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池田集會

江戶城內，北側，長竹街。

因為靠近只園的原因，周圍又都是酒肆、藝館、賭坊，所以這裡又常常被江戶城中的民眾稱之為娛樂街。

靠近街尾的第三家店鋪，三層樓高，佔地面積不小，屋前的牌匾上，「池田屋」三個大字也是十分的醒目，讓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家供來往遊人歇腳的旅店。

不過如今的池田屋大門上，卻是掛著「歇業」的牌子，而在店鋪裡面的大堂中，一群持刀佩劍的武士卻是濟濟一堂，熱切地討論著。

他們來自天南地北，但其中佔比最多的，還是來自於長州藩。

沒錯，他們就是在江戶城中可止小孩夜啼的長州藩奇兵隊，而這處池田屋，正是他們在江戶城中最主要的據點。

大堂里，奇兵隊的領袖高杉晉作看著下面鬧哄哄的下屬，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剛想說話，卻是胸口一陣氣悶，不禁捂著嘴輕咳了幾聲。

等到咳嗽停息，將手放在桌下用帕子擦了擦，他才開口說道：

「好了，我知道最近幾日你們大家在與新選組的對抗中佔了上風……」

高杉晉作的聲音不大，但卻格外具有穿透力，只要他一開口，屋裡即便再是嘈雜，每個人也都能清楚地聽到他的聲音。

所以大家很快就安靜了下來，目光也都齊刷刷地望向了高杉晉作。

「但這也只是小勝而已，切不可放鬆警惕，那些豺狼一般的傢伙嗅覺可是敏銳的很，我聽說昨天古高俊太郎被新選組給抓了？」

他這問題一提出來，當即就有清楚情況的武士起身回答：

「是的大人，古高俊太郎之前一直化名為枡屋喜右衛門，在四條小橋上真町經營炭薪生意，利用這一層身份出入各大官員和公家的宅邸，進行情報活動和武器籌措等事項。

昨日不知為何，被新選組的人給盯上了，突然闖入他家中將他帶走，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高杉晉作聽到這消息，臉上的神色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冷靜的問道：「那他會透露有關於我們的消息，出賣我們嗎？」

「絕對不會！」

那名起身回答的武士斬釘截鐵地說道：

「古高俊太郎在尊攘派中的資歷很深，四年以前就開始參與我們的行動的了，而且他的弟弟也是死在新選組的手上，他是絕對不會背叛我們的！」

高杉晉作聞言點了點頭，心中卻是有些不置可否。

「即便古高俊太郎不會供出我們，但他家中必然也有一些來往信件之類的東西，新選組絕對會得到某些消息，接下來大家都要提高警惕！」

高杉晉作耐心叮囑道：「而且以後聚會之地也要再改換位置，池田屋這裡是不能待了，新地方倒是會另行通知，你們等消息就好。」

下首眾人聽到這話，面面相覷，口中小聲嘀咕著高杉晉作太過謹慎之類的話，卻又不敢提出來。

高杉晉作卻不理會他們，敲了敲桌子，「好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接下來我們說說只園祭前的安排，這次行動的要點是偏向幕府的中川宮朝彥親王、將軍后見職一橋慶喜、京都守護職松平容保三人……」

樓下的討論熱火朝天，池田屋的二樓，卻是一片靜怡。

身穿常服的桂小五郎端坐在靜室之中，面前的矮几上，兩杯白瓷所盛的茶水散發著寥寥青煙，淡雅的茶香縈繞在室內，但卻無法掩蓋另一種特殊的香氣。

那種香氣像是寺廟中的檀香，卻又更加清新；像是清晨沾染了露珠的青草香，卻又多出了幾分人氣。

桂小五郎僅僅只是一嗅，頓時就覺得神清氣爽、口齒生香，心中也不由對面前坐著的這位「神人」越發忌憚。

是的，就是忌憚。

身為長州藩尊攘派如今的領袖，桂小五郎雖然年輕，但胸中自有溝壑，城府也同樣不差。

但即便是他，當初在萩城選擇拉攏山中地藏的時候，心中也只是懷著讓對方去江戶攪亂局勢的心思。

在他看來，山中地藏即便是再有本事，也頂多只是像在萩城那樣，搞搞辯經，收服水之寺的僧侶，打響「聖僧」的名號。

可如今對方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上演了一出起死回生的把戲，不僅收服了二皇子睦仁，讓這位他們支持的皇子對其言聽計從，其名聲更是還傳到了水之國大名的耳朵里。

合作的首要條件，就是對方的實力不如自己，這樣才能狠狠拿捏。

若是對方的實力強過自己，那就不是合作，而是與虎謀皮了。

他們是要尊王攘忍，可不是要重新推一個什麼【心光耀世尊者】再壓到自己的頭上去。

還好對方現在就一個人，接下來卻是不能再讓其隨意露面，蠱惑民心了。

桂小五郎低著腦袋，心中暗自思量盤算，臉上卻是一副誠惶誠恐的表情，似乎是面前之人太過尊貴，他都不敢正眼去看一眼。

他這副樣子，一半是裝的，一半卻是真的表現。

dNd世界就曾有一句話廣泛流傳——「不可直視神」。

這並不是所謂的封建迷信，也不是信徒為了討好神，而是本身就存在的事實。

對於普通人來說，神的存在是複雜的，也是充滿感染力的。

即便山中地藏如今還沒有達到真神的地步，初步真靈合一，邁入金丹舍利境界的他，也在不自覺的向外擴散自身的影響力。

而眼睛往往又被稱之為心靈的窗戶，故而普通人若是長時間注視山中地藏，便會有極大的概率被其所感染，不自覺的想要親近他、膜拜他、追隨他。

桂小五郎不久前在抵達江戶城，與山中地藏見面的時候，就差點因此而出了丑，這也是他為何會忌憚山中地藏的原因之一。

只不過忌憚歸忌憚，對方的實力強大，對於如今的他們來說，卻也是增添了不少成事的幾率。

「大師，接下來我們會有所行動，到時候霧隱村那邊，還要麻煩您多多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