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母愛
來到紫宸殿的後殿,周浚恪遠遠就看到了雙眼腫脹如桃的皇後娘娘,頓時鼻子一酸。
剛剛在大殿上那種不服輸和憤怒,頓時煙消雲散,只剩下愧疚和自責。自己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自己出事了之後會有一個女人為自己心疼到心碎。
「娘,兒子不孝,讓您擔心了!」周浚恪跪倒在然柔的身前,這一跪,周浚恪心甘情願、發至內心!
這位不是親娘勝似親娘的女人,的確是一個讓周浚恪在這個陌生世界中暖心的存在。
上輩子電視中的後宮劇多了去了,女人們的勾心鬥角更是陰狠毒辣、不擇手段。然而然柔身上沒有一絲那些後宮女人的影子,對自己這個失去娘親的孩子是疼愛有加,甚至超越了對自己孩子的寵溺。
然柔沒有回答,而是一耳光甩在了周浚恪的臉上。沒有一絲保留,使盡了全身力氣,然後痛哭著將周浚恪攬入懷中。
「你這孩子,為什麼總喜歡惹禍,好好的皇宮住不下你嗎?非要往外跑,如果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本宮該怎麼跟九泉之下的妹妹交代?從今往後,你哪都不準去,就老實的在皇宮裡給我待著!」然後涕淚交集的說道。
「娘,我喘不過氣了。」周浚恪被然柔勒的臉色漲紅,弱弱的說道。
然柔扳過周浚恪的肩膀,嚴厲地問道:「我說的你能做到嗎?」
周浚恪揉了揉火辣辣、已經腫起的臉,一點沒有惱怒,笑著拍了拍然柔的手臂道:「娘,我知道您是疼我,但孩子總歸是要長大的。」
然柔錯愕的看著周浚恪怔怔出神,這個渾身塵土,額上還包著布條的孩子,在他的眼神里再也看不到之前的稚嫩和包裹在尖刺內的恐懼。
現在的周浚恪眼神中,充滿了自信和從容。到底是皇家出身的孩子,幾次的磨礪就讓他成長飛速。
片刻的出神后,然柔恢復了皇後娘娘的雍容華貴,輕點了一下周浚恪的額頭,罵道:「這麼快就想逃出本宮的掌心?別做夢了,至少要等到成年建府了之後。現在的話,且挨著吧!」
成年到好說,挨年歲就是了。建府是什麼標準啊,這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周浚恪挎著臉說道:「娘啊,咱別那麼苛刻成嗎?兒子在外面還一堆買賣吶!我這要是出不了皇城,那不亂成了一鍋粥啊!我惦記掙錢養您吶,沒了就遭了。再說,那建府有什麼條件啊?娘,您詳細給我說說唄!」
然柔的心情是半喜半憂,喜的是周浚恪對自己的母子之情不曾變化,憂的是這小子油鹽不進啊!
然柔瞪了周浚恪一眼說道:「王爺建府,你當買賣不成?還什麼條件,讓你父皇聽見少不了一頓責罰。」
說著然柔嘆了口氣,一個酒精的製作和效用,已經讓這個孩子開始初露睥睨,進入了滿朝文武和天下人的視線內。
而且封了王爵就應該開府,是自己以周浚恪年紀不足十五歲,強行壓了下來。
因為未成年的皇子,都是以自己這個皇后的名義來教養,而成了年之後就由皇帝親自教導。換了其他皇子可能是好事,可以寬闊眼界、增長見識。
偏偏對周浚恪不是什麼好事,從這些日子的觀察來看,這孩子生性倔強、不懂退讓、缺少了對皇權的敬畏,就算面對皇帝也敢辯駁一番,堅持自己的想法。
然而皇帝又是一個掌控欲極強的人,十分好鬥!在他的觀念中,天下人他都能馴服,難道還馴服不了自己的兒子?
周浚恪由皇帝親自教導,很有可能淪為皇帝手中解悶的玩具,父子斗到最後很有可能發生極其慘烈的悲劇。然柔不想看著悲劇發生,所以才多次多加阻攔。
更要命的是以後,現在的皇帝是父親,在沒什麼大錯的情況下,周浚恪性命無憂。以後太子登基,會不會容忍一個對自己、對皇權沒有敬畏的王爺存在?
