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知少而命長,人算不如天算
楊溯那邊遲遲沒有下落,但是南疆那便也不可能不管。
很快,武璋帝的旨意便到了,讓肅王府那一百親衛配合當地兵勇一同繼續查找肅王下落。而由千雅公主負責帶隊,繼續趕往南疆軍營救治。
這幾日,林鸇霄一直很是沉默寡言,他沒想到楊溯居然就在他眼前出了事兒。
這刺殺來的莫名其妙,讓小小年紀的他「開了眼界」。
接了聖旨以後,龍千雅詢問林鸇霄,若是他想回京,她便著人送他回京;若是他不想回去,那麼便同她和曲穎桓去南疆。
她初心是想讓林鸇霄跟她去南疆的,畢竟學了那麼多年的醫術,幾乎還不識字兒便聽劉夫人給他念誦醫書。
林鸇霄的醫術算的上是盡得曲穎桓真傳,小小年紀醫術便初見大成。
不過,行醫者,只閉戶讀醫術和脈案葯案是不夠的。讀萬卷書不若行萬里路,親自為人診脈、開方、施針、治病,這才是精進醫術的正確打開方式!
林鸇霄猶豫了一下,選擇和師父師娘一起去南疆。
他也很掛心楊溯,雖然不喜歡他歸不喜歡,但是他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他還是很擔心的。
可是,他也不能回京城等消息,回應天後,他不知道該如何向自己姐姐交代。中文網
分明臨出發前,姐姐叮囑過他幫忙「照看」楊溯,結果……
出乎意料的是,常桂居然沒有選擇留下來一同找尋楊溯,反倒要跟著林鸇霄。
按照常桂的話來說,他也很擔心自家王爺。可是王爺早有交代,無論什麼情形下,他必須和林四少爺形影不離,保護好林四少爺。
龍千雅被他這話說服了,但曲穎桓又不傻!
他認識林青鸞多年,怎能不知林青鸞是什麼樣的人?林鸇霄身邊肯定有暗衛跟著,又何須常桂這麼個自保都勉強的太監跟著?
想到林鸇霄身邊的暗衛,曲穎桓好像意識到了什麼。
為什麼出事當天,林鸇霄身邊的暗衛居然沒有出手?他們不是應當拚死相護的嗎?
察覺到了蹊蹺,曲穎桓將常桂拉去了一旁,低聲問他:
「別是這場刺殺,是你們家主子的手筆吧?」
常桂眼神一暗,而後趕忙搖頭:「怎麼會?曲太醫怎麼會這麼想?」
曲穎桓眼珠一轉,換了個問法:「鸇霄身邊的暗衛,是肅王府出來的吧?」
常桂抿了抿嘴,又搖頭:「奴婢不知道啊,這個不歸奴婢管。」
曲穎桓旋即道:「看來,我沒猜錯,鸇霄身邊果然有暗衛,還是你們肅王府的暗衛!」
常桂蹙眉:「曲太醫慎言,暗衛一事,豈能宣諸於口?」
就像是抓住了常桂語病一般,曲穎桓伸出手指晃了晃:「讓我猜著了!果然如此,你定是知道些什麼,只是肅王不讓你說,對吧?」
常桂臉色更加的陰沉:「曲太醫,奴婢知道您是青鸞小姐的人,所以奴婢敬重您,但請您也勿要多言,須知知少而命長!」
曲穎桓撇了撇嘴:「我只是問問,知道他沒事兒,也就不那麼擔心了。你放心,這件事情我會保密的。
不過,消息傳到京里去了,青鸞小姐一定也已經知情了。你主子這麼干,不怕回去之後被算賬啊?」
常桂看著他略帶幸災樂禍的嘴臉,偷偷的翻了個白眼。
「主子們的事情,奴婢管不了,也管不著。主子怎麼吩咐,奴婢怎麼做。」
「噗哧」曲穎桓笑著搖頭:「常桂公公,我記得你以前也不是這性子啊,怎麼忽然變得這麼不近人情了?」
常桂沒有吭聲,曲穎桓也覺得無趣。正巧見龍千雅帶著林鸇霄朝他們這邊走來,就迎了上去。
為了便於照顧林鸇霄,常桂上了馬車。
林鸇霄捧著一本脈案在看時,常桂在新備下的炭爐中添了兩塊銀絲炭,而後將銅壺放在上面燒水。
隨著馬車的行進,常桂跪坐在炭爐旁,陷入了思緒中。
他變了嗎?或許吧!
