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叫我什麼?
下午在馬車中聽陸馳說了幾句陸晏與「常家姐姐」的往事,她心裡一直有個疙瘩未解,本以為自己渾不在意,竟是想也沒想就問出了口。
話音剛落,就見陸晏臉上的笑意頓消,眉心微微擰起。
周圍瀰漫著溫熱的水汽,溫玉嬌卻覺后脊發涼,低下頭道:「是妾身失言了。」
「你怎知道關於常翎的事?」陸晏蹙眉睨著她,一個念頭閃過,便明白了過來,「是常心悅跟你說的。她跟你說這些做什麼!」
他神情尷尬,似是有些羞惱。
談起常翎,不知為何,溫玉嬌忽覺得心灰意冷,便想撂挑子不幹了。
「王爺自己沐浴吧,妾身去屋裡看看梅兒睡了沒有。」她甩下帕子屈膝告辭,剛走了兩步,就聽身後傳來男子冷冽低沉的聲音。
「你回來!」見她要走,陸晏急得站起身,「四下無人,你方才喊我什麼?」
溫玉嬌停住腳步,想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
之前陸晏跟她說,在無人的時候要喊他「阿晏哥哥」,可因為冰火散的事,兩人已然生了嫌隙,這曖昧的稱呼溫玉嬌無論如何也喊不出口。
她依舊背對著他,緊咬著唇,半晌沒有說話。
「你過來!讓你服侍本王沐浴,怎麼好端端的才揉到一半就走了?」陸晏神色不悅,可他現在身上光著又濕漉漉的,站在浴桶中不好發作。
溫玉嬌見他生氣,只好挪著腳步後退了幾步,走回木桶旁邊,又忽覺腰間被人一個橫抱,接著便看見了天花板上的畫梁,「撲通」一聲掉進了浴桶中。
「阿嚏!」她嗆了一口水,氣憤地拍打他的胸脯,「王爺怎的這樣欺負人?」
陸晏將她半個身子都按進水中,只留肩膀和頭在外邊,挑眉道:「誰讓你想跑?現在看你怎麼跑!」
溫玉嬌也憋了一肚子火,卻又自知不是他的對手,便垂著頭沒有說話。
凈室中水霧瀰漫,二人面對面,嗅著彼此身上的氣息,都有滿滿心事想跟對方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直到浴桶中的水漸涼了,風一吹溫玉嬌就開始打抖。
「常心悅還跟你說了什麼?」最後還是陸晏耐不住寂寞,出聲問道。
「沒有說什麼。」溫玉嬌別開臉去,賭氣般故意不看他的眼睛。
「你告訴我,你為何不開心?我也好解釋給你聽。」陸晏捏了捏她的小臉,毫不掩飾語氣中的寵溺,「你怎麼寧可相信常心悅和陸馳,也不相信我?」
兩人眼下處在這種曖昧的姿態,陸晏又什麼都沒穿,溫玉嬌不禁咽了口口水,哪有心情聽他的解釋?不耐煩地拿起掛在浴桶壁上的帕子,給他擦了擦臉和頭髮:「王爺別啰嗦了,趕緊洗,萬一您著了涼……」
天氣寒冷,她自己渾身濕透,打了一個寒顫。
陸晏看著又有些心疼,後悔自己方才不該一衝動就將人抱進浴桶里來,想了想便索性扯開她的衣裳,接過她手裡的帕子給她擦了兩下,又站起身,將為自己準備的浴袍披在她身上,橫抱著人出了凈室。
他一言不發,動作一氣呵成,溫玉嬌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
待反應過來,已被他橫抱在懷中,溫玉嬌滿臉通紅,卻又不知該作何反應。
見他渾身濕噠噠的,頭髮上還在滴水,她便小聲道:「王爺,小心著了涼,還是先擦乾身子……」
「本王身體強壯,還怕這點風?倒是你的病還沒完全好,好生養著才是。」陸晏將她放到軟榻上,轉身從柜子里取了一件睡袍,隨意披在身上,便又回身給溫玉嬌擦起了頭髮。
房中燈燭搖曳,兩人身上微濕,散發著皂角香味。
「王爺……」
溫玉嬌剛開口,男子就打斷她,「你叫我什麼?」
「阿晏哥哥,」溫玉嬌只好硬著頭皮喊了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遲疑,「從前那位常大小姐……」
她的目光移向帳子頂上綉著的一對兒五彩蝴蝶,沒有再往下說。
畢竟整日住在這春寒院中,就算她不去想,也會常常看到那些蝴蝶的裝飾,時時攪擾她的心。
溫玉嬌此刻心情複雜,既害怕又希望聽他坦誠地講講常翎的事。
陸晏正在給她擦頭髮的動作一滯,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帳子頂上,輕聲道:「都是從前的事了。你若是不喜歡,我讓人給你換新的帳子。」
「妾身沒有不喜歡,這彩蝶活靈活現,妾身瞧著倒是挺可愛的。」不知為何,溫玉嬌見他的神色中現出落寞,忽然同情起這位昭王殿下來。
真真是天下沒有十全十美的事。
明明是青梅竹馬、情真意切的一雙璧人,如今卻陰陽相隔,堂堂昭王卻只能對著一個和心愛之人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以解相思。
這麼一想,溫玉嬌便也拿了塊干帕子,貼心地為陸晏擦了擦頭髮道:「王爺……」
見陸晏一個冷沉的眼神過來,又改口道:「阿晏哥哥,凡事還是應該向前看。死者已矣,您還有大好的前程擺在前面,將來定會遇到和那常大小姐一般合心意的人。」
陸晏轉過頭,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你說什麼合心意的人?」
溫玉嬌連忙搖頭,嘟囔道:「沒有沒有,妾身沒有說什麼。不早了,休息吧。」
這一夜,陸晏見她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心裡又像是有什麼話欲言又止,便將滿腔話語全都化作了行動,厚著臉皮糾纏了她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
陸晏換上一身淺藍色的圓領常服,又是一句話沒說就離開了春寒院。
溫玉嬌躺在帳中,剛睜開眼,渾身無力地看了眼帳子上的那對兒彩蝶,突然想起從前東宮的帳子上好像綉著一對鷓鴣。
不論是蝴蝶還是鷓鴣,都是成雙成對。可惜,不論是從前在東宮,還是眼下在昭王府,她都沒有得到過男子的真心。
異類尚且如此,好不容易來世上走一遭,誰不想擁有一個真心實意對自己的人?
這麼一想,溫玉嬌早已遲鈍的心,又感覺到了久違的酸澀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