「恪兒,母后當然希望你成長起來,能獨當一面的幫你父皇分憂。只是你還小,母后不希望你趟進朝堂這潭墨水中而失了本心,你能懂嗎?」然柔語氣溫和的說道。
周浚恪不知道然柔的擔心,只是以為自己太過於出眾,然柔擔心自己與太子發生衝突,或者有了不該有的想法。
如果換做其他皇子可能會怨恨然柔,認為她為了保住自己嫡子的地位,打壓其他子嗣。然而周浚恪巴不得遠離這些是是非非,把那個容易過勞死的皇位讓太子去做,自己安安穩穩做自己的富貴散人。
再說,然柔對自己這個養子的確不薄。雖然自己目前還沒見過太子,但聽身邊的人說,自己的吃穿用行並不比太子差一點,這就足以說明然柔的心已經很一碗水端平了。人家這麼推心置腹的對待自己,自己再起了狼子野心,這說明自己的不是人啊。
而且,如果然柔是一個惡毒的皇后,完全可以表面上裝作對自己不差,一旦發現自己危及到太子的儲君之位就暗中鳩殺,根本沒必要這麼苦口婆心的來告誡自己的。
周浚恪笑道:「娘,我懂你的擔心,您放心吧!我本就沒想進入朝堂之心,我希望實現財政自由,然後安安心心做我的逍遙王爺。」
然柔何許人也,敏銳的察覺到了周浚恪話語的隱意,急忙說道:「恪兒,母后沒有偏幫誰的意思,你和浚乾、、浚泰、浚譽都是我的兒子,我只是希望你們健康成人。其他的事情,母后不會去管,往後更無心去管,母后只希望你們不要讓我太傷心!」
「娘,別亂想了!不會的,不會發生什麼讓你傷心的事情,我保證!」然柔的口氣透露出一絲老母親的哀求,讓周浚恪聽著心裡很不是滋味。
周浚恪堅定的神態和語氣,讓然柔心中一暖。她笑著撫摸著周浚恪的頭髮,內心的苦楚漸漸散去。
身為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然柔在所有人的印象中都是大公無私、賢良淑德。
但是這些東西在面對自己孩子的時候,她只剩下一個身份就是母親。每當夜深人靜她被噩夢驚醒之時,都不知該如何面對日後孩子們為了爭奪皇位變得針鋒相對的樣子。
皇位只有一個,且散發著誘人的光芒。歷史上多少次骨肉相殘,都是為了那至高無上的皇位!
每每想到此處,然柔就忍不住潸然淚下,暗暗發誓一定要教育好孩子,不讓他們骨肉相殘。
然柔甩了甩頭,將腦中雜緒拋開,笑道:「恪兒,果然長大了,知道心疼母后了。只要你能跟母后保證日後不會留宿宮外,母后便讓你每日出宮。」
嗐,我還以為多大事吶!
「完全沒問題,娘!」周浚恪爽快的答應道。
「那就約定了。」然柔強硬與一臉嫌棄的周浚恪勾了勾手指。
「娘,你太幼稚了!」
然柔掩嘴笑了笑,說道:「兒子大嘍,開始嫌棄母親了。恪兒,母后與你商量些事情啊,往後你能不能少與你父皇頂撞!畢竟他是一國之君,顏面很重要的。其實你父皇很疼你的,你看看你犯了多少錯,他有哪次真的責罰你了?」
「不是,母后!就沒他那樣當爹的,我遭了這麼大罪,一回來他就質問我知錯了嗎?當皇帝了不起啊,跟自己兒子說話都得綳著!」周浚恪吐槽道。
然柔用力在周浚恪肩膀拍了一巴掌,訓道:「不準這麼說你父皇!他是君是父,怎麼做輪不到你說三道四。記住了,以後不準再說這樣的話。」
見然柔動了氣,周浚恪無奈的攤了攤手,說道:「我以後盡量剋制。」
「不是盡量,是必須!」然柔不滿意的強調著。
「娘,吃飯吧,我餓了!我這頭暈,哎呀呀,好多星星!」
看著周浚恪裝病的樣子,然柔就氣不打一處來,又不能跟一個腦疾未愈的孩子計較,只能將這個話題終止。
陪著然柔吃過了晚飯,周浚恪催著然柔回去看看剛剛兩歲的周浚譽,自己溜溜達達的來到了尚食局。
