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厄命
二嫂子林氏長著一張瓜子臉,勻稱身材,穿著一身石綠色綉蘭花的衣裳,打扮的乾淨利落。
她好不容易跟著丈夫回了府里,也知道自己與這位八妹妹相當於是「換親」,雖不好直接接觸,卻也是點點頭打了招呼。
概因林氏先於祝芸嫿嫁進祝家三個月,又在府內待了不足半個月便跟著丈夫和庶婆母去了莊子上,又加上祝芸嫿那時候是待嫁女,不甚出門見人,算起來,兩人這才算是見的第一面。
姑嫂兩個倒也合得來,林氏也是個溫溫柔柔的性子,沒了祝芸嬌,屋子內的氛圍也算溫馨,幾家親戚也是和樂一片。
跟著來祝家的,也不過滿月、竹棉、紫屏和香雩四個大丫頭。
屋子內自有紫屏伺候,所以滿月她們也能得空去看看原來的院子,見見一起長大的姐妹。
凝蘭院現如今只餘下了兩個洒掃丫鬟紫硯和小蘭,另有一個看門戶的李婆子,攏共三人。
紫硯和小蘭是唯二兩個還願意伺候在凝蘭院里的丫鬟,許是感情深,總捨不得離開,所以知道八姑娘今日回門,也是早早的翹首以盼,終於等來了滿月她們。
「你們近來可好?」滿月問道。
紫硯嘴快,笑著道:「多謝姐姐惦記,我們好得很。」說著,和小蘭兩個將滿月她們三位相攜著拉了進去,順道也問了問自己的姐姐綠墨在林家如何之類的問題。
凝蘭院從前有八姑娘和她們在,總覺得處處是人,熱鬧雖談不上,可遠不是今日這般冷清、蕭條之色。
「姐姐不過是跟著姑娘嫁出去兩三日,這裡便叫人覺得如荒廢一般,往日嬉笑打鬧,竟覺得像是久遠之前的事情了。」小蘭對著滿月感嘆道,她私覺得與滿月姐姐最為親厚,見著她回來,也是眼眶儲淚,砸在地上,無聲無息的。
香雩是最先忍不住的,畢竟在這院子長大,感情深厚,又聽見她們幾個這樣說,也不覺落下淚來。
滿月心內也一酸,點點頭,自己走到原先的住處,推開門,屋子內依舊還是原樣的東西擺著,只是少了日常的用品等物。
靠著往日梳妝的桌子,眼睛也濕潤了起來,今後無論如何,這間屋子只怕也住不回來了。
「姑娘只是嫁出去,又不是永遠不回來了,咱們且還有的相見呢,哭成這樣可怎麼得了?」竹棉看的開,滿月隔著窗戶聽見她安慰香雩和小蘭她們,隨即自己也擦擦眼淚,走了出去。
今日是姑娘回門的日子,且還有的忙,來原先的院子看一圈也就罷了,還得照舊去前面伺候姑娘去。
幾人閑聊一回,滿月等人便照舊往前去找自家姑娘。
半道上碰見江氏身邊的一個眼生小丫鬟,傳話給幾人,說是祝芸嫿帶著紫屏去瞧病中的五姑娘去了。
三人兵分兩路,竹棉和香雩回去繁黎院去照看帶過來的兩位哥兒姐兒,滿月則是轉身去了五姑娘的院子。
「滿月姐姐來了。」進了院子,有小丫鬟往裡通傳。
滿月還是第一次來五姑娘的院子,五姑娘與自家姑娘一樣,都是獨門獨院的住著,只不同的是,五姑娘是個兩進的院子。
院子內的花草稀疏,人也稀疏,落葉雜草交織,可見打掃的不甚仔細。聽說五姑娘病了,可這伺候的人也只三四個小丫鬟,不知別的丫鬟去了哪裡,滿月疑惑,面上仍舊平靜。
許是裡面通傳,滿月聽見幾聲咳嗽,接著寶晴親自迎了出來,雖是笑著的,可眼睛卻紅著,顯然是哭過的樣子,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何事。
滿月不好直問,便當作沒看見,跟著寶晴進去。
屋子內一股子藥味兒,險些將滿月嗆的咳出來,明明是晌午的時候,內里卻叫人覺得日暮黃昏般昏暗。
自家姑娘坐在床沿上,也不見紫屏伺候在側,祝芸嫿正用帕子沾著眼角,與半躺在床上臉上毫無血色的五姑娘一樣紅著眼眶。
她自家給兩位姑娘行了禮,又告訴主子幾句,便準備退到一旁。
「聽說咱們院子之前的桃枝被派來伺候五姐姐了,你們原先處的好,叫寶晴帶你去與她敘敘舊罷。」祝芸嫿帶著些許哭腔,正色對滿月說道。
見著自家姑娘的眼神,滿月會意幾分,也不再停留,果真跟著寶晴下去找桃枝去。
「姐姐,怎麼不見寶曖呢?」走到一處無人的地方,滿月頓住腳,輕聲問了一句。
姑娘叫她去找桃枝,一來估計是有話對五姑娘說,要支開寶晴。二來,怕是想叫自己向寶晴打聽幾句,瞧著五姑娘的光景,竟是比從前自家姑娘未嫁時還難過,就拿往日幾個相熟的丫鬟,如今也瞧不見身影了。
寶晴低著頭,也頓住了腳步,一小會子,才低低哭出了聲來,「寶曖被發賣了,院子里別的姐妹也走的走,死的死,賣的賣,如今只剩下我伺候在我們姑娘身邊,其他人都是被調過來湊數的。」
「怎麼會這樣?」滿月聽見寶曖被賣,直不敢相信,心裡隱隱覺得這件事怕是不簡單。
果然,聽到這個問話,寶晴更是壓低了聲音哽咽道:「我們姑娘自從去年因原本定好的元家姑爺死了被退親,便有了個克八字的名聲,主母本就對姑娘頗多埋怨,這下子更是肆無忌憚起來。
老爺生意上遇見阻礙的事情也要怪在我們姑娘頭上,詠少爺有個頭疼腦熱,主母氣上心頭,也拿姑娘撒氣,動輒就是打罵,不給飯吃等等。
前些日子因著寶曖偷偷去求老太太做主,叫主母知道了,半道攔了人,提溜回我們院子,打了一頓發賣了出去,我們姑娘聲都哭幹了,拚死也沒能攔住。」寶晴說到這裡,更是哭的止不住,滿月也噙著淚,用自己的帕子替她擦了眼淚,自己也跟著哽咽起來。
「姑娘也因為那次,身上挨了好幾下,那些老虔婆下死手般,姑娘身上皮開肉綻好幾處,發了兩天高燒,昨夜才退下來。
好在你們姑娘來瞧我們姑娘了,咱們雖是兩處伺候主子的,可我私以為,不說十分,你與我也有兩分親近,這些埋在心裡的話兒只能說與你知道,旁的人半分也不敢透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