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收債之旅-1

我從大巴車上下來的時候，有過一陣子的頭暈目眩，可能是不太適應現在的新身份吧。對於我來說應該就是抖起來了。至少昨天我還是那個隔三差五打螺絲吃掛壁面，頭髮油膩的中年大叔。也就是在網吧臉紅的和馬老闆講著最近沒有實力了，買面再賒個大綠茶的時候，可能打擾了他的小憩，他濃黑的鬍鬚下沒有發出平時的那種近似「去拿去拿」的聲響，而是瞪起了他那大眼珠子，發出一陣應該是「切」的聲音，我頓時覺得有些尷尬，要不是已經打定了明天就去找日結的工作，我也沒有勇氣再補充上一句「馬哥，我都是兩天就還上的，嘿嘿，最近沒得實力了，明天就……」。

沒等我把話說完，馬哥這下子應該是清醒些了，從櫃檯上把那幾百斤用雙手費力的撐了起來「大飛，一個禮拜沒接活了吧，三十好幾都奔四了，中介的那些老嬤嬤也不想要你這樣的鱉蛋，可想勞資幫你介紹干幾次工，搞點紅票把身份證拿回來，誒，可聽到了？」

我把頭低了低，懶是比較懶，老也是比不上周邊那些個年輕的群體，孤身一人在這塊混吃等死的地方我也待了5，6年了，沒餓死也算成功，並且我還覺得過的挺滋潤的。從小也是政府生養，沒個家裡人告訴我過日子應該過的怎麼過，覺得這樣就挺好啊。雖然經過這些年的糟蹋，年紀也大了一些，干起工來身體沒有以前那麼自如，但12個小時的洗碗裝箱子也不是那麼費力，得來的票子不還是照樣能讓我快活好幾天。

所以對老馬閑扯的這麼一句，也就抬起頭不痛不癢的應道：「可以啊，馬哥，只要不是搶劫殺人，聽馬哥吩咐啊」。「收債，可做的來？」馬哥坐到那張椅面多處開裂的人造革轉椅上，點了支白沙，我一下沒聽的太懂，透過厚厚的鏡片看著他，滿是不明白，「那個綠毛不是老子介紹去的？拿著欠條找那些老頭老太太把錢換過來，跟他們講講道理嘛，幾句話不都軟了，人家趙大老闆是大忙人，不想跟這些叼人磨時間，你時間又不值錢，磨來了，搞個千把塊錢給你，不爽的要死，那個綠毛你看他在劉姨那裡，搬到對面樓裡面住去了，現在來我這都一包包的華子拿，可懂啊？」。

幾粒唾沫飛在我的鏡片上，我也沒太在意，確實我有點被吸引了，劉姨的那個小紅屋和對面有廁所熱水的住宿都讓我這個身體有些燥熱，我手裡機械的拆著速食麵的調料，撕來撕去沒有撕開，便銜在嘴上牙齒一咬，幾滴紅油滲進了我的口腔，讓我的話有些含糊：「搞那個累不累哦，跑來跑去的我跑不動，現在天也冷……」，放好調料拎起水瓶，又加了一句「不得犯法吧，要打架我打不照」。

老馬把剩了半節的煙丟到地板上，大皮鞋用力跺了一腳，取了根火腿腸，撇了一半扔到我的面碗里，剩下一半咬在嘴裡說著：「老子是真看不起你這種窩囊的，不犯法，那些老不死的都是把趙大老闆的葯買回去用的，吃到現在，欠條打了不給錢，你跑去要來天經地義，錢送到就甩幾張給你，跟你個跑腿的有什麼關係」。

因為咬著腸的緣故，老馬的鬍子一上一下讓我看的有些愣神，「***只要不是拿著跑掉了，你也跑不掉，沒得身份證長途車火車也坐不到，趙老闆這一塊勢力大得很，前面那個局子曉得吧，都熟，跑了就下你胳膊下你腿，老老實實的搞人家也不得虧待你，你做死做一天一百塊錢，不值當跑一趟的，你可搞，搞我把你打個電話，你跑一趟給我一百介紹費就照了」。

我哧溜哧溜的吃著面，喝一口湯，便打定了先搞一單看看情況，反正明天要是找不到日結，門口麵店老陳，房東張老太太，都讓我虛的很，「搞嘛搞嘛，搞一次給幾張是不是哦，這種好事情，早跟我講嘛，老子現在在你這包一夜跑大話的圖都不夠網費的」。

「好得很嘛」老馬用手擦了擦鬍子，伸手從後面櫃檯摸了小瓶紅茶伸到我面前咧嘴說到：「我也是看你老實，趙老闆跟我們老闆是發小，廊坊這一塊吃得開的很，你們這種叼毛這麼多，老實的少，我也是看心情找人，你搞一次把孝敬你哥哥的該送來送來，那就後面有的搞」。

老馬往椅子上沉了沉，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把腿伸直，沖我擺了擺手，「你玩一會睡覺吧，明天我打過電話讓你去」，我吃光了面，拿著那瓶紅茶，心裡還想著怎麼不給大瓶的，便往後退，退了兩步，還是不受腦子支配的沖老馬彎了彎腰，應該是這兩年的老毛病了，遇事腰比嘴巴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