尚食局的嬤嬤和小太監一見到周浚恪,就跟見了鬼似的,大聲喊道:「四皇子殿下來了,四皇子殿下來了。」
很快尚食局的所有的大門都全部關閉,並從裡面給插上了。
「這是拿我當鬼子看待了啊。」周浚恪鬱悶的摸了摸鼻子,揚聲喊道:「小爺今天不是來打劫的,我找你們方大人,讓他出來見我!」
不大一會的功夫,方聞令一臉尷尬在里院快步趕來,邊走邊拱手邊打量一副慘狀的周浚恪,說道:「齊王殿下息怒,是下官未能教育好屬下,讓齊王殿下見笑了。您這是...」
「出了點小意外,不礙事!」周浚恪隨意的拱了拱手,然後摸了摸額頭訕訕的說道。
「差點讓你這老倌岔過去!小爺問你,你們尚食局怎麼回事啊?至於看了我就跟見鬼似的?想來你這老倌沒少在裡面添油加醋啊!」周浚恪恍然發難道。
「算了,懶得跟你這老倌計較,小爺找你有其他事情。」
「為什麼見你跟見了鬼似的,您心裡沒點數嗎?你上次跟土匪一樣的打劫尚食局,還不夠讓人記憶深刻?還用老夫我添油加醋?」方聞令心裡腹誹著,嘴上卻說著:「齊王殿下大度,裡面請,裡面請!」
方聞令躬身引路,帶著周浚恪來到了一間房內坐下。
「老倌我問你,你是不是跟我倆玩虛招子啊?答應好的海鮮吶?怎麼送了一天就沒貨了?怎麼回事啊?我怎麼跟朋友交代啊?」屁股剛坐下,周浚恪滿嘴黑話,連珠炮的開始發問。
方聞令嘆了口氣,他早就猜到了周浚恪的來意,指定是就海鮮的事情來發難的。
「齊王殿下有所不知,不是下官不守信譽,而是這海鮮實在稀罕。原本一個月進貢一次,因為段大人的上諫,陛下改為了三個月進貢一次的。」
「本來下官已經為您朋友準備好了一個月的量,結果我聽聞登州、萊州和青州同時遭了風災。」
「這海鮮半年之內別想在進貢了,所以我給供應扣下了,已備宮內的需求。還望齊王殿下多多體諒啊,下官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總不能為了幫您朋友,自己丟了官職掉了腦袋啊!」方聞令一肚子苦水,弄的周浚恪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而且方聞令知道,周浚恪這是無中生友,根本就是他開的酒樓。
周浚恪想了想,說道:「小爺也不是為難你,我就納悶了,咱大安朝靠海的地方還少嗎?非得在登州進貢海鮮?其他地方不行嗎?」
越說越覺得方聞令在騙自己,周浚恪怒道:「老倌,你是不是欺負小爺年紀小,什麼都不知道啊?遠了不說,海州也臨海怎麼就不能進貢海鮮,非得登州?」
「齊王殿下,下官怎麼敢蒙您啊!進貢的船隻,必須由黃河入海口進入,方能行船順著黃河抵達京城。其他地區距離太遠,沒等到地方船上的冰就都化掉了,海鮮也早就臭掉了!」方聞令撞起了天屈。
周浚恪盯著方聞令看了半天,確定了這老倌沒有撒謊,才暗暗的鬆了口氣。看來不是對手使壞,只是單純的不可抗力。
自己的心是放下來了,但剛剛如此出言不遜,卻讓周浚恪感覺很難堪,不知該如何回答。手指虛點了幾下,語氣有些虛的說道:「你說的...對,那...海鮮的事,半年內就別想有貨了唄。」
「是的,齊王陛下,下官實在抱歉啊!」方聞令賠笑道。
周浚恪苦笑道:「方大人,這事也怨不到你!沒啥可抱歉的,只能說我...我朋友運氣不好。行了,那您老忙著吧,有事就去墨韻院招呼一聲。」
方聞令沒有注意到周浚恪的措辭變得恭敬,只顧的連聲答應將這位瘟神送出了尚食司才鬆了口氣,他是真怕這個活土匪耍起混不吝,到時候鬧到皇上跟皇后那裡就好說不好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