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回 開端陷迷局
民國二年,仲夏夜。
北方灤城,醒獅茶舍后室。
掌柜顧青黛單手支頤倚坐在妝奩鏡旁,想起半個時辰前發生的那一幕,依舊心有餘悸。
伴隨兩聲槍響警示,茶舍內外迅速被一隊官兵包圍得水泄不通。
為首的正是灤城商會新任會長,連北川。
他接到舉報,稱茶舍里藏匿了一名重要通緝犯。
茶舍在商會管轄範圍之內,他這新官便親自引官兵前來搜捕,還詐顧青黛趕快交代出那人的下落。
光顧茶舍的賓客們被這大陣仗嚇得夠嗆,躲也躲不開,溜也溜不掉。
這麼砸顧青黛的生意令她忍無可忍,興沖沖闖到連北川面前,朝他來了頓猛烈地語言輸出。
連北川那恣睢跋扈的性子誰人不知?
周遭眾人暗暗感嘆,醒獅茶舍今晚一準兒得遭殃。
顧青黛根本沒打算跟連北川和睦相處,巴不得他厭煩死自己才好。
她好端端一現代有為青年、商業小金領,趁著假期去郊外踏青。
正吃著火鍋唱著歌,突然咔嚓一個大雷劈到她身上,當場就斷了氣。
待再次睜開雙眼,就穿到了頭天晚上,她在某瀏覽器里刷到的那本小說里。
那是一本披著發家致富年代文為外衣,實則是女主與男主男配們纏綿悱惻的風月文……
她成為裡面和自己同姓名的女主,而連北川則是書中男主!
顧青黛對燈發誓,真就是因為和自己同姓名才隨意翻了翻,待察覺齣劇情走向小臉兒通黃時,立馬就退了出來。
她鐵了心不按原文路子走,靠那種手段獲得何種成功,走向人生巔峰都令人不齒。
所以她誓要與男主男配們拉開距離,堅決不與他們發生任何交集。
但今晚,這個界限被打破了。
奇怪的是連北川並沒有難為她,和帶隊長官簡短溝通后,隊伍便撤離出茶舍,給人一種雷聲大雨點小的錯覺。
顧青黛料定這裡面定有文章,正在心裡犯嘀咕,後腦唰地一下被什麼硬東西給瞬間抵住。
「不許動!不許叫!」
自她身後傳來一個可怖的男聲。
她背脊陣陣發涼,只敢微微抬眸,從鏡子里瞧出那是一個渾身帶血的清瘦男子。
該不會是連北川要找的那個通緝犯?
「你犯了什麼事?」她故作鎮定,不敢輕舉妄動。
畢竟抵在自己後腦上的是把槍呀!
男子持槍的手臂在隱隱發顫,不是慌張,是受了重傷。
「我沒犯事。」
「那是有冤情咯?」
男子沉默片晌,嘆了口氣:「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你怎麼溜進茶舍的?連北川那王八蛋讓我罵走了。外面沒官兵把守你快點跑吧,就當我今兒沒見過你。」
顧青黛沒工夫跟他細究,當下保住自己這條小命最為要緊。
男子望向鏡子里那張過於嫵媚的臉龐,「顧掌柜人長得美,性子也爽快,但願我沒有看錯人。」
「你說啥呢?」顧青黛一臉懵然,不解他在講些什麼。
男子剛要講明,卻猝不及防地吐出一大口鮮血,血沫噴濺到鏡面上,還有顧青黛的臉頰上。
顧青黛捂住嘴巴,強迫自己不發出半點聲響。
「別那麼驚訝,我跑不掉,就快要死了。」
他喉嚨里殘有未吐乾淨的血沫,言語起來咕咕噥噥的。
抵在顧青黛後腦上的槍被他緩緩挪開,身子失去些重心,差點栽倒在地。
沒有了槍的威脅,顧青黛迅捷起身,終和這個男子四目相視。
都怪當初看書不夠仔細,她真不記得書中有這樣一號人物。
「顧掌柜,我有一個不情之請,你得答應我。」他不容商量,是必須接受的口吻。
顧青黛抹了把濺在臉頰上的血沫,「你我素未相識。」
男子自顧從長衫里懷中掏出一塊粗粗麻麻的破布,上面也沾染上不少血跡。
不由分說,他使出渾身僅剩的力氣強行塞到顧青黛手中。
「這是無價之寶……」男子壓低嗓音徐徐道來。
原來這個男子名喚李正,家中世代均為守墓人,守護的是前朝一位屢立戰功的將軍。
墓中隨葬珍寶不計其數,這才引來眾多無恥之徒瘋狂覬覦。
更是他招來殺身之禍的頭等原因。
可悲的是他都快要死去,還沒搞清楚幕後黑手究竟是誰。
他交給顧青黛的東西已不言而喻,就是那座墓穴真正的地理方位,以及墓中所設機關的全部標識。
顧青黛只覺肩上的擔子倏然重下來,不住地搖頭:「你好好活下去,這件事我沒法子勝任。」
李正眉頭緊鎖,顫顫巍巍地解開長衫衣襟,露出身上多處仍在流血的傷口。
都是嚴刑拷打的痕迹!
「我撐不過今晚。」他無力地癱坐到一邊的羅漢榻上。
顧青黛的眼眶漸漸濕潤了,悵然更咽:「好人不該短命啊。」
「顧掌柜聽我說,我死以後要把屍體儘快處理掉。藏寶圖是塊燙手山芋一定得藏好,不要給自己惹上麻煩。我相信,終有一日它可重見光明。」
李正的氣息越來越弱,兩隻眼皮也沉沉地耷拉下來。
顧青黛半跪到李正身前,伸手握住他的掌心,是無聲的、鄭重的承諾。
「真對不起,但拜託了……」
「李正,李正!」
李正永遠無法回應她了。
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慘烈地死在她面前。
穿過來已有些日子,這無疑是對她最大的一次打擊。
「得把屋子收拾乾淨,屍體也得在天亮之前處理掉。」
又有一個男聲在顧青黛身後乍然響起,嚇得她的魂兒都快飛出來。
這屋子裡怎麼還有第三個人的存在?
是連北川,他壓根沒有走!
果然留了一手。
「你什麼時候藏進來的?」顧青黛惡狠狠地瞪住他。
「在你說把連北川那王八蛋罵走的時候。」
連北川面上十分冷漠,對於李正的死沒有流露出絲毫情緒。
他繞開顧青黛,先收走李正遺留下來的那把槍,之後替李正認真整理好遺容。
「是你殺了他。」
「算是吧。」連北川沒替自己辯白。
他今日來此,不過是給那副縣長一個面子。
那副縣長謊稱家中失竊,丟了多幅異常珍貴的前朝字畫。
賊人本被他府上家丁所擒,動了私刑,仍不肯說出字畫藏到何處。
趁家丁換班之隙,賊人狡猾逃脫,這才請連北川出面,在商會轄區內幫忙摸查。
聽到李正一字不落地陳述,連北川瞭然自己讓人當槍使了。
更重要的是,他明白這件事不會因為李正的死而結束,相反這僅僅是個開端。
「不想和李正落得同一下場,就別讓第三個人知道今晚的事。」
連北川一面用舊被單將李正的屍體包裹嚴實,一面環視屋內被顧青黛打掃的乾淨程度。
顧青黛擦拭完最後一塊血跡,抬眼冷笑:「你在這裡又扮演什麼角色?」
連北川猛地上前將她逼退到牆角,她整個人都被籠罩在他那高大的身軀之下。
顧青黛身子一緊,連北川這是要殺了她滅口?
「藏寶圖,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