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解氣

今日得了一件國之利器，周耀武心中的喜悅溢於言表，晚膳整整吃了兩大碗油潑面。

把一旁的然柔看的側目連連，忙說道：「陛下就算高興，也不該吃的太多，小心脾胃！」

「你是沒見到大臣們當時的臉色，否則你會比朕還要高興的。」咕咚咕咚，周耀武將麵湯一飲而盡，響亮的打了個嗝，大笑道：「舒坦！」

然柔捋順著周耀武的後背，輕笑道：「浚恪到底是長大了，居然能替陛下分憂了，臣妾不用看也高興的很。」

「一成軍費換來我大安未來幾百年的軍馬消耗，這種買賣多多益善。」

說著周耀武神色晦暗的說道：「只是...朕有些想不通，他怎麼突然間就懂了這麼多的東西？這些東西在我大安可沒人會的！」

「無師自通，準備自我作祖校比孔孟？就他那弔兒郎當、不學無術的樣子，朕不信的。」

「然柔你發現沒有，這小子的變化是從墜馬之後。有時候，朕總有一種錯覺，他並不是浚恪，你有沒有這種感覺？」

「尤其是今天那篇賑災手冊，寫的沒有華美，只有實用。就好像這小子經歷了很多大災大難，既然什麼災難該怎麼救災都分門別類了。」

「你知道朕讀完手冊之後是什麼感覺，驚悚之情大於喜悅，這不是才華，這是妖孽！」

「而且知守、克明和輔機，看完手冊之後，也有同感。」

從古自今，皇家信奉鬼神之道的同時，皇帝本人卻也更忌諱鬼神之道，漢武帝時期的巫蠱之禍就是最好的例子。

「陛下，您都說了是錯覺，那一定只是錯覺。恪兒的相貌沒變，胎記也在，怎麼可能不是恪兒。我想是陛下最近太累了，合該好好休息休息了！」然柔笑著說道，心裡卻也沒那麼堅信。

因為短短几個月的時間裡，在周浚恪的身上發生了太多不可思議的事情。

不論是烹飪技巧、酒精的提煉、雪花鹽，還是今天拿出來的蹄鐵和賑災手冊，都不可能發生在過去周浚恪的身上。

可事實擺在面前，總不能說自己的孩子被鬼附了身，或者其他玄之又玄的說法。

這些答案然柔通通不能接受，也不會信。如果非要說出原因，然柔更願意相信，是摔了一次之後讓周浚恪的腦袋開了竅！

「要我說，就是小愧妹妹在天有靈。這一摔，讓恪兒開了竅。漢有張良，今有我兒浚恪。」然柔極力給周浚恪打著掩護。

「你不用極力為他掩飾，是不是朕的兒子，朕難道還不清楚。只是變化太大了，有些不敢置信。不過你的話，倒是與知守相同，古之先賢均開創先河，我朝也當有此賢。」周耀武笑著打趣著然柔。

「賢不賢哀家不看重，只要他安穩些就好。」然柔長舒了口氣，有方安郡替他背書，可讓陛下心中安定不少。

提及周浚恪的不安分，周耀武的臉色頓時又黑了，這是想起來周浚恪在議政殿的時候，句句戳他心窩子的話了。

「哪天請泰玄真人來宮裡坐坐，給太后他老人家祈祈福！」

被不被冤魂附體不知道，這小子嘴上無德是真的，必須得找人來看看，能不能把這嘴治好。

然柔眉頭皺了起來，泰玄真人是執安國道教執牛耳者，所批箴言無一不靈驗。就連周耀武和自己當初都被他批過命，是位活了兩甲子的活神仙！

請他來宮中，看來陛下還是沒打消心中的疑慮，然柔還真有那麼一絲絲的擔憂。

「陛下，恪兒已經是齊王了，不如讓他回封地如何？一來，不會總惹您生氣。二來...！」然柔岔開話題說道。

周耀武搖了搖頭，打斷道：「然柔，朕就是求個心安。但這個事情，朕想了很久，才決定與你知會一下比較好！」

周耀武對然柔的柔情，讓然柔心中很暖。想想自己這位手腕強硬的夫君，什麼時候在乎過其他人的感受。

罷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恪兒還是那個恪兒，誰來看哀家都不怕！

然柔眉頭漸漸舒展，看著山魚走了進來，輕笑道：「陛下說的是，臣妾謝陛下的體貼！」

周耀武溫柔的捏了捏然柔的手，沉聲向山魚問道：「何事？」

「秉陛下，散值後殿中侍御史陳勛、太常丞吳器、司農寺少卿錢經明、監察御史趙夢龍和著作郎孫大仁，官服未換便先後趕到了盧府，待盧謙海回府後半個時辰離開。之後五人分別拜訪了十幾位大臣...！」

「可以了！」周耀武粗暴的打斷了山魚的話，冷笑道：「不用你來說緣由，讓朕來猜猜！可是這群自稱讀聖賢書的讀書人們想要賴賬了吧？」

山魚俯首在地，悶聲悶氣的說道：「稟陛下，正是如此！」

「嘖嘖嘖！然柔，你今日未能親眼所見，實屬遺憾吶！眼見那混賬當時底氣不足、外強中乾之後，那群自詡君子的傢伙們眼睛都紅了。一個個幾百貫、上千貫的丟出來，生怕晚一步這白來的錢財就飛走了！」

說著周耀武重重的拍了拍案幾，罵道：「一個個平日里跟朕叫窮，跟朕談什麼百姓疾苦，朕要蓋個納涼的宮殿全都喋喋不休的來上諫。今日可好，一個個原形畢露，哪一個不比朕過的富裕！」

