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千里迢迢 (10)
燕飛雲猛然醒悟,鄧天和氣勢不斷增強,難道準備施展桓侯神槍中的霸絕三式么?
昔年張桓侯留下的槍譜中,這一招三式只有心法,並無固定槍式。就是說,這一槍完全憑藉強大的氣魄,殺人於無形之中,完全因勢而為,縱然在同一人手中使出,每次施展的槍式也不盡相同,根本不可能留下固定的槍招。
燕飛雲大吃一驚,急急尋覓破解之策。他深知這一槍威勢無比,硬拼之下,若雙方功力相當,受害的一方必定是自己。
退無可退!
再退就距離身後方陣太近,萬一那些道士功力不濟,隨時會被雙方爭鬥之力所傷。
燕飛雲左手一探,自懷中取出一把銅錢,滿天花雨般撒了出去。
鄧天和只用一槍,便破了滿天花雨,銅錢四散橫飛。近處的幾名道士不敢閃避,急忙拔劍擊落銅錢,各自手腕劇震,暗暗心服師叔內力驚人。
燕飛雲貼身而進,仗劍搶攻。
鄧天和反而不再震怒,凝神靜氣予以招架。
桓侯神槍,在暴怒之中更能發揮威力,而在貼身肉搏的情況下,便不適用這一槍法。鄧天和及時變化,使出同歸槍,槍槍奪命。這一路槍法顧名思義,施用者要萬分小心才是,以免一招不慎,反被槍法反噬。
同歸槍捨棄槍身之長,更多利用槍尖的變化,化作短兵刃,奇招迭出。
燕飛雲越發感覺形勢兇險,幸而他有貼身肉搏的經驗,否則早已抵擋不住。他不敢多想,借著變招的一瞬,拉開雙方距離,穩紮穩打。
長劍力道中不斷施展武當心法,這種正宗的玄門內功恰好是外門奇功的剋星,奇詭多變的槍式受到羈絆,立時威力大減。
鄧天和暗叫怪異,再次變換槍招,使出霸王槍來。
哪知燕飛雲熟習這一套槍路,只是抱元守一,見招拆招,並不急於建功。藉此閑暇,正好觀察鄧天和的弱點。
鄧天和使完三十六路槍法,毫無建樹,怒上心頭,重新施展桓侯神槍。
燕飛雲同樣練過這一槍法,所驚懼者,無非霸絕三式而已,其餘招式之中,只是耐心尋覓機會。任爾驚濤駭浪,我自如江心磐石一般,無所畏懼。
鄧天和眼看招式使盡,轉而再變,準備換為斷魂槍。
燕飛雲正是要等鄧天和變換槍法,他觀察地極為認真仔細。兩種不同的槍法,終究無法融合得天衣無縫,假如換作燕飛雲,他一定選擇後退,先行變換招式,再予以搶攻。
換作鄧天和這種做法,頂尖高手必然感應出那一細微的破綻,充分加以利用。
那一瞬間,長劍刺穿長槍防禦範圍,直奔鄧天和面門。
鄧天和暗暗讚歎,這一劍來得毫無痕迹,後手蘊藏何等精妙變化,更未可知。他不敢退避,急忙抬右手,拔出肩頭長刀,擋住來劍。
燕飛雲左手早抓住鄧天和的長槍,正是後者無法退避的關鍵所在,兵刃若被人奪去,整個臉面就丟得太大了。
刀劍相迎,內力相激,幾次交鋒,雙方無法撼動對手。
燕飛雲鬆開左手,飄出兩丈多遠,說道:「老道長,你我比武到此為止,你看可好?」
鄧天和點了點頭,若非如此,雙方奮力奪槍,後果殊難預料。
「燕公子果然好身手,似乎還有餘力,而貧道已然竭盡全力,自然算是燕公子贏了。」
燕飛雲想不到人家說出這種話語,急忙說道:「這……」
鄧天和打斷燕飛雲,笑道:「貧道修道多年,早已不將勝負放在心中,事實如此,不必多辯。」
燕飛雲想一想,說道:「老道長於霸絕三式精研已久,恕我用不光彩的手法破解。」
鄧天和笑道:「那一槍,果然霸道無比,我們師兄弟研究多年,亦無法找出最佳的反擊之道。」
一老一少,一道一俗,攜手重上墀台。
李天成笑道:「師弟,這次你心服了么?我早說過,慕師弟一向不曾推許別人,他推薦的人,決計錯不了。」
鄧天和笑道:「事實證明,師兄的每次決定都是正確無誤,這次亦不例外。」
甄嬌媚悄悄趴在小翠耳邊說道:「你聽,這拍馬屁的功夫,真是天下無雙。」
小翠不敢笑出聲來,低頭強忍。
李天成笑道:「甄施主真會說笑。」
甄嬌媚望去,見諸人皆有驚疑之色,唯有李天成面帶笑意,這才知道這位武當掌門確實了不起,功力之深,在眼下眾人之中就算是第一人。
「掌門真人,我是逗小孩子玩的,你老人家不能計較哦。」
李天成笑一笑,深恐眾人問起此事,便開口說道:「燕公子,雖然收到你的拜帖,我們剛好決定今天比武選拔,無法改期。你們不如留下觀摩,提供一點意見。」
燕飛雲說道:「不叨擾各位道長了,我還有朋友在山下等候,恐怕不便。我想立即起身,包裹中還有孫小空前輩奉還的英雄令牌,我會交於把守解劍池的道長們,請掌門真人轉交給少林派。」
李天成並不詢問燕飛云為何不自己交還少林,說道:「好,燕公子請慢行。我請鄧師弟代為相送,日後歡迎你到武當遊玩。」
武當門風嚴謹,盡顯名派氣度,才能與少林一爭短長也!
