,丟進了她身後的竹筒。

還沒自誇一番,耳邊傳來冷硬的聲音,他抬頭,赫然是一雙明眸中帶著拒人千里的寒冰。

她冷聲道:「你是想罰抄章規?」

「徒兒知錯。」葉沉一驚。

他又忘了現在自己是重生后六歲的孩童,不是前世踏破紅塵世人尊敬的臨天君。小師尊要想弄死他,如捏死只螞蟻簡單。

「你倒是乖順。」從冉冷哼,把銀兩留在桌面后甩袖起身。

葉沉舔了下辣得通紅的唇皮,意猶未盡。

等他修為上來,報完仇,他定要遠離小師尊。每次面對她,總會認為是上輩子的從妃,在暖帳間,紅著眼聲音始終帶著哭腔。

什麼仙風道骨、仙人之姿,不照樣成了他掌中玩物。

咳,打住。

從冉或許真把他當做小孩來看,一整個白天帶著他「遊山玩水」,提前下山歷練。

到了傍晚時分,暮色將至。

在客棧休息的二人穿上一襲黑衣前去余龍峰。

在葉沉的刻板印象中,小師尊穿的都是清一的亮色系,不是雅白便是青綠,而這緊身的黑衣穿在她身上,勾勒出曼妙的身軀……

「啪——」

從冉大為困惑地看向扇自己一耳光的葉沉,後者摸了摸鼻子,尷尬地吹著牛皮:「有蚊子,在打蚊子。」

快入秋的季節,天向來晚的比較快,當晚霞消退之後天地間就變成了銀灰色。乳白的炊煙和灰色的暮靄交融在一起,分不太清何為天地。

未近余龍峰,光是隨意一瞥,便知此峰的遭遇並不比踏雲門差。

從冉止步於門派百里處,感覺到殺氣騰騰,不用喚隨風劍,它已從劍鞘飛出豎在空中,以360度奇葩旋轉,攔截了射過來的萬箭啟發。

狂風驟起,颳得樹木搖晃,青絲亂飛,戴在二人頭上得斗笠被掀走,一顆碎石飛濺而來。讓葉沉膛目結舌的是從冉沒能躲過,臉上被石子劃了道口子!

當然在小師尊回過神,石子自然成了粉末。

隨風劍在顫抖哀鳴。

從冉似嘆息般,吐出兩字:「無事。」

阻隔在余龍峰外的是風系陣法,對於空間法師而言是剋星。在絕對實力面前,沒了所謂的條件優勢。

她凝神咒法,隨風劍幫忙護陣。葉沉站在她的身後,毫髮無損,他拿出陣法書和符紙,咬破食指,把血珠滴在紙上。

「以吾之血,破其陣!」

血光與金光融為一體,抗衡著余龍峰的境界,聽到堅硬防護罩破碎聲響的同時,葉沉喉間甘甜,意識欲要脫離。恍惚間,他看到從冉跑來,抱住了自己。

「誰叫你私自動用咒法!」

溫和的靈力霸道地鑽入葉沉的身體,他咳了幾聲,虛弱道:「給您添麻煩了。」

「閉嘴。」

從冉令隨風劍畫陣,她拉著遭到反噬的葉沉原地打坐。

胸膛血跡斑駁,體內如千萬螻蟻啃食,葉沉咬著唇,疼得全身發顫,心底咒罵道:比巫蠱劇毒還他娘的疼!

思緒遊走的葉沉暈乎地聽到從冉呵斥道:「凝神!你不怕爆體而亡嗎?」

「嘶——!」

小師尊下手一如既往的狠,葉沉整張臉皺在了一起,不知為何提著口氣沒能暈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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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徒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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