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偷老婆
第五十八章偷老婆
白玉京,月宮。
今日是太子殿下鳳宣出關之日,冷清了許久的白玉京有了熱鬧的氛圍。
就連這平時不怎麼有人踏入的月宮,此刻也人來人往。
荊玉站在月宮門口,已經等了足足有小半柱香的時間。
月宮,顧名思義。
凡人在抬頭仰望明月的時候,同時也能仰望到明月中的宮殿。
月宮的主人是為太陰女君,掌凡間萬事萬物的姻緣。
太陰女君座下有一位十分疼愛的女弟子名為月娥,是鳳宣從小到大的玩伴。
荊玉在這裡等的就是月娥,今日他與月娥一同約好,先不去靈霄宮赴宴。
而是先去棲鳳宮那棵梧桐神木之下,看看鳳宣今天有沒有醒過來。
她還以為她跟鳳宣兩人都是愛情誠可貴,生命價更高的清醒小仙子兩枚。
荊玉笑道:「世上要真有你的說得這種愛情,那還要你們月宮來牽什麼紅線。」
說是出關賀喜。
不過,月娥倒也沒有真的信自己掰扯的這些鬼話。
這種只有傳聞中命定的仙緣,是連斬斷情絲都沒用的。
儘管她以前老是愛吐槽鳳宣這條鹹魚每天在棲鳳宮不是吃就是睡,貫徹自己鳥以食為天的原則,要麼就是跑去梧桐神木上曬太陽。
他分明是百年前下凡歷劫,不幸元神俱滅。
荊玉也是一臉沒有辦法的樣子:「帝君只說了翎兒會蘇醒,但也沒有說是什麼時候。我們慢慢等待吧,神的一生是很漫長的。」
這兩百年來都在棲鳳宮內用神魂燈溫養自己的元神而已。
只不過,月娥的憤怒也隨著鳳宣沉睡的時間越來越長,變成了擔憂。
月娥揉了揉腦袋:「我就隨口一說,師兄怎麼知道沒有。干我們這一行的上神,要相信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奇迹就是真愛,懂?」
月宮掌凡人姻緣,所以她那些什麼凡間的痴男怨女、渣男笨女、陳世美薛寶釧的狗血情情愛愛、恨海情天的故事看了不要太多,甚至大部分的愛情故事還是閑得無聊的時候,跟鳳宣一起看的。
月娥起初聽到還怒其不爭。
甚至連帝君都聽信了不知道哪裡來得鬼辦法,覺得辦個慶祝出關的宴會沖一衝,興許能沖醒鳳宣。
不得不說,有時候月娥確實覺得,她家崽崽絕對是帝君親生的,這如出一轍的笨蛋美人腦迴路,也不是常人可以想出來的。
可她也從來沒想過,鳳宣會有連著百年都陷入沉睡中的時候。
兩人當時還吐槽了這世上怎麼會有笨比笨到用自己的生命去換愛情啊。
雖然帝君說過,神魂燈能夠溫養鳳宣的魂魄,等待他有朝一日蘇醒。
其實真正的主角今天並不會出現在宴會上。
只需要等待下一次見面,當他們再一次相逢的時候。
戀愛腦竟在我身邊。
十二個時辰裡面有十個時辰在睡大覺。
結果看到鳳宣臉色蒼白的睡在神魂燈下的時候,月娥的憤怒瞬間轉化成對那個凡間男人的憤怒。
只有帝君和荊玉,還有磨得荊玉沒辦法實在告訴她了的月娥知道。
「荊玉師兄,你說翎寶會不會真的醒不過來啊?」
結果沒想到。
兩百年內,這樣的事情他們兩個幹了無數次。
就很有那種說好了一起單身的好朋友,結果沒想到對方背著自己偷偷脫單的感覺。
情絲也會如野火燎原,穿過人間萬物,山月星河,纏滿荒蕪的心海。
-
所以說,理想是豐滿的,現實總是很骨感。
而且還是為了一個凡間的男人把自己搞成這樣。
畢竟整個白玉京,乃至三界都以為鳳宣是閉關修行。
跳下碧落川只為爭百年朝夕的各種神界八卦。
他們也圍觀過那些戀愛腦上神為了凡人剃去仙骨,剝去神格。
然後就被荊玉彈了一下腦殼。
若真有這種喚醒的可能性,那隻能說是天選夫妻,天打雷劈都分不開的那種。
去棲鳳宮的路上,月娥真情實感地在擔心。
這逼男的最好是長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帥得驚天地泣鬼神,否則她家崽崽為了他把自己搞成這個鬼樣子,她月娥第一個殺下凡間!!