宮門之外,有人淡淡說道:「燕公子請留步,我已帶來你的朋友們。」
李天成赫然一驚,說道:「恭迎師叔!」
聲音遠遠傳出,溫和如春,燕飛雲等人亦是大為敬佩。
掌門之尊,更甚於派中長老,縱然輩分相隔,仍以掌門為先,除非是派中的長老會議,才有可能凌駕於掌門之上。
那位武當長輩不知是哪一位,竟能令掌門真人如此動容?!
燕飛雲等人帶著疑問,隨同李天成等二十四位真人齊齊走下墀台,在宮門處靜候。
不大功夫,一名老道領著左纖玉等三人來到玉虛宮前。那老道一襲灰色道袍,纖塵不染,鬚髮如墨,神采飛揚,很難看出實際年齡。
「掌門師侄,咱們進去說話。」老道說完,跨門而入。
李天成率眾道跟隨。
燕飛雲見一向頑皮的諸葛明噤若寒蟬,無影人亦是一臉尊敬神色,不免奇怪,又不便詢問,便相互點頭示意,跟隨而入。
宮中二百名隔代弟子,紛紛稽首施禮,可見那老道身份不同凡響。
眾人一直走進大殿之中,隨侍的小道士們忙個不停,將座椅搬入大殿。
李天成朝著燕飛雲微微一笑:「此乃風師叔是也,請公子相見。」
燕飛雲驚喜交加,不錯,除了那氣吞河山的風道人,誰敢不顧武當門規,帶人入山?
他急忙倒身下拜:「晚輩燕飛雲,家父諱字名沖,不知老仙長可有印象么?」
風道人呵呵笑道:「請起,今日相見之人,儘是熟人之後輩,貧道頗覺欣慰。掌門師侄,我冒昧帶三位朋友入山,你有想法么?」
李天成笑道:「師叔自有師叔的道理,我不敢問。」
風道人一指無影人兄弟,說道:「這兩位客人,乃是『分光掠影』王老俠客的門人,雖然我與王老俠客私交極好,亦不便破例請他們帶劍入山。關鍵在這位小姑娘身上,她所佩長劍,與昔年的聖女姑娘大有淵源,看在聖女姑娘的情分上,我請三位客人入山,便在情理之中。」
李天成應道:「是,師侄一時不察,怠慢了貴客。」
風道人說道:「不必自責,你老成持重,乃是本派第一人。只需記住,規矩是人定的,並非拘泥不化,非常時期便要行非常之事。若有人以此責怪本派,只要他做出聖女姑娘相同的事迹,便請他帶劍入山亦無不可。」
李天成點了點頭,同意師叔的看法。
沈明月見二人談論完畢,說道:「老仙長,你說左姐姐所佩長劍與敝派師叔祖大有淵源,不知從何處說起?」
風道人笑道:「昔年她與我論道之時,身邊常有兩三人相伴,其中一人所佩便是此劍。」
沈明月說道:「是戰爺爺么?聽說他與師叔祖乃是知己,相伴左右並不為過。」
風道人望著殿外,神遊片刻,說道:「不錯,戰兄時常陪伴聖女姑娘,亦可說是知己。」
沈明月笑眯眯望了左纖玉一眼,才繼續問道:「據老仙長所知,還有別的朋友更勝過戰爺爺么?」
風道人聽出弦外之音,笑道:「聖女姑娘交遊甚廣,江南名俠,包括葉飛、慕容神通、江南等人都稱得上好友,不過我多次相見,唯有戰兄一人次次相伴而已。」
沈明月垂首沉思,難道師叔祖所傾慕之人竟是戰爺爺這個糟老頭子?
風道人似乎看出她的心意,緩緩說道:「戰兄英華內斂,藏而不露,實是我生平唯一忌憚之人。」
一句評語,立即將糟老頭子的身份拔高了何止數倍?
說來奇怪,但凡大智之士,總有害怕的事物,或者害怕某種不堪回首的記憶;或者害怕死亡;或者害怕不可知的未來。
以風道人的身份、武功,居然會怕某一個人,這個糟老子應該厲害到什麼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