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呼呼
第八章呼呼
鳳宣舉著手等半天沒等到戚琢玉背他。
頓時以為他的沉默是拒絕。
他自我審視了一番,發現自己並沒有什麼錯。
當然,他長這麼大,就沒有在反省中覺得自己有錯的時候。
本來自己好意是來照顧他。
但發展到這種自己千里迢迢跑來給人添亂的場景,也不是他願意的。
只不過是從鳳宣單方面的付出,變成兩個人的合作共贏,他有什麼好生氣的。
但直覺告訴他,戚琢玉現在的心情很不好。
就在鳳宣猶豫要不要放下手自己爬回去的時候。
戚琢玉長舒了口氣,忍了忍,單膝點地,蹲下`身。
戚琢玉真的幹得出激情殺人拋屍荒野的事情。
這是個什麼完全不尊老愛幼的八尺惡魔。
風一吹就消失了。
-
回到竹間小築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沐浴。
她連忙扶著從戚琢玉背上跳下來的鳳宣,有了她的照顧,鳳宣傷了許久的腳踝終於被掰回了正常水平。
戚琢玉冷道:「趴到背上來。」
男人挺闊的肩背傷口猙獰,血水直流。
注意到鳳宣的沉默,想起他愛美嬌氣的性格。
但他高估了戚琢玉的人性。
似有若無的桃香遮蓋了濃厚的血腥味。
畢竟戚琢玉可是後世的大魔頭!
自己還想要他一劍送自己個痛快呢。
鳳宣一秒鐘都不能忍受自己身上的這些血污和泥點了。
把你吊起來打。
鳳宣可能覺得這麼干走著無聊。
哇,好牛,原來這就是八尺身高眼裡的世界嗎!
他小心翼翼地在戚琢玉背上趴好,視線瞬間拔高不少。
也可能想要緩和一下兩人之間的氣氛。
戚琢玉意識到什麼,目光微沉,漫不經心地試探他:「你嫌臟?」
鳳宣乖乖搖頭。
桃香沖淡了幾分他心中的戾氣。
戚琢玉側過頭,語氣有一分涼薄:「這時候覺得不忍心了?」
說完,幾秒都不見鳳宣有動靜。
戚琢玉記得他情毒發作的那幾日,經常吃到鳳宣摘得青桃。還以為那時他身上的味道是在桃樹下沾上的,原來是他本身的甜香。
因此懶得接話。
剛才覺得,現在不覺得了,反正衣服臟都髒了,到時候就花戚琢玉的靈石買新衣服。他有點羨慕道:「原來師兄平時都站在這麼高的地方看東西的啊。」
讓戚琢玉下意識起了個念頭:確實小,背著輕飄飄的,像團棉花。
死了之後是打算把自己的身高也刻在墓志銘上面嗎。
鳳宣嘟囔的聲音,有點不服氣地在他耳邊響起,狡辯道:「那又不一樣。我還小,還在長身體。」
鳳宣一愣。
於是再起話題,提醒他:「師兄,其實我覺得,你剛才應該安慰我一下。」
男人聲音冷冽,靜夜裡顯得更加冷酷無情:「我十五歲的時候,就已有八尺。」
少年說話時呼出的氣息打在他耳畔。
想不到阿寶這個小丫頭平時看起來平平無奇,沒想到竟然還會一兩招醫術。
鳳宣沒好意思說,他覺得自己這樣趴上去會弄髒自己剛買的衣服啦。
以後長到兩米高。
他趴在戚琢玉背上,離他很近,幾次戚琢玉想回頭,都被他沒紮好的髮絲撩得心煩。
鳳宣再一次沒了動靜。
戚琢玉皺眉,心想他不會真因為這句話傷心了吧?
忽然之間,淡淡地桃子香味離得更近了。
一般人聽到這種話,都會鼓勵一下自己後輩將來也能長這麼高的吧!