「陛下，息怒！」然柔輕拍著周耀武的後背。

周耀武看了一眼面帶笑意的然柔，才深吸了口氣止住了怒火，揮了揮手斥退了殿中的人。

「陛下，何苦來哉的怒氣！這些均是早知的事情，此時放在了檯面上，依我看是件好事！」然柔說道。

周耀武不贊同的說道：「不是那麼簡單的，你不懂他們的危害有多大！」

「放眼整個安朝，一多半的官吏都是那些門閥望族的門生舊故，就連陪我打天下的老臣們也都與各大門閥望族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所以他們才敢冠冕堂皇地說什麼食祿者不與民爭利，私底下卻一個個家財萬貫、良田萬頃！」

「要說他們不害怕朕手裡的刀嗎？他們害怕，但他們也都清楚，朕不能把他們都砍了，這也是他們的底氣！」

「上次敢這麼做的皇帝，還是李桀帝馬廣策，結果天下塵煙群起，各路起義軍群雄割鹿。呵，而馬廣策被那群為了不被印上弒帝罪名的大臣們，活活餓死在了宮殿之內，何等的可悲！」

「只是泥腿子出身的周家，出乎了所有門閥望族的意料之外，成功登上了皇位。經歷了十多年的混戰，各大門閥望族之間，早沒了當初扳倒李朝時候的齊心合力。勢逼人強，那群傢伙相互仇視，又怕我周家將他們逐個滅門，不得不率先伏低做小。」

「而我大安建立后，他們重拾舊計。雖無法插手鹽鐵等生意，卻也占著道德制高點，攻訐太子、皇子和其他政敵。別忘了當初他們是怎麼對付朕的，無所不用其極！老二又如何與他們捆綁再一起，你不會忘了吧？」

「既然朕發現了動搖國本的病，就不會留給後人去解決！」周耀武鄭重其事的說道，又像是在跟自己表態、發誓！

然柔透過周耀武戰意盎然的眼神，看到了他疲憊不堪的心，柔柔的笑道：「很多事情，用心做了就好！你是皇帝，一位想要超越秦皇漢武的皇帝。別人怎麼看我不知道，但我認為自己的夫君已經超越了他們！」

「我不是胡說的！」見周耀武瞪起了眼睛，然柔嬌嗔地在他肋下捏了一把，正色道：「我真的認為你可以做到，會做到更好！門閥望族也好，突厥也罷，都將是過眼雲煙！正如現在，他們把財力擺到了檯面，我們完全可以用來做做文章的！」

周耀武動情地攬過然柔的肩頭，說道：「謝謝你，我的心裡舒坦多了！」

每當二人拋去稱呼，直稱你我的時候，兩個人便不再是皇帝和皇后，而是真正的夫妻之間說一些體己話！

「就算無用，敲打敲打他們也是好的！」然柔見周耀武不接話，少女姿態的賭氣繼續道。

周耀武大笑道：「不用了，朕想到了一個更好玩的點子，一箭雙鵰！」

然柔癟了癟嘴，起身說道：「既然陛下想到了點子，那臣妾就不瞎出主意了，臣妾告退。」

周耀武一把拉住了賭氣的然柔，賠笑道：「別急著走啊！朕還有事與你商議！」

「說！」

周耀武苦笑了一下，果然任何女人使起小性子都讓人頭疼，哪怕她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

「然柔，今日那混賬贏了幾萬貫，你難道沒什麼想法？」周耀武擠眉弄眼的說道。

然柔想了想說道：「一個小孩子家家的要那麼多錢財幹什麼，當然是為娘的幫他保管。」

「哈哈哈！」周耀武暢快淋漓的大笑起來，好一會才說道：「那小子出了名的鐵公雞，不好要的。」

然柔不屑的說道：「陛下，那是恪兒跟您，與臣妾不會的！」

周耀武也不氣惱，因為事實如此。

「哈哈哈，那朕就靜待你的佳音了。」

然柔想了想說道：「與恪兒要錢好說，只怕恪兒的討債之路不容易啊！別忘了，山魚說他們正準備賴賬吶！」

周耀武笑罵道：「不會的！要說權謀方面，那個混賬可能差了些。要說鬼點子和噁心人的手段，這小子最近可沒少給朕用。」

「尤其是他現在用錢的地方很多，否則也不會聯合叔溫、玄廣和王兄幫他做局坑人了！如果有人想賴賬，你瞧好吧，這小子絕對會讓這群人長一次刻骨銘心的教訓，乖乖的將錢財雙手奉上。！」

然柔對周浚恪事情的內情暴露，一點也沒有詫異之色。

段富、房書玉和河間王周鴻泰對周耀武都是十分忠心的大臣，能做到事後稟報已經是給了周浚恪天大的面子，很有可能是看在馬掌的效用上。

萬幸的是，恪兒沒準備坑陛下，否則讓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吶，這個傻孩子！

至於周浚恪應對的手段，然柔和周耀武一樣，知道這小子不會善罷甘休，就是不知道這小子會怎麼出招。

但能讓周耀武如此期待和記恨，這小子的最近沒少添亂啊。

「對了，那個混賬答應給這三家五百貫的...回扣，對就是回扣來著。你別全要來了，給他多少留點，朕不能殺雞取卵！哈哈哈！」周耀武的心情十分開心，現在就能想象到周浚恪失去這些錢后，生無可戀的神態。

解氣，太解氣了！

讓你個混賬總給我擺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前讓我下不來台。皇位你不在乎，那我就剝奪你的錢財！

有苦悶，自己受著去吧！想跟你老子斗，你個混賬還嫩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