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直男審美
第五章直男審美
戚琢玉的視線就這麼直直地落在他身上,晦暗不明。
鳳宣一旦回答出什麼他不滿意的答案,他就能直接把他殺了。
戚琢玉真幹得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
空氣安靜了一會兒,氣氛在沉默中漸漸催化地緊繃起來。
鳳宣慢吞吞開口,似是有點難以啟齒一般:「大師兄……我腿麻了。」
戚琢玉一愣,沒想到這個回答。
鳳宣冷「嘶」了一口,低聲道,帶著一絲絲少年人才有的委屈:「今天一天都在走路,剛才乘劍的時候又站了那麼久……」
上青雲峰兩人雖然乘坐一劍,但是鳳宣擔心離戚琢玉太近,免得他誤會自己心有不軌,所以什麼也沒扶的站在劍上。
為了保持平衡就不得不腳下用力,直挺挺杵著,顯得戚琢玉是什麼不能觸碰的毒蛇猛獸。
戚琢玉也想到了同一處,方才鳳宣在劍上確實離他很遠。
蘇卿顏一身白衣,長相清麗雅緻,氣質溫柔出塵,哪怕是在修真界都是小有名氣的美人,只可惜扔到九重天就有點不夠看了。
不用鳳宣分辨,戚琢玉已經收起戲謔的神情,認真朝丹墀上的那人行禮:「師尊。」
能讓戚琢玉乖乖叫上一聲師尊的,除了蘇卿顏還能是誰?
妖邪奪舍固然要誅妖,可被奪舍的弟子也要救。大師兄的試探是不是太冒險了一點?萬一這廢物真的被奪舍,那陣法之下可是要跟妖邪一起灰飛煙滅的呀?
雲間霧靄渺渺,日暮西沉。
琅樺殿丹墀盡頭,站著一個白衣道人。
鳳宣往前走時腳步沒有一點猶豫,就這麼一腳踏進了誅邪結界之中。
他稍微鬆開蹙著的眉頭,打消了幾分疑慮,慢條斯理道:「那現在好點兒了嗎?」
印象里,大師兄從來謙謙君子,如皎皎明月。
他心裡想得卻是另一件事。
只有那點點夕陽落在戚琢玉有些詫異的神情上,他竟沒有被奪舍?
紀芳辛恍然大悟。
這一聲,戚琢玉和鳳宣二人齊齊轉頭。
卻不想下一秒就鬆開鞭柄,目光向上看去,變得清澈透亮,「師尊!」
他彎腰輕輕錘了下腿,直起身體往前走。
大師兄正直溫柔,怎麼可能會濫殺無辜,一定是這個廢物想出來裝可憐博同情的法子!
鳳宣嘆為觀止。
戚琢玉雙手抱臂盯著他,目光陰沉不定。
畢竟命簿里寫了,這可是後來戚琢玉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寶貝師尊,到底長成什麼樣才值得他寧可親手殺了自己的妻子也要護著他。
修真界不乏有妖獸奪舍修士混入門派之中的事情,往往一被得手,下場就慘烈至極。
只不過妖獸一般都選擇修為高強的修士奪舍。
直到他整個人都穿過結界站在其中,誅邪陣都風平浪靜,沒有任何反應。
兩人之間再站一個人都夠了。
這時候紀芳辛也感覺出了一點兒不對勁,看看鳳宣,又看看戚琢玉,最後選擇信任自己的大師兄,問道:「大師兄,這廢……小七怎麼了?」
紀芳辛看了眼連個築基期都沒到的鳳宣,撇嘴嫌棄道:「師兄,你也太謹慎了,什麼妖獸會選一個築基期都沒到的修士奪舍啊?」
還好本太子是從九重天上下來歷劫的上神,否則換做普通邪祟,此刻必然死得連渣都沒有了!
