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糖和布
「晦氣，什麼活物都沒有。」
叢焱狼狽的回到山洞，滿頭滿臉都是沒化完的風雪，短袖也劃得破破爛爛的。
路芒迎了上去：「沒事兒吧？」
「沒事兒，」叢焱從嘴裡吐出一片葉子，又在貼身的挎包里拿出一片新的含進嘴裡：「運氣不太好，什麼東西都沒抓到，但是撿了一些柴火，大雪把柴都埋到下面了，不太好找。」
「……」路芒好奇的看著叢焱吐出的葉子，又看了看他腰間的小兜，那裡滿滿的都是同樣葉子。
叢焱一下警覺起來，捂著小兜：「看什麼呢！這可都是我的寶貝！」
「不是，我挺好奇的…你對這玩意兒上癮嗎？」小包一打開路芒就聞到了有點熟悉的味兒。
「上什麼癮…這是薄荷！」叢焱氣哼哼的。「習慣，沒有這個實在難受。」
叢焱把小包打開，裡面滿滿的薄荷葉…
「……咱倆中午吃火鍋的時候你也含著這玩意呢？」
「對啊，當然！沒有薄荷的日子我是一天都過不下去。」叢焱道。
「……」路芒在腦海中想象一下火鍋里如果夾雜著濃厚的薄荷味兒，一下子就有些反胃。
叢焱看著路芒扶著牆乾嘔，額頭青筋暴起：「喂！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總感覺對我很失禮…」
……
幾分鐘后，叢焱捏著小火球點燃木柴，微弱的煙從洞口飄出，融入風雪。
小火堆上架著三根木棍，木棍上吊著一口小鐵鍋。
「看不出來啊你，隨身還帶著小鐵鍋，」叢焱烤著火舒服的長出一口氣，「這可是好東西，燒水燒菜都可以。」
鍋里有半鍋水，底下全是米粒，煮了這麼久也快變成粥了。
「看不出來，我也沒看出來你還隨身帶著大米…多沉啊。」路芒拿著小棍攪拌鍋里的粥，「我喜歡實用的東西，乾糧和肉乾就非常好了。」
簡單吃過晚飯，路芒正從洞口抓了一把雪用來擦鍋，叢焱出聲了：「哎，前半夜你來守夜吧，後半夜換我。」
路芒不知道這人是真的心寬還是自來熟，道：「行，前半夜我來。」
叢焱也是心寬，路芒答應下來后直接在地上鋪了衣服，找個舒服的姿勢躺下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就像是睡著了。
路芒刷完鍋把小鍋塞到背包里仔細收好，靠著洞口邊的牆壁坐下，看著洞外的暴風雪。
猛烈的風雪帶走了大部分溫暖，洞口背風處小小的篝火在風雪中倔強的燃燒著，躍動的火光不時傳出噼啪的聲音，路芒第一次感覺到了孤獨。
……
安合國於席拉交界處，雪城外大草原上。
一高一矮兩個身影站在曾經的騰蛇集遺址上，周圍滿是蒼涼。
初冬的第一場大雪讓牧草消失后光禿禿的大地覆蓋了一層銀色，雪停了以後銀裝素裹的大地上，沒有看到任何騰蛇集存在過的痕迹。
大高個嘆了口氣。「確實已經搬走了，」
矮個的聲音聽起來是女孩子，「那我們還繼續找嘛？」
大高個站直了身子，聲音堅定：「嗯，繼續找，一定要找到。」
矮個子身後金色的尾巴一甩一甩的，「好哦…聽你的，不知道龍橙姐現在怎麼樣了。」
兩人正是修恆和托婭，龍橙只留下了十塊金幣，託付修恆把剩下的金幣都送給雪城的林湘安，然後替她去騰蛇集看一眼。當初她和路芒住的小屋子裡，有一本很珍貴的書，
書里還夾著一些她和路芒去城裡拍的照片。
那時候兩個人都很窮，日子過得慘兮兮的但是很快樂。
路芒有時候會去城裡買些日用品，肥皂毛巾一類的，有一次路芒去買日用品帶著她，那是龍橙第一次進雪城。
……
十一年前。
「小橙子，十個銀幣可以買很多東西了噢，昨天提親的老瘸子被林嬸趕走了…咱倆給她買點東西，」小小的路芒拉著同樣小小的龍橙，「錢千萬別丟了噢。」
「嗯！」小小的龍橙用力點頭，小手緊緊攥著懷裡的布袋。
布袋上還用蹩腳的手藝綉著兩個小字，一面是芒，一面是橙。
歪歪扭扭的針線，是路芒剛學會的針線活。衣服捨不得買新的，被羊角刮破之類的小口子就自己學著補。
很差的麻布料一塊只要四銅板，但有時候因為打仗，布價貴一些要六個銅板一塊，路芒就吹著冷風忍忍不補了，買布的錢省下可以給龍橙買很多好吃的。
畢竟是小孩子，要吃好的才有營養。小小的路芒精打細算著著。
這天，二人揣著路芒打零工攢下來的十顆銀幣，進了雪城。
昨晚老瘸子一進來二人就被趕出屋子，緊接著屋子裡沒說幾句就聽到了林嬸暴怒的聲音。
老瘸子嘿嘿樂著奪門而逃，緊接著林嬸甩著鞭子追了出來。
「我們家小橙子才幾歲！你還要不要點臉了！你他*的老不死的！……」
而後兩人便被林嬸護著回了屋，林嬸把鞭子捲起來掛上，什麼也沒說。
「媽…媽，別…生氣」龍橙還小，會說的單詞也不是很多，只是剛好夠讓人明白是什麼意思。
第二天，路芒說要去買點東西，-小橙子很開心的答應了，大大的眼睛里有光在閃動。
二人進了城門口，路芒找地方拿一銀幣換了一百枚銅板，把剩下的九塊銀幣貼身收好，小布袋裡裝了滿滿的一百銅板。
小橙子可以拿這些銅板買不少好吃的，路芒想著。
但是很不幸的是，穿著破爛的兩人也沒能挑掉雪城小偷的狩獵範圍。
和壁虎街一樣，雪城的流氓小偷們也沒什麼職業操守。
小小的龍橙站在賣糖豆的小攤子前，從布袋裡掏了半天，找出一枚不是那麼好看的銅板。剛要遞出去給老闆，又縮了回來，很捨不得的親了銅板一口，才狠下心來舉起了銅板：「叔叔…我想要，糖…」
攤位對於一個幾歲的小孩來說還是有些高，龍橙一手攥著珍貴的小布袋，一手把一個銅板用力舉高。
賣糖的慈祥老頭看著一枚銅板在攤位前緩緩升起，還有攥著銅板的小手，樂了：「呦，小姑娘來買點啥啊？你家大人呢？」
舉著銅板的小手一下就僵住了。
「他們…他們…」龍橙一下子就呆住了，大眼睛里有淚珠打轉。
老頭抽了自己一大嘴巴，這麼大歲數了咋啥都問！
老頭從攤位後面彈射出來，以一種和老年人外表嚴重不符的速度跑到龍橙面前，手裡攥著一大把糖豆，邊跑邊掉。
「哎小姑娘！別哭別哭，爺爺給你糖吃好不好？」老頭臉上皺紋都堆一起了，擠出笑臉，在心裡罵了自己一百遍。
小小的龍橙用手努力的擦著眼淚，小聲的抽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