可是都兩百年了,鳳宣完全沒有要蘇醒的樣子。
月娥聽到這個真相的時候簡直被震驚的整個人都不好了。
月娥聽罷,不知道怎麼突發奇想:「荊玉師兄,你說翎寶會不會是那種劇本?就是那種一直沉睡在宮殿里的公主,需要真命天子的吻才可以喚醒……哎喲!」
九重天的這位小殿下哪裡是閉關。
而月娥口中,那位沉睡在宮殿里的殿下。
醒來的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即將吻醒自己的真命天子,而是冷著一張死人臉大搖大擺偷他燈的賊人。
鳳宣大概是沉睡了太久的原因,所以睜眼之後愣了好一會兒,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他的記憶現在是一片混亂,只記得睡過去不久前,他才失手打碎了自己的神魂燈。
下一秒,再睜開眼。
已經在梧桐神木下睡了一覺了。
這一覺,普通得就像他千百年來每一次午睡一樣。
可不知道為什麼,再醒來的那一刻,眼眶竟然不自覺的有些酸澀,還很想哭的那種。
結果下下一秒就看到眼前這個偷燈的賊。
他說他怎麼莫名的想哭,一覺醒來看到有人偷自己東西,還是本命神燈。
看上去自己應該是被氣哭的那種。
戚琢玉也沒想到取神魂燈取到一半,燈下這個沉睡的人會醒。
他剛才查看過此人的元神,幾乎完全是碎裂的狀態,而且虛弱的過分。
對他的威脅大概就像是,即便奮起反抗,也如同一隻螞蟻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的感覺。
所以戚琢玉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裡,就算是看到鳳宣醒來了,也懶得遮掩。
還是很肆無忌憚以及簡單粗暴地將神魂燈往懷裡一塞。
鳳宣:?
誤會了。
原來不是偷燈,是當著他的面明搶。
這是個什麼品種的法外狂徒。
鳳宣作為白玉京的太子殿下,眾星捧月的長大。
還沒有什麼時候,被這麼當面無視過。
特別是這人來路不明,冒闖棲鳳宮,竊取神魂燈。
隨便一個罪名都能直接把他打下碧落川。並且他這樣的小賊,掉下去肯定灰飛煙滅,死得連渣都不剩。
鳳宣正要拿出一點上神威嚴,將他斥退,順便希望他回頭是岸,迷途知返。
這男的看上去長得人模狗樣的,怎麼幹得都是些偷雞摸狗的事情。
結果沒想到,他還沒開口。
棲鳳宮的大殿里,就傳來月娥的聲音。
「翎寶翎寶!我和師兄來看你啦!」
話音一落,鳳宣心裡就覺得不妙。
他可是看過不少凡間的話本子的,這種在別人家裡欲圖不軌的歹徒。
要是沒被發現還好,一被別人發現,豈不是馬上就要圖窮匕見,殺神滅口?
果不其然,戚琢玉在聽到聲音之後,臉上露出了一絲不耐煩。
換做他以前的性格,其實大可以不管不顧,直接開殺。
屬於那種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的解決方式。
可百年前那場讓他幾乎肝膽碎裂的慘烈教訓,使他也在漫漫的歲月中,學會了謹慎與穩妥。
就如同他剛才撕碎結界的時候,又將結界修補成無人發現的一樣。
於是,戚琢玉並沒有選擇殺掉荊玉與月娥。
而是看了鳳宣一眼,看得鳳宣心裡直跳,莫名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下一刻,他就感覺自己被拽著手臂抓起來,鳳宣甚至都來不及呼喊就被重新捏暈了。
下下一刻,他整個人就被縮小成一張薄薄的紙人,被戚琢玉收入袖口中。
取而代之重新睡在梧桐神木下的。
是和他長得一模一樣,幾乎可以以假亂真的紙人。