打小兒長在宮廷中,見慣了大太監們的爾虞我詐、欺軟怕硬。但沒誰敢欺負他,因為他主子是四皇子,他乾爹是武璋帝身邊的內監大總管!
有主子護著,有爹教導,常桂自來都是其他小太監的羨慕對象。
他乾爹打小兒就教他,莫多言,知道什麼都咽肚子里,除了主子,絕對不能往外說!
他一直都謹記著,就那麼善心了一回,結果……
趙如海死了,別人都以為他是個忠僕,投繯殉了開平王和王妃。
只有他知道,是王爺帶著他去了忠國公府,讓他親手將趙如海給弔死在房樑上的!
常桂永遠記得當他死死的攥著繩子的時候,那一條鮮活的人命消散他手中的感覺,無比的寒涼!
他告訴了趙如海,開平王和王妃命不久矣,趙如海卻是將這件事情告訴了許側妃。
雖然趙如海和他都是無心的,但是許側妃因此記恨林四小姐了,在她爹娘的靈堂上設計林四小姐。
王爺暫且還不能動許側妃,但卻是要了趙如海的命,以及讓他親手殺了趙如海,當作是對他的懲罰!
這教訓的代價可是人命,他怎麼能忘?怎麼敢忘!
「常桂公公,你想什麼呢?我叫了你好幾聲,你都沒有聽見。」
常桂回神,臉上掛上了笑容:「鸇霄少爺,您吩咐。」
林鸇霄看了一眼小几上的茶盞:「我想喝點兒水,你看看水熱了沒?」
常桂趕忙用手碰觸了下銅壺,而後笑道:「水還沒開,鸇霄少爺再等會兒可好?」
林鸇霄抿了抿唇,而後點了點頭,又將視線移回了脈案上。
而常桂他們這一行離開才半天的時間,許瑾怡就帶著肅王府的一百親衛到了。與她一同而來的,還有許恭盛和許恭茗兄弟兩個。
肅王遇刺失蹤的消息傳入京中,許瑾怡就收拾了行禮,要來親自尋找楊溯。
馬赫攔著不讓,她就讓藝琴通知了娘家,並揚言,若是大哥不幫忙,那麼她就投繯自縊!
可巧兒,藝琴到關東侯府的時候,許恭茗正準備前往爹娘墳前為他們守陵,特來向大哥許恭盛辭行。
當藝琴說明來意以後,兄弟倆都傻了眼,何曾見過自家大妹(長姐)如此過?
許瑾怡一向都是知書達理溫婉柔順的,那在乾清宮殿前席蒿待罪就已經夠荒唐的了!
可再荒唐她至少還是知禮的,哪裡見過她這般不顧形象?竟是學起那市井潑女,來這套「一哭、二鬧、三上吊」!
雖然氣憤,但是在許恭茗和妻子方氏的勸說下,許恭盛夫妻和許恭茗還是一同隨藝琴來到了肅王府。
顧忌許瑾怡側妃的身份,馬赫並不敢將許瑾怡關起來。
卻是命王府里的侍衛們,牢牢守住王府的所有門。就是連狗洞旁邊也安排兩人看著,絕對不敢讓她有溜出王府的機會!
見到許家來了人,馬赫猶如看到了救星一般,趕忙請求他們好生勸勸許側妃。
馬赫接到了林青鸞的命令,務必要將王府看守好,切莫鬧出什麼亂子來,讓人趁虛而入。
許瑾怡吵著嚷著要去找楊溯,馬赫攔都攔不住!
不得已,才想出了讓侍衛站成人牆堵門的做法,也是因著這許側妃是個計較禮法的,萬是不敢沖著一群大男人撞去,怕毀了清譽。
果不其然,許瑾怡也只是佯裝要衝撞。但是見侍衛們不退,她終是沒有撞上。
待許家人來了以後,許家大夫人方氏是各種好言相勸,可她偏是不聽。
這昔日的女諸生一旦執拗起來,竟是異常認死理兒,八匹馬也拉不回的那種!
