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宋眠差點沒站穩栽進去。
做掉他?尤逸思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
她心理狀態到底正常嗎?
感覺老闆跑路后,尤逸思確實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整個人完全改頭換面脫胎換骨,對她的態度難以描述不說,還格外地透出一種殺伐果斷的氣質。
從前的尤逸思從來不管他們的事,就只忙著給她捧在手心裡的費流塞好處。據說她也是被前老闆高薪挖進公司來的,他們一直也不知道前老闆圖什麼,憑什麼他們什麼事都還要聽尤逸思的指示。
直到今天,宋眠才終於覺得,好像遇到大事了,尤逸思還是會站出來的。
只不過不一定靠譜就是了。
她再七上八下,也只能破罐子破摔,踩著高跟鞋跟著尤逸思上了她那輛寶藍色的保姆車。
尤逸思綁上安全帶,直視著前方,問她:「目標在哪?」
……這又是什麼用詞?
宋眠五官都快皺在了一起,說:「鎏金夜宴,我發給你了。」
尤逸思點點頭,道:「安全帶系好。」
宋眠還想著後排系什麼安全帶,忽然想到不知道聽誰說過,尤逸思車技好像特別臭,一時下車的心都有了,脫口而出:「我們要不還是打車去吧。」
「會被無關人員注意。」尤逸思從後視鏡里平淡看了她一眼,伸手掰正鏡面,收回目光,說,「趕緊。」
宋眠:「……」這是在搞什麼,怎麼搞得她們好像在密謀暗殺什麼人一樣。
她沒好臉色地把安全帶拉下來。
就在扣上的一瞬間,突然感覺到一股巨大的離弦之力拽著自己往前跑,然後險而又險地被安全帶勒住。
艹!
宋眠差點吐出來,等倒栽回靠背上,她驚恐地看向窗外,眼睛都瞪大了,瘋狂地拍響窗戶。
「我靠!尤逸思你超速了!慢點!慢點!」
車速這才稍微慢下來,尤逸思握著方向盤,稍稍側頭掠去一眼,挑起的眉頭彷彿有些疑惑:「嗯?」
這個停車場空無一人,並且也沒有提示限制速度的標識,她以正常的速度開出去,可以節省時間。
看宋眠那個嚇得半死的樣子,尤逸思大概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踩了剎車停下來,推到停車檔。
宋眠驚魂未定,迅速地呼吸了幾口氣,胸脯起伏,差點就體驗了人在前面飛魂在後面追的感覺。
她剛想說你踏馬是不是把油門當剎車踩,就見駕駛座上的女人轉過身來,一隻手扶著方向盤,一隻胳膊搭在椅背上,耐心問她:「怕了?」
宋眠那句粗口就噎住了。
尤逸思本意是真的在問她是不是害怕了,畢竟這個年代車多人多,所有車上路都慢慢悠悠的樣子,可能這裡的居民也都習慣了這樣的速度,適應不了她的開法。
但宋眠看了她兩眼,巨長的睫毛心虛地扇了扇,就別過臉說:「沒……沒有,你開慢點,我只是說這裡限速。」
尤逸思點點頭,轉回頭去,單手推動檔位,另只手打轉方向盤,腳下換了個方向踩下。
「我慢點。」
怪得很。
宋眠看了一小會兒,心虛地挪開目光。
臉還是那張臉,人還是那個人,怎麼她感覺今天的尤逸思……
有點帥,呢?
尤逸思一邊開車,一邊掃開車載屏幕,按下語音鍵:「導航到鎏金夜宴。」
車子開出停車場,宋眠忍了忍,沒忍住,不忍了:「前面有攝像頭,你還是收斂一點,別超速了。」
「是嗎?」尤逸思在導航聲里往前開,劍鋒一般冷淡的目光掠過路口懸挂的那個閃著燈光的攝像頭,收回視線,「習慣了。」
宋眠:「……」沒看出來你還是個法外狂徒?分夠扣嗎?