緊接著,戚琢玉的身形就消失在棲鳳宮。
月娥只在梧桐樹不遠處看了一眼,畢竟棲鳳宮越往裡面走就越多殺陣。
即便他們是上神,也不敢隨便去踏錯一步。
遠遠地這一眼,只看到鳳宣還睡在梧桐樹下。
月娥嘆了口氣,就知道他今天也不會醒了。
轉過頭,月娥又看到荊玉盯著腳下的法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她開口:「荊玉師兄,怎麼了?」
荊玉收回視線,他只是覺得這法陣似乎有些不對勁。
可具體哪裡不對勁,也說不上來。
想來,或許是自己多慮了。
畢竟棲鳳宮的結界是帝君親自布下的,這三界不可能有人能夠突破它們。
「沒事。也許是師兄多想了。」
-
再一次醒來,鳳宣感覺自己好像睡在一個風口。
他努力睜眼看了下四周的環境,發現他不是在風口,而是睡在剛才那個小賊的袖子里。
他竟敢膽大包天把自己這個白玉京的太子殿下變成紙片人,從棲鳳宮擄走。
而且,鳳宣還不知道他要帶自己去什麼地方,這男人飛行的速度太快了,縮地成寸,一眨眼就在千里之外。
不知道過了多久,鳳宣才感覺男人停了下來,落在地上。
然後他一拂袖,自己就很沒有形象地從他袖子里掉出來。
要不是他及時站穩,估計就要砸在地上了。
鳳宣頭暈眼花,勉強站好之後看了看四下的風景。
似乎已經不在神界白玉京了,這裡到處都陰森森地,怎麼那麼像傳說中的混沌海啊。
戚琢玉扔下他之後就沒再理他,自顧自拿著神魂燈往竹間小築走去。
他在混沌海這百年之內,統一了魔域,無數魔將與妖獸朝他臣服。
起初他們為戚琢玉奉上更加華麗堂皇的王宮與魔殿,亦或者是無數願意侍奉他的魔仆與美姬。
但前者送給戚琢玉后,戚琢玉根本就不去住。後者就更別說了,那些自以為有幾分姿色想要勾引他的美姬們,都是成堆的從宮殿里死出來。
後來就再也沒有人敢打戚琢玉身邊的主意。
而且讓所有人意外的是,戚琢玉不要他們送上的宮殿也就罷了。
他本是東夷魔主羅睺的兒子,結果他連羅睺的魔宮也不去住,反而選擇住在了縹緲仙府。
仙魔大戰之後的兩百年,原本作為修真界第一門派的縹緲仙府,因為得罪了魔尊的緣故。
在這兩百年內,被想要討好戚琢玉的魔族們頻繁針對,以至於很快就從第一門派的位置隕落下來。
昔年仙霧藹藹,靈氣充沛,雕廊畫棟的仙山洞府,也在百年之內淪落成一片無人問津的荒山野嶺。
只有那些焦黑的大地,裂開的山縫,已經破碎的祭壇和各種殘兵斷器、殘垣斷壁彰顯著曾經這座仙府的闊氣與恢弘。
看到戚琢玉就這麼無視自己的離開,鳳宣腦袋上冒出一個問號。
轉念一想,難道是這個小賊第一次做賊嗎,怎麼連挾持人質都挾持的這麼隨便,看起來很不熟練的樣子。
他下意識就想運轉靈力回到白玉京。
結果沒想到,剛在體內運轉了一周天,靈力就直接凝滯住了。
凝滯得鳳宣頭頂上冒出了第二個問號。
怎麼回事。
他怎麼有一種自己應該只是睡了一個午覺,不是睡了幾百年的錯覺吧。
為什麼一覺醒來,體內的靈力都沒有了?!
他雖然在修鍊上不算勤勉,但也是緩慢進步的。從來沒見過這種不進還退的情況啊,難道自己已經鹹魚到了這種水平了嗎。
試試看御空,甚至連御空的靈力都不多。
有一種很可能飛到一半就因為體力耗盡而當場墜機的預感。
他倒是可以化出原型回到白玉京。
但一想到,化出原型,那豈不是人人都知道他這個太子殿下,被一個第一次做賊的小賊給擄走了?
生命誠可貴,面子價更高。
不化原型,打死都不化出原型。
要他淪落為白玉京古神們茶餘飯後的笑點。
他還不如當場血濺混沌海,自殺算了。
而且神魂燈還在這個賊人手上。
他倒要跟上去看看,這個偷燈賊打算把他的燈偷來幹什麼!