許恭盛氣急,不願再管她,抬腳要走。
許瑾怡卻是自發間拔下簪子指著自己的脖頸,揚言:
「兄長,你若不幫瑾怡,瑾怡便立死當下!」
許恭盛怒不可遏,竟口不擇言,當著馬赫的面兒就怒吼道:
「你這是發得什麼瘋!你去又能如何?若是肅王有個好歹,你……」
一個敢問,另一個敢答:「那瑾怡便隨夫君而去,絕不苟活!」
「你……」
許恭盛被氣的臉漲得通紅,在許瑾怡面前來回踱步。
幾次想要奪下她手中的發簪,可她似乎早有防備,不準任何人近身,還小心提防著許恭盛和許恭茗。
眼睛哭得滿是血絲,竟是比爹娘靈前還要真切!
最終,是許恭盛妥協,他與馬赫商議,由他陪著許瑾怡一同去尋肅王。
馬赫見狀,不敢應允,推說王爺臨走前有吩咐,好生照料許側妃。如今側妃如此激動,若是讓她離府,唯恐王爺回來時,他們當奴才的沒法子交代!
更是眼珠一轉,往武璋帝身上推拖:
「若是陛下首肯,奴婢也是萬不敢忤逆聖諭。」
其實,這都是託詞。馬赫是覺得許恭盛肯定不會去為此事面聖,所以才故意這麼說。
馬赫私心是不想讓許瑾怡去的,尤其是在許瑾怡這般要死要活之後,馬赫其實是被許瑾怡給震住了。
他從未想到過,這個側妃娘娘居然對王爺如此根深情重!
這對他來說,可不是好事兒!
都說烈女怕纏郎,可百鍊鋼也怕繞指柔啊!
這肅王和許側妃本就是明媒正娶的夫妻,若是許側妃滴水穿石將王爺的心打動了,那……那他主子青鸞小姐怎麼辦?
但往往就是這麼出人意料,許恭盛被馬赫的話勸退了,可許恭茗卻是看不下去了,竟是當真拉著許恭盛去求武璋帝。
武璋帝本來挺煩躁,但是聽到許恭盛和許恭茗兄弟兩個言辭懇切,竟是被許瑾怡的痴情打動了!
不僅答應了許瑾怡去,還特意恩准許恭茗可以遲些再去守陵,隨著許瑾怡一同去找楊溯!
當兄弟倆帶著聖上口諭回來后,馬赫無法,只得放人。
許瑾怡又讓馬赫調配肅王府一百親衛給她。
馬赫本是不願,但許瑾怡要挾要去面聖,請陛下做主。
讓陛下嚴懲他這狗奴才,看看他的主子究竟是誰,竟是一再違悖側妃的意思!
馬赫這才知道,原來許瑾怡竟然是一早便知道了他是誰的人!
他以楊溯有令為借口,許瑾怡其實是不信的,但她也不反駁。
等到要親衛的時候選擇撕破臉,這便是覺得自己此去定能獲得楊溯之心,要借他之口向林青鸞宣戰了!
這次,許瑾怡略勝一籌。
畢竟林青鸞還未嫁進王府,許瑾怡去名正言順,林青鸞若是去……這應天府悠悠之口,她如何去堵!
縱有婚約,未及嫁娶便奔赴,林青鸞的清譽可就蕩然無存了!
許瑾怡賭的便是,林青鸞不能入宮面聖,求武璋帝允她去尋楊溯。
她兄長林鵬霄遠在北疆鞭長莫及,而她親父丞相林雍驌絕對不會允她如此不知羞恥,那安國夫人更是還要顧及衛勇侯府顏面,更是不會帶她進宮。
這一局,怎麼算,都是林青鸞輸了!
許瑾怡自信滿滿的離開應天府,卻是不知她漏算了一點——
她此行,找不到楊溯!
自然,也無法對他悉心照顧,讓他看到她的一片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