況且他還是他明媒正娶的道侶。
戚琢玉沒料到他這個回答,且完全看不懂他這道侶神奇的腦迴路。
畢竟自己還不想橫死在荒郊野嶺。
阿寶看到鳳宣跟戚琢玉狼狽的模樣差點兒尖叫出聲。
卧龍鳳雛竟在我身邊。
洗完澡,晾乾了頭髮。
換上了乾淨的衣裳,鳳宣正準備回房間的時候,才忽然想起今晚戚琢玉也回來了。
雖然竹間小築大的離譜,兩人各住一邊都能算得上異地戀。
但鳳宣下凡之後就沒虧待過自己,戚琢玉常年不回家,他肯定是挑最大、最舒適的房間住。
現在,最大最舒適的那間房亮起了昏黃的燈光。
顯然是它真正的主人正住在裡面。
阿寶看到此情此景,面露憂慮:「主子今晚打算在哪兒歇息?」
這還用他多此一舉回答他的廢話嗎?當然是在西廂歇息。
異地戀現在就開始。
刻不容緩。
到了西廂,阿寶早就給他收拾出了一間乾淨的房間。
可見這段塑料的明明白白,幾乎人盡皆知。
臨睡前,鳳宣忽然問了一句:「我的大氅已經拿去洗了嗎?」
阿寶剛鋪好床:「主子放心,就是血跡有點兒難洗,明天晾過就能幹。」
她說完,意識到什麼,怯怯地看著鳳宣:「主子,戚師兄回來的時候好像傷的很重,咱們要不要去看看他啊?」
西廂房的窗戶和東廂房的正大門相對,一開窗就能看到對面的光景。
還亮著光,儼然沒有睡。
鳳宣聽她提起,糾結了一下要不要犧牲自己寶貴的睡眠時間。
最後內疚感打敗了自己,雖然戚琢玉有時候壞的徹底,可剛才一路背他回家。後背的傷口重新裂開,血腥味濃郁,他一聲不吭。
哎,罷了。
去給大魔頭當一次心軟的神。
戚琢玉正要打坐調息的時候,大門被敲響。
他睜開眼,木門被推開一條縫,冒出鳳宣的腦袋,杏眼明亮。
戚琢玉眉頭微不可查的跳動一下:「你又有什麼事?」
深更半夜不睡覺,又弄出什麼麻煩來?他就不能消停一刻嗎。
聽得鳳宣挺不服的。
什麼叫又有什麼事兒啊,自己就不能是來給他上藥的嗎。
但想到戚琢玉現在是傷患。
鳳宣不跟病患一般見識,聲線乾淨:「師兄,我是來給你送葯的。」
戚琢玉閉上眼:「我不用。」
鳳宣沒理他,直接進了房間:「你傷的那麼重,怎麼能不用。」
戚琢玉想用打發執行修士那套來打發鳳宣,一句「修真之人哪有這麼嬌氣」都到嘴邊了。
發現自己眼前這個小道侶,就是他見過修真之人里,嬌氣包中的佼佼者。
索性沒有說話。
鳳宣當他默認了,把裝葯的盤子放在桌上,然後拿了一瓶裝著凝血粉的藥瓶過來。
邊走邊嘀咕:「師兄,你最近怎麼兇巴巴的。」
怎麼忽然不敬業了。
說好的風光霽月大師兄呢。
戚琢玉一愣,他在他面前,不知何時起,卸下了不少偽裝。
眸子一暗,戚琢玉內心翻滾著幾分殺意,又聽鳳宣繼續:「聽別人說道侶都有七年之癢,可是師兄連七個月都不到,就已經不耐煩了嗎。」
凝聚的殺意散了。
他釋然,和這腦迴路不正常的小奇葩計較什麼。
鳳宣伸出手,動作生澀的要解他的領扣。
戚琢玉一驚,抓住他的手腕,俊顏難得浮現一絲薄紅:「你做什麼?」
鳳宣茫然:「上藥呀。」
不脫衣服怎麼上藥。
上一種氛圍感嗎。
但轉念一想,也有可能大魔王要為他的好師尊守身如玉。
好男孩的身體是不能被心愛之人以外的男人看得,鳳宣懂得。
戚琢玉注意到鳳宣的表情,但他不想解讀鳳宣到底懂了什麼。
以他的經驗來看,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只是鳳宣不在執著脫下他的外套敷藥。
他不著痕迹的鬆了一分神情。
明亮的燭光下,再一次看清戚琢玉背後的傷口,鳳宣倒吸一口冷氣。
十二鞭幾乎鞭鞭見骨,後背被抽打的只剩下一點可憐的布料,脫不脫都不影響上藥。
鳳宣的神情凝固了幾分,多了一點真情實感的唏噓。
他把凝血粉一點一點倒在戚琢玉的傷口上,想到自己剛才推門而入的時候,戚琢玉似乎正準備上床休息。房間里空蕩蕩的也沒有其他備用的傷葯,難道他就打算什麼傷口都不處理,直接放任不管嗎?