鳳宣連忙提著下擺,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各種坑坑窪窪的污泥。
然後腳步輕快地跟在戚琢玉的身後,走走停停,鳥鳥祟祟的暗中觀察。
這個小賊雖然行為可恥。
但沒想到身形還挺高大,腳步邁得也開,步步生風的,玄色的薄綃隨著他走路的動作獵獵翻飛。
他走一步,鳳宣得小跑兩步才能跟得上。就算自己站直了身體,似乎也才到他下巴的位置。
很快鳳宣看見這小賊走進了一個破敗的院子里。
看著這充滿了窮酸、破爛、塌得塌、碎得碎的樓房,更加堅定了鳳宣心中的想法。
看來這個賊,真是家徒四壁,窮瘋了啊。
怪不得都瘋得膽子大到敢來白玉京偷他的本命燈。
鳳宣悄咪咪打量了一下整個院子的結構,看得出它原本應該是有東廂房和西廂房的。
又看了下外接山路的地方,還有一棵枯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梧桐樹。
總而言之,連個躺的地方都沒有。
算了。
鳳宣心想自己好歹是人質,生活質量就不要求那麼高了。
沒有躺的地方,他就左看右看,選了一塊很合自己心意的石頭,然後費勁地搬到梧桐樹下,準備休息一會兒。
可能是他搬動石頭的動靜太大了。
又或者是這一抹白色的身影在死氣沉沉的竹間小築,顯得格外鮮活。
戚琢玉終於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他看過來,看到鳳宣的時候,表情頓了一下:「你在幹什麼?」
鳳宣剛把石頭放好,聽到問題,老實回答。
這是他說得第一句話,聲音乾淨清冷,如同冰塊落在瓷碗里:「搬石頭。」
戚琢玉:「搬石頭幹什麼。」
鳳宣:「休息。」
戚琢玉像是聽到了什麼很離譜的話。
其實想想鳳宣也覺得蠻離譜的,畢竟他可是被挾持的人質誒,竟然大搖大擺的搬石頭休息。
可他性格就是如此擺爛,反正大不了他自殺。
既然暫時回不去九重天,就要苦中作樂,把自己安排的舒舒服服的。
顯然戚琢玉不這麼認為,死水一般的臉上泛出一絲怪異的表情:「搬石頭?休息?」
鳳宣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老實交代了:「我也不是故意要搬石頭休息的。」
「那是因為。」他遲疑片刻,開口:「你也沒給我準備休息的椅子啊。」
他說得邏輯如此完美,嬌氣得還挺理直氣壯。
說得戚琢玉差點要以為現在給他一把椅子是合理的行為了。
好在戚琢玉懶得聽他胡扯,將話題帶回正軌,語氣不耐煩:「你又為什麼會在這裡?」
彷彿他出現在這裡,玷污了這個地方了一樣。
拜託。本上神能光臨你這破地,是這塊地三生修來的福氣好嗎。
而且鳳宣簡直滿頭問號。
大哥,你怎麼好意思問我這句話的。
我不是你從白玉京帶回來的神質嗎?
「不是你把我帶到這裡來的嗎。」半晌,鳳宣開口,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這個賊:「而且你還偷了神魂燈。」
快把它還給我。
那我現在就走。
戚琢玉很自然地無視了他後半句話,露出一個「還以為你早就在半路死了」的表情。
畢竟這人的元神稀碎,莫名其妙地活下來也是很奇怪,而且他莫名其妙地還沒走,就更奇怪了。
戚琢玉嗤笑:「膽子倒是大。你難道不知道我是誰嗎?」
嗯?他為什麼要知道他是誰。
難道這人還是那種什麼很有名的神偷嗎。
看他像是要自報家門的樣子,鳳宣決定洗耳恭聽。
結果這個人不知道是什麼臭毛病,說話就說一半,鳳宣神生最痛恨地就是這種謎語人。
不想說是吧。
行。鳳宣也不問,決定保持沉默。
原本就跟死了一樣安靜的竹間小築。
現在就只剩下風吹過落葉的聲音,沙沙地響。
戚琢玉忽然覺得有一種詭異的熟悉感。
但他說不上來是什麼熟悉感,只覺得眼前這人十分古怪。
半晌,戚琢玉似乎對這種沉默的氣氛感到煩躁。
再一次開口,他語氣纏上了幾分陰森:「為什麼不問?你不想知道我是誰?」
只要他問,戚琢玉不介意讓他做個明白的鬼。
到黃泉路上也能報出他的姓名。
結果等了半天,等到鳳宣那雙漂亮的狐狸眼看過來。
眼尾微微上翹,認真看一個人的時候,上目線十分明顯,有幾分天然的無辜。
「你很想說啊。」
鳳宣伸出手,極為真誠地繼續:「把燈給我,我就聽你說。」
話音一落。
戚琢玉忽然一頓,用一種更加古怪的神情盯著他。
片刻后,他開口:「我是混沌海魔尊。」
說完之後,鳳宣果然愣住。
看他被嚇得不輕,戚琢玉勾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結果沒等他笑完,鳳宣又遲疑地開口:「你的名字好長啊,居然有五個字。」
他看起來很震驚,似乎沒見過這麼小眾的姓氏:「你是姓混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