怪不得別人不敢坐她車。
宋眠繼續不忿地小嘴叭叭:「我上次沒注意改道差點逆行,拿去扣了個分第二天就上熱搜了,那些黑粉很能扒人的,到時候你超速闖紅燈都能給扒出來然後說明星宋眠的保姆車無視交規仗勢欺人,咱們就同歸於盡吧。」
「扣分?」
「是啊,你不拿去扣分啊?」
「嗯。」尤逸思語氣平靜,「下次會的。」
宋眠:「……」
我這是坐上了什麼末日飛車?
但後面的一路上出乎意料,尤逸思開車很穩,除了時不時讓她心都懸起來害怕她又要一腳油門加速之外,連堵車那段路一聳一聳往前開都沒讓她暈車。
果然,難道其他人不敢坐她的車是因為經常超速?
兩人到了鎏金夜宴門口已經是中午,宋眠剛要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就看見尤逸思從金碧輝煌的酒店門口滑了過去。
她沉默了一下。然後說:「你往哪開?」
「斜前方,十點鐘方向有家兩層樓的餐館,可以在那裡觀察他的行蹤。」
宋眠:「……」
宋眠:「你認真的?」
尤逸思已經停好車,說:「你也可以選擇去其他地方消磨時間,我在這裡蹲點。」
蹲點是個需要耐心和高強度注意力的事,沒有特殊訓練很難做下來。尤逸思理解她的不同意,表示可以自己一個人執行。
宋眠一口氣含在喉嚨里,欲吐又止,梗得她不上不下。
等她跟著尤逸思下了車,才終於說:「你直說吧,是不是要見什麼人不能讓我看著。」
這是她想出來的唯一合理解釋了,尤逸思這一天也太離譜了,像被魂上身了一樣,又是做掉人又是法外狂徒的,現在還蹲點,很難不懷疑她是在玩什麼很新的冷幽默。
看尤逸思眉峰上揚的表情,宋眠提前截斷她的話,抬手制止:「行,我知道了,老闆肯定有些東西交給你是不能被別人知道的,但是你帶都帶我來了,幹嘛不讓我見呢?」
宋眠很疑惑,但她很快就為自己的疑惑找到了解釋,不容打斷地說:「是要我來作掩護?還是讓對方知道你確實是在為了我的公關努力?」
宋眠就不信邪了,「我和老闆關係很好,真沒什麼是不能告訴我的,我就跟你一起等。」
尤逸思看了看她,眉梢放下來,說:「你隨意。」
她個子高,轉頭大步就走了。一頭法式大波浪披在身後,風衣牛仔褲皮靴這麼簡單的搭配,也能被她穿得氣勢很足。
本就很出挑的長相配上這麼出色的身材比例,宋眠其實也想過尤逸思為什麼對進軍模特圈毫無興趣,那難道不比成天焦頭爛額解決破事的經紀人好玩么?
宋眠再次壓了壓帽子,謹慎地看了看四周,推著眼鏡躲躲閃閃地小碎步跟上去。
上了餐廳二樓,尤逸思找了個角落的卡座坐下,然後便一直看著窗外,毫無點菜的意思。
宋眠拉下帘子,就掃了個碼,問:「你點什麼?」
尤逸思隨口道:「正常熱量就行。」
宋眠點頭:「行。」
過了會兒服務生過來上菜,大盤小盤堆了一大桌,尤逸思這才從窗外收回視線,然後看著桌上的四葷三素兩湯九個大菜,一時震愕失言,忘了反應。
宋眠看她平靜表情下隱藏著瞳孔地震的樣子,以為自己看穿了,於是兩隻手交疊掌心向上,從桌子中央向兩側虛掃開,展示了一遍,看著她理所當然聳肩說:「我平時吃的都是什麼鳥東西,正常熱量當然要多吃點了。」
尤逸思的目光甚至沉重得都沒從桌面上抬起來。
半晌,她才抬頭看見宋眠,吃得很歡。
尤逸思頓了頓,拿出手機,把機位架好,對準窗外,這才拿起筷子。
她指指一道菜,問宋眠:「這是什麼?」
宋眠咬著兔腿抬頭,說:「尖椒雞啊。」
尤逸思又指了另一道,「這個呢?」
「……冷吃兔啊。」
「這個?」
「筍子燒牛肉。」宋眠瞭然,皺起眉,「你幹嘛?別問了,我心裡有數,就吃這一頓怎麼了?」
尤逸思長長呼出一口氣。
我心裡沒數。
半晌,她終於動了筷子。
她先夾向了那個宋眠夾得最多的冷吃兔。筷子一下去,就裹上了滿滿的紅油和辣椒,再撈出來,就是一塊肉質飽滿的兔肉。
尤逸思懷著不知道是怎樣的心情,小心地放入了口中,用犬齒咬碎。
韌性,筋道,油脂充盈,和壓縮在罐頭裡擠幹了水分的乾柴肉類完全是天上地下之別。
不是為了保質而腌入的重鹽味,而是食物油和各種沒見過的調料混合在一起迸發的香。有一種不顧明天、不須計較、不圖權衡的放肆美味。
宋眠抬了抬頭,看見尤逸思一邊慢但有條不紊地吃飯,挺拔而白凈的鼻頭還微微發紅。
這……
不至於吧。
這家也不是很重口味,還有這麼不能吃辣的人啊?
