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信念求生
「雖然經常在森林裡生活,但實際上我並不會使用弓箭。」
傑夫坦言道。
撓著後腦勺,他對擺弄魚鉤這件事感到麻煩。往常都是由他的朋友代勞,自己對細緻的活計不上手。他想,要是雙人組隊就不會這麼困難。
他的小兒子很擅長設陷阱捕兔子,摸魚捉蝦也比他在行得多。
「我小時候跟隨從事漁民工作的哥哥在湖上捕過魚,會編織刺網,但對釣魚這種需要耐心的事情不在行。」
舔著嘴唇,傑夫絮絮叨叨地,藉此轉移內心的焦躁感。要是年輕時候,以他的脾氣估計會將魚線扯爛。
「噢!感謝上帝!」
在他手上,掛著鮮艷色彩的魚鉤被魚線牽引著旋轉。
飛蠅釣法,模仿昆蟲落水。魚餌越鮮艷越容易吸引魚兒上鉤。
「這得感謝我的大兒子,他是這檔節目的忠實愛好者。」
細心觀察,可以發現傑夫毛絨外套有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兜帽邊緣長毛的顏色。原本的棕色纖毛染上了斑斕的色彩。
傑夫慵懶肥胖的大兒子很喜歡看荒野獨居下飯,他根據第九季的湯姆染綠色頭髮剪下來作餌的辦法,也給父親出了這個不錯的主意。
當然,因為傑夫溫順的小捲髮不適合,所以將動物毛皮製作的大衣染了不褪色的顏料。
這並不算利用規則漏洞,畢竟能製作假餌的方式有很多。
「真漂亮!」
傑夫所在的第二區和一區相近,一道短坡底下就是湖面,有區別的地方在於對岸是座狹長的湖島,林木茂密。
中間的水流呈現陡狀流動,這會給飛蠅釣增添不少難度。
石灘很短,往裡一些,深度驟增。傑夫為了取水方便,特意在短坡上開鑿了斜斜的小道,方便行走。
松雞的清脆啼鳴回蕩,伴隨著不知名的鳥叫聲。秋已漸涼,動物趁著最後的溫暖時光忙碌著,只願寒冬不會孤守空房。
飛蠅釣由於釣餌較輕,舞動的時候上下翻飛,仿若絲帶般飄柔。沾水即拉,模仿蟲子落水的姿態。
「這是項需要耐心的運動,急躁的人更容易空軍。」
傑夫說道。
釣魚需要運氣成分,但自身的耐性也會增加成功機率。這兒的水況對於任何一位參賽者來說都是摸不清的,只有憑著直覺,還有韌性才能有所收穫。
幾個小時轉瞬即逝,一如既往的動作沒有半點遲疑。這次抽線有了不一樣的反應,魚線不再翻飛,綳得筆直。
「噢!小北鼻!快到爸爸懷裡來!」
傑夫臉上的肥肉亂顫,小眼睛里透著渴望。
隨著手臂用力,一尾銀魚被拽到淺灘上。
沒有抄網,很容易脫鉤。魚脫離水后開始掙紮起來,傑夫沒有慌亂,他知道這個時候任何控線都不會起作用。
彎腰,拾起某物,在魚將要掙脫的時候,一塊石頭擊起水花,魚身一僵,昏厥過去。
「哈哈哈!」
看著飄起來的魚散發著血腥味漸漸染紅附近的水窪,傑夫咧嘴大笑。
「美味的食物別想從我手中溜走。」
翻飛的魚線繼續著先前的動作,狩獵是項需要耐心的行動,原本性情急躁的傑夫覺得自己之所以能夠定下心來,是因為照顧頑皮兒子磨平了性子的緣故。
嗯!他覺得應該是這麼一回事。
……
「阿門!」
阿三哥難得出了棚子,坐在河岸邊,嘴裡嚼著不知名的樹葉,雙目眺望遠處漸垂的夕陽。
「生命的真諦...」
靜坐時候思緒發散,阿三哥在這迷人的午後與神明進行了一次友好溝通。
他覺得自己的精神似乎得到了某種升華。
鏡頭裡,他的目光無比虔誠。
「信仰...」
他重複念叨道。
「信仰會給予平凡的人戰勝一切困難的力量。」
祈禱完,阿三哥走到岸邊的一叢灌木下,用工具刀朝根部刨著。
沒多久,似乎有某種「吱吱」地動物叫聲傳來,阿三哥手上的動作加快,他索性拋棄了工具刀,乾脆扯來一根枝條往裡面捅。
「吱吱!」
叫聲尖銳急促,一隻黑影躥了出來,意圖逃跑。
精瘦的阿三哥眼疾手快,按住了那個體型不小的傢伙,由於中指和食指卡在頸部腦後,掙扎的小東西並沒有能翻過頭來撕咬入侵者。
眼神在這個時候異常明亮,阿三哥空閑的手摸向工具刀,緩緩抬起!
