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空落落的

「爹爹？」桑青言聞言驚訝，之前他們兄弟雖然心裡知道那人可能就是自己的父親，卻一直不肯叫他爹爹，總覺得心裡彆扭得很，現在桑青羽改了口，難道那人真的想起從前，證明了自己的身份？

這般想著，桑青言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往門外走去，臨出門的時候，他忽然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屋子，咦，奇怪，剛才這裡是有什麼人在嗎？

可是屋子裡空蕩蕩的，沒有半點有人的痕迹。

「大哥，你在看什麼呢？還不快來？爹爹他想見咱們！」桑青羽催促道。

桑青言只能點頭，跟著桑青羽往蘇氏的屋子裡去了。

此時蘇氏也已經醒來，她的眼中再沒有往日的迷離，眼神清明，似乎終於從這幾年來的瘋癲之中清醒過來。

她雙眼含淚，雙手緊緊抓住坐在她床邊的桑晟不放手，口中輕喚著他的名字，「晟郎，我終於等到你回來了。」

桑晟同樣是淚流滿面，握緊了蘇氏的手，「這些年來可苦了你，還帶著孩子一路顛簸到了這苦寒之地，而我卻什麼都沒有幫上忙。」

「不。」蘇氏輕輕搖了搖頭，「最辛苦的還是咱們的孩子，要不是他們照顧我，我怕是早就隨你而去了。」

「是，是，咱們的孩子都是好孩子。」說著桑晟情不自禁地將三個孩子拉到了自己身邊。

桑家兄弟見狀，也不由得為之動容，口中便說著，「爹爹不必自責，這都是我們該做的，況且這一路以來也不算得辛苦。」

不算辛苦？這話一出，連桑青言自己都有些愣住了，怎麼就不算得辛苦了？心底里隱約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眼下爹娘都沉浸在重逢的喜悅之中，他便也只得暫且將心中的不安給壓了下去。

一番劫后重生的喜悅之後，桑青言才開口問道：「爹爹，到底當年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忽然被扣上了謀逆的帽子？」

雖然桑青言這麼問了，但他以為爹爹才剛恢復記憶，想必不會那麼快就能理清當年的事，但沒想到，桑晟竟毫不猶豫地說：「該是與我在宮中後花園所見有關。」

「後花園？」桑青言隱約記得當年爹爹出征之前，確實隨著將軍進宮受封，那天爹爹回來的時候神色如常，不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尋常之處才對。

「是，我在那裡見到了我們的女兒，你們的妹妹！」桑晟沉聲道，「她應該早就已經死了才對。」

「妹妹！？」桑青言聽到這話的時候，下意識就想說妹妹沒死，可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他眼角瞥見他那兩個弟弟也都是那樣，一副欲言又止的不安。

就連蘇氏原本清明的眼神似乎又開始陷入了混亂之中，「不，不可能，你不是說她已經死了嗎？在我一生下她的時候，她就已經死了嗎？甚至還來不及看我一眼，叫我一聲就死了嗎？」

娘親當年在寺廟中難產，穩婆好不容易才保住了娘親，卻沒有保住妹妹，也是因此，娘親似乎才會受刺激過度以至於神志不清。

現在忽然又說妹妹還活著，難怪娘親會亂掉。

但桑青言隱約覺得這不是娘親陷入此時慌亂之中的原因，畢竟妹妹一直沒死才對，直到剛才妹妹不是還......

他下意識回頭，可身邊空無一人，哪裡有妹妹的影子？

桑晟見蘇氏又開始語無倫次，由不得心疼地抱緊了蘇氏，說；「沒事了，沒事了，也許是我看錯了，也許那不是我們的女兒，況且那小姑娘不是尋常人，怎麼會是我們的女兒呢？」

「不是尋常人！？那是什麼人？」桑青言忙追問道，他好像抓到了事情的關鍵所在。

桑晟卻忽然緘口不言，「總之應該是因為我衝撞了那位大人，才會招來了後面的禍事，說到底都是我連累了你們啊。」

雖然桑晟也記不太清楚了，那時候他從宮裡回到家中的時候，雖然看著是清醒得很，但是只有他心裡清楚，他的腦海中似乎有層迷霧掩蓋住了後花園中所見。

唯一在他腦海中清晰可見的就是那小姑娘背後露出的胎記，是蘇氏曾經哭著跟他說過的，他們孩子的胎記。

他本還想從前線回來之後再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沒想到，在戰場之上，他原本一直信任的將軍忽然變了張臉孔，變得兇殘了起來，舉著刀一刀刀地砍向他的頭，他的臉。

身受重傷的他慌忙逃走，逃到懸崖邊上之時，忽然像是誰在他的腳上拉了一把，直接將他拉下了懸崖。

就在他掉下去的瞬間，他似乎瞥見了那是一隻小小的手，就像是，就像是才三歲的孩子，和他那早已死去的孩子年紀一樣！

是了，一定是他在後花園見到的那個孩子對他心生怨恨，恨他為什麼不帶自己離開，所以才會將他一把拉下去，拉著他陪自己一塊死。

現在他僥倖還活著，他不能讓蘇氏還有他的孩子也被這詛咒所牽連，所以他不能說。

見桑晟沒有要說的意思，桑青言也只能作罷，娘親和爹爹才剛團聚，他們這些做子女的該有眼力見地自己退下才是。

於是桑青言便拉著他那兩個不識趣的兄弟趕緊走，直到出門走了好遠，桑青言才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略帶遲疑地問，「你們覺不覺得，咱們似乎忘了什麼？」

「......」他那兩個弟弟聞言，先是小心翼翼地交換了個眼神，才說：「原來大哥你也這麼覺得。」

從剛才起桑青羽就覺得不太對勁，總趕緊身邊空蕩蕩的，應該有個人靠在他身邊，抓緊他衣衫才是。

桑青橋也安靜了不少，似乎沒人跟他鬥嘴了，他還看了一眼桑青羽，才想起來二哥最近說自己要學著穩重，不跟他一般見識了，那會跟他拌嘴的人還會有誰？

可三人就算說了出來心中疑慮也找不到半點線索，只能暫時作罷，現在爹爹回來了，他們一家又能團聚在一起了，今後的日子還長著，慢慢來就是了。

然而就算他們裝著一切如常，也沒有辦法忽視掉越來越多的心底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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