紀芳辛瞬間妒火三丈。
戚琢玉已經恢復成溫柔的模樣,溫和道:「沒事。只是這一次大考遇到的妖獸比較棘手,很擅長隱匿氣息,我擔心它隱藏在我們之間。」
殊不知,此刻鳳宣心裡已經冷汗狂落。
這黑心大魔王可太會利用自己的臉蛋了,一句話就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轉念想到,估計是跟著戚琢玉上來的。
琅樺殿內除了蘇卿顏,還有縹緲仙府的掌門和一眾德高望重的長老。
可下一秒,戚琢玉就走到鳳宣身邊,從紀芳辛的角度看過去,兩人離得極近。
他開門見山。
鳳宣頓時好奇的看了一眼。
結果只看了一眼,鳳宣就有點失望。
見到戚琢玉進來也只是頷首示意,眾人面色凝重,統一看著大殿中央躺了一排的弟子。站在中間的是個面容清癯的白髮老人,是縹緲仙府的掌門岳渟淵。
鳳宣點點頭:「好點兒了,謝謝師兄關心。」
「琢玉,你來看看,你的這些師弟是不是被大考中的同一個妖獸所傷。」
紀芳辛右手撫鞭,就要壓不住怒氣。
蘇卿顏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估計是沒想到鳳宣這個外門弟子怎麼有資格進琅樺殿。
戚琢玉低頭,輕聲詢問:「小七,剛才是不是嚇到你了?」
戚琢玉點頭,單膝點地查看了受傷的弟子。
這些躺在大殿中央的門內弟子渾身上下沒有一道傷口,體內經脈也沒有受損,但卻都雙目緊閉,無論用什麼辦法都無法喚醒,唯一的相同點就是他們的表情都十分凝重,像是被困在什麼夢魘中醒不過來。
原來大考的時候被妖獸襲擊的不止是戚琢玉三人。
這次參加縹緲仙府大考的內門弟子有五十名,大約有十幾名弟子都被同一隻妖獸襲擊了。而且妖獸襲擊了戚琢玉不成之後,轉而又傷害了七八名弟子。
不是小事,難怪戚琢玉一回來就召他上門。
只可惜戚琢玉雖然在修行一事上面天賦卓絕,說到底也才過及冠的年紀,見識的妖獸不多,此刻也分辨不出是什麼妖邪在作怪。
他面帶愧色地看了眼蘇卿顏,後者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安撫道:「不知道也無事,掌門他們目前也沒有頭緒。」
聲音真真是溫柔似水,拳拳情意。
鳳宣看得忍不住牙酸,倒吸一口冷氣。
琅樺殿的氣氛因為凝重安靜的要命,鳳宣這一聲冷氣格外明顯。
下一秒,戚琢玉就注意到他,目光瞬間從愧色變成淡漠。他從來天之驕子,想到自己與妖獸交鋒沒一劍殺了它,受傷之後還因這沒用的道侶耽誤了幾日。
鳳宣若肯雙修與他解毒。
他怎麼可能會讓妖獸逃之夭夭?
那視線攜裹的冷意如有實質,落在鳳宣身上,「笑得這麼開心,你知道是什麼妖獸?」
?
他哪有笑。
本來場外看好戲的鳳宣沒想到自己會被直接點名。
看看戚琢玉對蘇卿顏的態度,再看看對自己的。他算是明白什麼叫變臉比翻書還快。
鳳宣搖頭:「不知道。」
他沒表情:「既然不知道,那你來琅樺殿幹什麼。」
離譜。道友,我不是被你生拉硬拽上來的嗎?!
他看出來了,戚琢玉就是在蘇卿顏那兒丟了面子,遷怒他。
什麼毛病,柿子專挑軟的捏。
鳳宣深知他性格喜怒無常,於是悶著聲,綿里藏針頂了一句:「外面站著冷,殿里暖和,我就進來了。」
話音一落,琅樺殿門口吹來陣陣涼風。
似乎要證明鳳宣說得不假,深秋的天氣,風吹在身上已經如同刀割。
這一縷冷風,也讓戚琢玉冷靜了一下。
他皺著眉,低聲道:「修仙之人,怎麼還這麼怕冷?你的修為也太低了。」
換做普通的修士,被戚琢玉這麼說一句,恐怕已經羞愧到自殺。
但鳳宣已經打算擺爛一年完成命簿劇情之後就回九重天睡大覺,所以點頭:「對啊。」
修為低怎麼了。
修為低吃你家大米了嗎。
見他坦然承認,毫無羞恥心,戚琢玉無語地頓了一下。