「吱!!!」
尖銳的哀鳴聲急促而短暫,很快,感覺到手上沒有傳來反抗力道后,阿三哥鬆開了手。
「仁慈的主,請饒恕我。」
多神信仰的國度,阿三哥也不知在向誰請罪。
轉而望著大黑耗子般的獵物,他咽了口唾沫。整日吃洋蔥湯,他也餓得受不了,何況營地附近的洋蔥已經被他挖得絕跡。還好經常挨餓習慣,反倒能在飢餓虛弱的時候迸發出超越肉體的力量。
在水邊清洗了一番,這個大老鼠似的傢伙看模樣是麝鼠,栗黃色的皮毛柔順緻密,尾巴黝黑細長。面相很可愛,肥嘟嘟的,阿三邊開膛破肚清洗,邊流著口水。
這都是難得的脂肪,他已經能夠想象得到烤得冒油的樣子。
為了點綴食物,他採摘了些掛在灌木上的紅色漿果。路上遇到「稀有」的野洋蔥,也沒有放過。
篝火隨著垂下的夕陽漸明,代替白晝接替黑暗的夜,照亮生命的溫度。
當然,照亮的同時也伴隨著肉香味兒。
阿三哥望著篝火有些沉默,他的話很少。鏡頭擺在旁邊對著篝火,廣角鏡頭裡,他的臉一半照亮,一半隱藏在黑暗中。
阿三哥的童年並不幸福,他住在印度偏遠地區,種姓制度體系下,歧視嚴重。
自己的家庭成分里有過與第四階層(實際是低於第四階層的達利特人,俗稱:賤民,被視作不可接觸者)的通婚史,因此備受村子排擠。童年的晦暗成了他心裡抹不去的傷痛,好在後來搬去鎮上生活才得以喘息。
回憶起那些經歷,他的口腔里瀰漫著苦澀。但明亮的眼神卻未曾動搖。
將搗碎的漿果敷在烤得金黃的麝鼠肉表面,他也沒有取下,而是直接拉出工具刀,在火架上割下一塊肉,伴著漿果味的麝鼠肉異常鮮嫩,咀嚼著肉食,脂肪的油香撒在乾涸的大地般,他感到直至靈魂深處地滿足。
「貧窮和飢餓,這是我最難忘記的經歷。」
吃飽喝足后,沉默的他出聲打破夜的沉寂,或許很多埋在心裡的話,只需要一個開口的契機罷了。
「記得幼年有次因為家中遭竊,飢餓困擾太久的我鋌而走險去商店偷盜,然後被當場抓住打了個半死。」
「我哭泣著拖著傷痕纍纍的身子往家裡趕,我知道家裡沒有人在等我。親人紛紛外出朝聖,我是被拋下的那一個。」
回憶到這裡,他眼眶乾澀,空洞的眼神猶如枯井。
「飢餓和疼痛伴隨著我,走在陰暗的巷子里,惡臭的水溝彷彿是我最後的歸宿。」
「所幸...」
「我遇到一個苦行僧人,他乾柴般的右臂高舉著,我感到恐懼,因為那隻手已經彷如骨頭上披著一層褶皺的樹皮。」
「他說:孩子,為什麼要恐懼?肉體皮囊終究會化成塵土,唯有靈魂不朽。」
想到那一幕,苦行僧熠熠生輝的眼睛驅散了飢餓和畏懼。他微微抬起了頭,眼神微微發亮。
那個苦行僧人已經二十年沒有放下右臂,於他而言,那是證明信仰的道路,堅守夢的方式。
「精神的磐實能夠戰勝肉體的衰敗。」
「或許是憑藉著這股力量,我沒有被餓死,甚至在死亡邊緣僥倖存活了下來。」
「信仰...」
阿三哥沒有繼續說下去,他表述這些可能只是為了檢驗自己是否忠誠於信仰。
人的內心是脆弱的,在環境影響下,堅持的信念可能一再動搖,路逐漸模糊不清的時候,就需要回憶去洗禮,喚醒曾經的堅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