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賣小孩
正月里,北風夾帶著雪粒子呼嘯而過,吹在臉上又木又涼。
臨近黃昏,村裡各家各戶門窗緊閉,村角靠山處的院外停著一輛灰撲撲的驢車,院里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迭起。
「阿姐,阿姐·····阿姐你快醒醒。」
幾個小孩跪在地上,圍著一個名少女不停搖晃,黢黑皸裂的臉上,鼻涕眼淚胡成一團。
「嚎喪啊·····再嚎老娘撕了你們的嘴。」
朱氏穿著身紅梅襖子,眉毛揚的老高,見少女一臉灰白的躺在地上更是氣不打一出來,「你裝死也沒用,今兒我還就是賣了這兩個小的。」抬腳踩在她手上,鞋底子狠狠的碾。
一旁的明哥兒見了,眼裡布滿戾氣,如狼崽猛的咬住朱氏的手,喉嚨嗚咽,「不許你打我阿姐。」
「哎呦,你這個小畜生。」朱氏疼的發暈,連退幾步,右手蒲扇般的手嗶哩啪啦的落在明哥兒身上。
聽院里鬧哄哄的,一個灰袍男人從門口的驢車上跳了下來,滿臉不耐的推門進來。
「怎麼?到底賣還是不賣了?」
宋朱氏見人牙子進來了,猛的一腳踹開了明哥兒,盯著虎口的血牙印甩了甩手討好道:「賣賣賣,要不這四個全賣了,您看成不?」
人牙子掃了眼躺在地上的人,皺了皺眉,「這滿頭的血不會沒氣了吧?」
「怎麼會。」朱氏怕對方不信,連忙蹲下身子將人的頭髮撥開,抓了把雪團試圖將她面上的血污抹乾凈,「這是我大侄女,洗乾淨了可是標準的美人坯子·····」
可剛觸到女孩鼻翼時,一雙眼頓時大瞪。
不可能啊!
怎麼就沒氣了?
宋朱氏不敢置信,又顫著手放在她鼻翼下。
一點呼吸都沒了······
「真死了?」人牙子見她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又問到。
「嗐,嗐,沒有沒有。」宋朱氏連忙抓了把雪將手上的血跡擦乾淨,撐著地面起來,「我,我想起來了,這丫頭和人家說好了,等開春就要嫁人了,不能賣,除了她,別的三個都,都賣了。」
人牙子撇了撇嘴,他干這營生,難道還看不出這丫頭是死是活,這娘們還想糊弄自己。
眼下他也不想拆穿她,免得徒增是非,「那就多加一兩。」說著從懷裡掏出繩子,準備捆人。
宋朱氏一聽價格,瞬間清醒了,眼白都要飛上天,尖叫道:「一兩?」
原本兩個小的就是說好十兩,沒想到明哥兒只能賣一兩,十歲的男娃子可能幹不少活了。
「就一兩,賣不賣隨你。」人牙子見她遲疑,嘎粗的聲音愈發不耐煩。
若不是跑了這麼久就這麼一戶有龍鳳胎還願意賣,他都不願意這大冷天的過來收人。
橫豎這大丫頭是死了,等自己男人回來,明哥兒再去告一狀,那還不得剝了自己一層皮,朱氏索性心一橫,「賣賣賣,有一兩是一兩。」
朱氏討好的接過男人手裡的繩子就去捆幾個孩子。
誰也沒注意地上的女孩眼皮抖了抖。
怎麼這麼吵?
宋南絮整個人像是個破洞的氣球,風從腦袋灌進來,又從腳底透出去,又飄又冷。
聽到兩人的對話,心裡冷哼,探手往頭摸去。
好大一個洞,怪不得腦袋涼嗖嗖!
她穿越了!
穿到一個與自己同名的十四歲少女身上。
緩緩睜開眼,面前的手指又黑又皺,上手背上的血黏糊糊的一片,看起來像炸糊的虎皮鳳爪泡在紅油里。
眼前張羅著賣孩子的女人正是原主的大伯娘朱氏。
今日是污衊兩個小的偷她東西,想將樂姐兒和平哥兒那對龍鳳胎賣了換銀子。
原主不肯,同對方拉扯間,被朱氏一把推開,磕到石磨上沒氣了,然後她就這麼陰差陽錯的借屍還魂了。
「你個小娼婦,跑死老娘了,這回看你怎麼跑。」朱氏喘著粗氣,拿著麻繩將樂姐兒逼進院子的角落。
「嗚~別賣我,我以後給大伯娘干很多活。」樂姐兒縮成一團小聲哭著。
宋朱氏連忙捂著她的嘴,在她身上掐了幾把,「快閉嘴,要把人引來了,老娘今天非剝了你的皮。」從懷裡掏出一張爛布塞進樂姐兒嘴裡。
宋南絮翻身想起來,離地不到三寸又躺了回去,氣吁吁的瞪著身側的石磨。
猛吸一口氣,借著爆發力猛的靠上石磨,脊背撞的悶響,疼的她頭皮發麻,憑著記憶伸手往石磨后一探,摸出把柴刀,強撐起身子站了起來。
「住······」
她張嘴喊,嗓子又干又疼,一點聲都沒有。
直接從石磨上抓了把積雪塞嘴裡,宋南絮一瞬間感覺體溫降到冰點。
「住手!」
呼嘯的北風裹挾著嘶啞的聲音,如同鬼泣。
朱氏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後背一麻。
不,不是死了嗎?
機械的轉頭,只見宋南絮披頭散髮,滿頭是血,脖子呈詭異的角度,嘴角扯的老高,右手還拎著把柴刀,整個人像個木架子,僵硬的朝他們逼近。
詐,詐屍?
朱氏嚇得腳步踉蹌往後直退,連踩了身後人牙子幾腳,「你,你是人是鬼啊?」
「枉死不能投胎,我來找你了,大伯娘~」宋南絮喝著氣發出桀桀(jiji)怪笑。
裝神弄鬼那是下策,只是這身子,她目前實在沒辦法保證能打過兩個成人。
「不是我,你是自己撞死的,不能怪我,你別過來,啊~」
朱氏退的沒地,被堆在角落的農具勾住腳,跌在地上,幾乎同時就被宋南絮貼上。
兩人鼻尖都快碰上了,朱氏閉著眼抖的跟個面篩子似的。
良久沒動靜,朱氏大著膽子將眼睛撐開一條縫,一張放大的臉貼著自己卻沒有呼吸,那血順著下巴,黏稠的滴答著,一對眼白翻的極大,活像兩顆煮熟剝殼的雞蛋泡在血水裡,瘮人的緊。
「啊~~~!!!」腿間一熱,飄出股騷味,眼珠往上竄身子就軟倒了。
這就暈了?
慫貨。
宋南絮嫌棄的踢了踢朱氏,扭頭看向一旁的人牙子,歪頭扯出個笑,「那你呢?」
人牙子被她一盯,三魂掉了兩魂。
「嗷」的一嗓子衝上了了院外的驢車,手剛摸上韁繩,一柄帶血的柴刀擦著他的手背穩穩紮在一側。
他捏著斷成兩截的韁繩,牙關直顫的跪在驢車上開始胡亂磕頭。
「鬼奶奶,鬼大人,我,我就是混口飯吃,是她說要賣您弟妹的,是她害死您的,要索命您就去找她,不關我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