這麼想著,沒忍住脫口而出。
戚琢玉淡淡道:「修行的過程中難免會受傷,只要不傷及要害有什麼好處理的。我向來如此。」他垂眸,輕聲:「況且,傷得越重才好,才越能讓自己記住這份痛苦。」
往日,必將百倍奉還。
哈?
你變態啊。
鳳宣不懂他自虐的態度,問了一句:「你師尊也不管你嗎?」
戚琢玉忽然沒說話。
蘇卿顏是他的師尊,又是這縹緲仙府的仙師,日理萬機,哪有什麼閑工夫管他。
況且,今日這鞭傷是他辦事不力得到的懲戒,師尊只會覺得失望。
鳳宣三下五除二把稍微淺一點的傷口給處理了。剩下就是那幾乎深可見骨的,光是塗藥粉根本就沒用,得先用針線把傷口縫合,然後再用繃帶包紮起來。
到了這一步就有點兒技術難度了。
鳳宣猶豫了一下,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針線。
戚琢玉睇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疑慮:「你縫合過傷口?」
鳳宣偏頭,回答的天真爛漫:「沒有。但是我縫過衣服,感覺應該差不多吧?」
「……」
戚琢玉收回視線,掃了眼屋內的衣架。
他送他的衣服,似乎沒有掛在外面。
鳳宣以為是戚琢玉擔心他的技術,他安慰道:「你放心吧師兄,我下手很輕的,不會弄痛你的。」
但是說完,還是心虛了一秒,給自己挽了一下尊:「如果真的弄痛你了,你就叫出聲,我馬上停下。」
戚琢玉懶得搭理他。
鳳宣以為他是同意了,但很快就發現,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費盡艱難險阻縫合好一條傷口時,鳳宣已經是滿頭大汗,雙手都是血,抖得險些拿不穩針。
反觀戚琢玉,竟然一聲不吭。
鳳宣不會覺得是自己技術太好的緣故。
光是第一條傷口,他就拆拆縫縫,來回兩次。
戚琢玉的指尖明明都在發抖,額間也沁著細細地汗珠,雙唇蒼白的毫無血色。
明明是痛極了的模樣。
鳳宣放下針線,有點生氣:「師兄,你怎麼痛也不告訴我。」
他在他背後,看不清他的表情,還以為他沒有這麼痛。
戚琢玉勾起嘴唇,皮笑肉不笑:「為什麼要告訴你。」
鳳宣不解:「我阿爹說了,痛要說出來,別人才知道你不舒服。」
作為九重天上、白玉京中嬌生慣養長大的太子殿下。
鳳宣從小就養得驕蠻任性,豆丁大點兒的時候摔破一點皮,就知道嚎啕大哭喊痛。非要把上古尊神們驚動的輪流抱著哄不可。
哪有人痛了之後會忍著的。
戚琢玉無聲冷哂,對他的話不置可否。這世上不是人人的過去都是無憂無慮的。
喊痛,只會暴露自己的軟弱,引來更多的嘲笑和辱罵。
鳳宣嘀嘀咕咕:「反正,等下我再弄痛你了,你必須要告訴我。」
即便告訴他,又有什麼用。
還能止痛不成,婦人之仁。
只是縫合下一道傷口的第一針時,鳳宣乾淨的聲線中帶了一絲試探,關心的態度不假:「師兄,這樣還疼嗎?」
戚琢玉一頓,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疼。」
鳳宣立刻鬆了力道,微微傾身。
鼓著臉頰,在血淋淋的傷口上,呼呼地吹了一下。
很輕。
很軟。
他痛的時候,帝君阿爹都是這樣吹吹傷口的。
他學得像模像樣,如法炮製。
戚琢玉的身體陡然僵硬。
鳳宣偏著頭:「這樣好點兒了嗎?」
戚琢玉眸子低垂,看不清表情。
鳳宣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的神情隱藏在劉海的陰影之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彷彿是接受了鳳宣的說法。
戚琢玉聲音低沉,因為疼痛而有些嘶啞:「又疼了。」
只是這回,背脊上沒等到吹氣的動靜。
而是鳳宣有點疑惑的聲音:「師兄,我第二針還沒開始呢。」
戚琢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