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長安鏢局(7)
()蒙面人長刀入鞘,摘下了黑sè面巾。
「飛雲,最近好么?」
聲音鏗鏘有力,別顯一番雄壯。
「二哥!」
燕飛雲喜出望外,立即擲刀在地,飄身而下。
兩雙手緊緊相握。
這一刻,又何需言語;那一握手,就將心中情感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
片刻前的生死之勢,早已被兄弟情深所取代。
高季鷹收回大手,用力拍一拍燕飛雲的肩頭。
「好小子!想不到你的武功一rì千里,我變換了九種手法,竟然不能取勝。」
「二哥,月sè昏暗,我沒能認出你來。怎麼清瘦了這麼多,難道身體不適?」
「浪跡江湖,時遇危機,再沒有當年的安逸生活,身體自然而然就消瘦了。最關鍵的是我使用一種外門功夫,有意讓你看不出我的形體。否則,你怎會和我生死相鬥,我又怎樣測試你的武功達到了什麼境界?」
生死相鬥,不比師徒喂招。
不僅比拼內力、招式,更是比拼經驗、膽力、機變。
高搏殺中,許多招式剛剛使出一半,就需要根據對手的反應而變化成另外一招,絕不可能像獨自練功之時使得那麼純熟到位,威力就打了折扣;而同樣一招,虛實之間,可能是殺招,又可能是誘招,全憑著瞬間機變,順勢而用;變招拆招,甚至是潛意識的行為,稍有不慎,就有死傷之虞。
三國時分,關公斬顏良、誅文丑,威震華夏三十餘載。顏良、文丑乃是河北名將,要說真實本領,與關公不相上下。可惜顏良不知機變,文丑徒自膽怯,終為關公刀下亡魂。
燕飛雲輕輕活動著手腕,五指用力握攏,鬆開,再握攏,直到軟的手臂重新恢復了力量,才停止了動作。
「幸而只是測試武功,這份兇險簡直是前所未有。」
話音剛落,他就開始搖頭。
這一場拼殺,是他生平第一次拼盡全力出手應戰,既然是第一次,以往當然不會遇到類似的兇險。
最近一段時間,他總是說些廢話。
難道是受了沈明月的影響?
高季鷹哈哈笑道:「飛雲,我出手自有分寸,難道當真會傷害你么?如果沒有經歷過生死搏殺,你怎能真正突破武學限制,進入另一個境界?」
燕飛雲點點頭。
他又能說些什麼,只有點頭。
現在看來,原本不懷好意的廝殺似乎出於好意。不過,這份好意是這麼驚心動魄,令人不太情願承受。
高季鷹繼續說道:「高手搏殺,講究以己之長,克敵之短。你的輕功在我之上,因此你應該採取游斗或遁走的策略。如果繼續硬拼下去,早晚會陷入危險境地。」
「是,我會牢牢記住這次教訓。」
「你天xìng謹慎,聰明過人,彌補了經驗不足的缺陷,這一點我很滿意。武學一道,各大流派各有所宗,正所謂殊途同歸。依照我的看法,你應當充分揮自身特質,將胸中一片浩然正氣融入刀法之中,當你練到那種境界的時候,就連我也望塵莫及。」
燕飛雲的目光中漸漸地放出神采。
冷清的月光輕輕揮灑著,無力遮掩目光中閃耀的神采,兩種光芒相互輝映,秀美的面龐上更增添了幾分神韻。
這個剛傲的年輕人短暫地陷入了沉寂之中。
他的內心中飄浮著一種說不清的釋然之情,他正在捕捉這淡淡的心緒。
短短几句評價和建議,有如一盞明燈,照亮了迷茫的心路。
那正是他捉摸了很久,而不能確定的答案。
他修習武功,完全在於獨自不斷探索,有時遇到困惑,卻沒有名師指點。高季鷹和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說明自己以往的努力沒有白白浪費。
高季鷹默默注視著,沒有打擾燕飛雲。
這個可愛的年輕人,將來一定前途不可限量。
高季鷹相信自己的判斷。
因為他自信。
這一點,他一直沒有改變過。
清朗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二哥,你為什麼夜闖長安鏢局,引這種不必要的衝突?」