忽然想起在溪邊的那幾日,他身中情毒動彈不得,鳳宣總是貪睡起晚,但每次起來都會拿著頭梳去小溪的上游梳洗。一個劍修,沒把好劍,不大的儲物袋裡不裝丹藥不裝符咒,偏裝些沒用的頭梳香包與零嘴,嬌娘一般,難怪修為如此差勁。
連打只野兔的本事都沒有。
摘得那些野果也只能摘低處的,又酸又澀,難吃極了。
鳳宣不敢承認。
高的野果他也是摘得到的,只是甜的自己吃了,剩下的各咬了一口,難吃的都留給了戚琢玉。
要被這大魔王知道了,殺他之前估計少不了又是一頓折磨。
兩人講話的功夫,掌門長老們的會議終於開完了。
都不用觀察他們的臉色,鳳宣就知道,肯定什麼結果也沒得出來。
他看過命簿,這次襲擊縹緲門大考的妖獸不是普通的妖獸,而是上古都罕見的魘獸。
這種魘獸專門靠食人的噩夢為生,一旦修士的夢被它給吃了,那就會沉浸在噩夢中一輩子都醒不過來。
不是鳳宣藏著不說,泄露命簿劇情等同泄露天機。
都不用等到戚琢玉給他來一劍,立馬就能被天雷轟頂。
大會開完,還有小會。
蘇卿顏作為德高望重的仙師,座下就只有兩個愛徒,一個戚琢玉,一個紀芳辛,一個天之驕子,一個掌門嫡子。
至於鳳宣?那是順帶的掛件。
外門弟子,連叫蘇卿顏一聲師尊的資格都沒有。
戚琢玉回府之後,師徒二人還沒好好說會兒話。
蘇卿顏想留他今夜歇在青雲峰。戚琢玉結契之前一直住在青雲峰的小草屋,結契之後才搬出去自立門戶。
不過對他而言搬不搬都一樣,戚琢玉從來沒有跟原主住在一起過。除了修行就是修行,比起鳳宣,畫影劍才是他老婆。
金烏西沉,按照自己以前的習慣,今晚估計就歇在青雲峰了。只是戚琢玉還沒開口應下,餘光一瞥,鳳宣又困又冷,不知道什麼時候找了根柱子偷懶靠著。
琅樺殿那麼多長輩與大能都站著。
只有他格外嬌氣,站一會兒就累。
他忽然改變主意,「師尊,今晚就算了。弟子還要陪小七去多寶閣換法器。」
聽到這句話,在場的三人都愣住。
蘇卿顏是有些意外,紀芳辛是震驚。
而鳳宣,一頭霧水,嚇得瞌睡蟲都醒了。
不是,道友。
原來你之前說陪我去換法寶,不是跟我客套一句啊??
他只打了十分鐘瞌睡,不是十年瞌睡吧。
他們倆什麼時候拿上了這恩愛道侶的劇情了?!
蘇卿顏面露遺憾,倒也沒有強留。
只是心裡空空落落,不由嘆了口氣,戚琢玉到底是成了婚有道侶的人,弟子大了留不住。
鳳宣懵懵懂懂被他拽著手臂下了山,一路來到多寶閣。
哪怕是晚上,多寶閣也燈火通明,金碧輝煌,在大考中獲得了不少珍奇異物的門內弟子,腳踩仙劍、羅盤等各種法器,在鑲嵌在懸崖峭壁中的樓層里以物換物。
戚琢玉不跟他廢話,直接來到了第九層。
鳳宣這才回過神,連忙道:「師兄,我沒錢。」
多寶閣一共九層,下三層是給外門弟子換些低級的傷葯小法寶,下品靈石靈草可換。中層是給普通弟子換靈器的,中品靈石可換。最上面三層,只有上品靈石和高階法器才能換。
鳳宣在大考中就得了點兒低級靈草,連最下面三層的都換不起。
「知道。不用你花錢。」戚琢玉熟門熟路領著他來到一個攤位前。
大魔頭的心思一向難猜。
戚琢玉拿起一件紅色道袍,翠綠滾邊,配了件夾棉短襖,前襟各綉一隻金龍銀鳳,他神情滿意,「這件怎麼樣?」
審美不能說低級。
只能說完全沒有。
總歸不是自己穿,鳳宣點個贊:「好看。大師兄穿上一定更加丰神俊朗!」
戚琢玉道:「這麼小,我穿不下。這是買給你的。」
看了眼鳳宣手裡拿的那件鮫紗薄綃,寡白寡白,料子少還薄,他看不上。
鳳宣這個年紀,該穿紅戴綠,活潑潑。
七八件衣裳眨眼睛就被他買下,高階靈石流水一樣的花。
鳳宣臉色茫然,被迫抱著一堆花花綠綠的衣裳,被丑得雙眼一黑。
戚琢玉問:「你喜歡嗎?」
鳳宣:「……」
嘴唇囁嚅,一言難盡。
瞧他說不出話的模樣,估計是高興慘了。
戚琢玉意料之中地收回視線,想起下午他為試探他讓他進入誅邪陣。
既不是被妖邪奪舍,誤會一場,他送他衣裳賠罪。
如此,算是兩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