她納悶地心想。
尤逸思要等的那個人也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來,戴上帽子口罩等服務生收了餐盤,宋眠又點了兩杯果茶。
等著等著她都等困了,撐著頭打哈欠,而看尤逸思依然一動不動面無表情地盯著窗外,像個抓拍攝像頭似的,也不玩手機。
「人還沒來啊?」宋眠快睜不開眼了,這兩天的鬧劇讓她睜眼了一宿,困得不行,「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尤逸思沒回答,須臾,她看見宋眠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太陽漸漸西移,光線變暗。忽然,尤逸思的目光一凝,爆發出捕捉到目標的冷意。
她迅速收起手機,掀開帘子,頭髮飛揚,長腿大步疾速下樓。
而後拉開門,坐上自己的車,三兩下繞出停車場,跟在一輛黑車后開了出去。
張棟國,一家互聯網公司總裁。
這兩天周圍的人看他都是春風得意精神煥發的,不禁心照不宣,知道他是遇到了那個大家都知道的喜事。
張棟國覺得自己的青春又回來了。
人到中年,財富資源積累到了一定程度,平常的收穫已經沒辦法刺激他逐漸變老的神經。
人生所求,不過貪財好色,財已封頂,就只有新鮮的色能讓他心生波瀾。
看到宋眠的第一眼,張棟國就覺得自己耳邊聽到了春暖花開喜鵲啼叫的聲音,年輕的衝動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體里。
他喜歡她,用什麼手段得到她都無所謂。
下作也好不擇手段也行,總之他這輩子干過這樣的事多了,再來一件也沒什麼大不了。
從鎏金夜宴出來,張棟國問助理:「宋眠那邊還是沒否認嗎?」
「是。」助理說,「可能放棄了吧。」
張棟國點頭,比較滿意,說:「算她聽話,約她明晚出來,有酒局。」
也好在宋眠沒有貿然行動,張棟國手裡還有更不能曝光的東西,如果宋眠表現出反抗的想法,他就會默不作聲地把後面的東西拋出來,直到宋眠沒有退路。
這是一次服從性測試,他像一隻幕後的巨手,輕而易舉把局勢操控於股掌。
助理把車開上大路,到了人煙稀少的郊外地段,突然車子顛簸了一下,在半路上停了下來。
張棟國不甚在意地問:「怎麼了?」
司機疑惑,回頭報告:「老闆,可能是輪胎被釘子扎破了。」
「哪來的釘子,這麼倒霉?」張棟國道,「備胎在後面,去換一下。」
司機和助理點點頭下車。
張棟國也跟著下了車,就在他關門的那一瞬間,一輛藍色的商務車突然轟鳴著從小道上駛來,速度迅猛得超出平常轎車能發揮出的水平。
三人抬起頭,還沒反應過來,須臾后突然發現車已經朝他們直直衝了過來!
「我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