「那只是一個誤會。我初到長安,不知道那是長安鏢局的居所。」高季鷹迅即揮去腦海遐思,淡淡說道,「一個月前,我開始追捕一名盜賊,居然一路追殺到長安城,還不能完成任務。我心思焦慮,就趁著月sè,搜尋那盜賊的藏匿之地,無意中闖入了長安鏢局。」
「不知道王鏢師的傷情會不會很嚴重?」
燕飛雲自言自語地說道,眼神卻在注視著高季鷹。
高季鷹笑了。
他笑得很狂放,和燕飛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飛雲,不要太拘謹。那兩名鏢師突然跳出,出手極為狠毒,我才想教訓他們一番。你放心,我用截脈手法點倒那傢伙,傷勢不會嚴重。」
「那就好。」
燕飛雲心中坦然了很多,
沒有傷亡,就不至於結下仇恨。
高季鷹問道:「你是在長安鏢局做客么?」
燕飛雲有些羞愧,說道:「小弟為生活所累,剛剛在長安鏢局謀得一職,恐怕要在鏢局耽擱一段時間。」
高季鷹剽悍的面容上浮現出不悅的神情。
以燕飛雲的情況來看,一定是他主動辭去官職,流落江湖。
這麼重大的事情,也不仔細思慮,實在是草率。
高季鷹抑制著內心的惱怒,緩緩說道:「飛雲,我一向傾慕你的為人,欣賞你的才華。對你而言,修習武功的目的不過是強身健體,何必捲入江湖是非?所謂亂世之朝廷,勝於平世之草野。依我所見,你還是應該選擇為朝廷效力;我給你推薦一個門路,保證你可以順利地再入仕途,抒展胸中抱負,為一方士民造福。」
燕飛雲說道:「小弟受xìng格所局限,實在不適宜居官。我已經厭倦了那種往來逢迎的生涯,決意另走一條途徑。」
高季鷹沉吟著說道:「既然如此,我不再勸你。江湖險惡,你慢慢品味,將來有不順意的時候,記得找我這個哥哥,我自然會鼎力相助。」
燕飛雲心chao起伏,說道:「好,我記住了。」
以他們的情誼而言,如若說些感謝的話語,反而顯得生疏而多餘。
濃厚的情誼,使他想起長安城中的金無畏,隨即講述了和金無畏結拜的經過。
出乎意料的是,他看到的是沉默,不由心情微微緊張起來。
高季鷹沉思了很久,才說道:「好,就這麼辦,相信冷大哥也不會有意見。至於金大哥這個人,我相信你的眼光,絕不會令我失望。等到我們四人相聚,重新定盟。
燕飛雲的心中充滿了喜悅。
三位兄長都是好男兒,他絕不會看錯。
「三哥,你在追捕什麼人?鏢局在長安一帶還算有點兒份量,有鏢局的幫忙,你可以節省很多時間。」
高季鷹聽到燕飛雲換了稱呼,而且關心起自己的事情,心中暗笑不已。
長安鏢局豈止「還算有點兒份量」,其力量又豈止在長安一帶;長安鏢局的勢力究竟有多大,一直是個謎。
龍伯威遇刺,聽說傷勢非常嚴重;如若龍伯威傷重而死,江湖大勢必將從此改觀。
他決定還是不要詢問龍伯威的傷情。
於是,他笑著說道:「不用,這個忙很難幫得上。那傢伙的身份,我並不清楚。他非常jian狡,善於藏匿,有幾次,他幾乎就甩脫了我的追蹤;其實在追蹤這門學問上,天下能勝過我的人絕對不出五個。」
燕飛雲也在笑,笑的有點壞。
他真想問問這位自信的哥哥,既然你擅長追蹤,為什麼還沒有抓獲賊人?究竟是人家的逃匿本領高明,還是你的追蹤本領更高明?
高季鷹慨然嘆道:「那傢伙武功極為高明,不在你我之下,尤其是一身輕身功夫,更是上上之選。不知道究竟是我在追殺他,還是他牽著我鼻子走。」
「怎麼會招惹這麼厲害的對手?」燕飛雲很少有好奇心,真想不到三哥竟然說出這麼氣餒的話來。
「那傢伙不知採取什麼方法,盜取了東海派鎮派之寶——定海珠。寶珠名為定海,其實是辟毒聖物,據說與東海派所修習的武功緊密相關,東海派的興衰成敗,就取決於這顆寶珠的得失。我受東海派重託,自然就得追殺那傢伙。目前來看,我只有逼迫他無處可逃,在武功上一決高下,才有可能完成任務。」
「你找回寶珠以後,能不能先借給我一用。唉,要不是我必須儘快趕赴京師,必定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燕飛雲心頭撲撲直跳,迫切的聲音中流露出少許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