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七章 白首之約(上)
張丘也不著急,只是靜靜地聽著老人家說著屬於她和陳國富的故事。
老奶奶名叫馮娟。
馮娟出生的家庭算是比較富裕的,而且又是獨生女,所以即使在那個比較困難的時代,她依舊能夠接受到良好的教育。
自小,馮娟就很聰明,學什麼都很快,也算是一名妥妥的才女。
因此,年輕時的馮娟眼界很高,倒不是說她高傲得會藐視他人,只是因為心中的驕傲與本身具有的知識,很少有同齡人會入得了她的法眼。
久而久之,性格孤傲,難以接近便成為了她在別人眼中的樣子。
當然,這些人的評價和眼光,馮娟自是不會在乎的,就好像三觀完全不同的人,話不投機半句多,多說無益。
就像張丘曾經看到過的一個很火的段子:
一位記者採訪一個路人:「你怎麼才能每天都保持愉悅的心情?」
路人回答:「我從來不與愚蠢的人爭辯。」
記者反駁:「我覺得不對……」
然而路人馬上打斷了記者的話:「你說得對,你說得對。」
之後,路人便離開了,只留下在街頭凌亂的記者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段子雖然只是段子,但是道理還是很明確的,諷刺的意味極強。
在張丘看來,馮娟年輕時就是這樣的。
她有才,心中自有一片天地,更不屑於和旁人解釋什麼。
像馮娟這樣性格的人,其實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都很難有什麼良好的人際關係。
不過如果馮娟是生在當今這個多元化的時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時代的接受能力不同,不管是在工作還是在生活方面。
然而,在那個年代,馮娟這樣的人就顯然是格格不入的了。
即便她的家庭條件和自身條件都很好,二十幾歲的馮娟在很長時間裡也沒能找到一個能與自己相伴一生的人。
原因很簡單,看上她的,她看不上,而她看得上的,也因為她的性格而難以接受。
畢竟在那個年代,男人大多數想找一個性格溫柔、能待在家裡相夫教子的女子;尤其是能被馮娟看得上的人,自然也是有文化有知識有一番作為的人,只是這樣的男人更不想找一個能力與自己不相上下的女人。
又不是合夥開公司。
別說是幾十年前了,就是現在,有這樣想法的人也不少。
然而,以馮娟的學識和性格,怎麼可能甘願只在家裡當一個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婦?
馮娟的想法是,憑什麼男人能闖事業,女人就不行?
張丘都不得不佩服一句,馮娟絕對是時代的新女性!這個時代指的不僅僅是幾十年前,更是現在。
只是事情也總有不好的一面。
馮娟直到三十歲了,也都還沒出嫁,甚至連男朋友都沒有。
要知道那是在幾十年前的時代,這樣的情況無疑是要被人嘲笑的。
而這個時候的馮娟已經看淡了,更加不在乎別人說什麼。
她的父母雖然著急,但也奈何不了這個性格倔強的女兒,也只能由著她。
直至三十四歲的馮娟遇到了二十二歲的陳國富,一切都發生了改變。
那時候的陳國富還是個大四學生,已經到工作實習的時候,正好來到了馮娟所在的單位,一家出版社,而此時的馮娟已經是出版社的社長了。
本來兩人一個是出版社的老大,一個只是個實習生,
根本沒有什麼接觸的機會。
不過,那時候的陳國富正是滿腔熱血的年紀,在出版社那幹活忙碌的勁簡直是每天都充得滿滿的。
打了雞血似的,說得就是那時候的陳國富。
就這樣,陳國富成為了出版社每天最早到,也是最遲離開的唯二之人,因為還有一個就是馮娟。
一來二去的,兩人碰面說話的機會也就越來越多。
馮娟漸漸地了解了這個一腔熱血的年輕人其實也是滿腹經綸的,而且思想也很成熟,完全不像個二十二歲的毛頭小子。
她一步一步地對他產生了好奇。
陳國富也慢慢地認識了這個看似高冷、平時在大家眼中處事果決、難以接近的社長大人。
在他看來,馮娟也就是性格有點傲氣而已,人還是很好的,對他的工作有問必答,辦事能力超強,簡直就是他工作上努力的目標。
隨著時間的推移,甚至出版社的其他人也看出了馮娟對陳國富的不同,而陳國富也沒有其他人對馮娟的敬畏疏遠之感。
不過大家都沒有往愛情的方面去想,畢竟兩人不管是年紀還是社會地位都相差太大,一直也就認為陳國富是馮娟的什麼親戚罷了,又或者是她看好的下屬,準備招到出版社來。
其實,事實上,就連馮娟都沒有往愛情這一方面去想,因為對方比她小了十二歲。
甚至她自己潛意識裡都認為這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在與陳國富相處時,都沒有多少男女之間的避諱。
對待陳國富,就像是對待一個年齡小了自己很多的弟弟似的。
因為陳國富的很多想法和觀念都與她很是相合,甚至有種伯牙與子期的知音之感。
這也是為什麼馮娟對陳國富不同的原因。
但這一切對於陳國富來說,就有點不一樣了。
他畢竟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小夥子,長時間的相處,讓他漸漸地喜歡上了這個看似高傲實則內心善良又充滿智慧的女子。
在陳國富看來,那些與他年紀相仿的小姑娘都太過幼稚,甚至有點矯情,他不喜歡那樣的。
相反,馮娟就不一樣了,不僅與他三觀相合,甚至有時候都覺得兩人心意相通,當然大多數是在工作方面,而且馮娟辦事能力一向雷厲風行,絕不拖泥帶水。
這是陳國富一直很欣賞的。
兩人關係的轉折發生在相識半年後。
那一天,兩人正在討論工作上的問題,然後馮娟就當面接了一個電話。
一旁的陳國富接著就聽到了什麼相親、吃飯之類的話,他只能聽到馮娟的話,對面說了什麼就不知道了。
但是僅憑馮娟的話,他也能知道大概的事情,無非就是馮娟要去相親了。
這下子,陳國富待不住了。
就在馮娟掛了電話后,陳國富猛然站了起來,好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說道:「馮……馮娟,你不能去相親。」
「嗯?」馮娟有些發愣,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片刻后,馮娟才皺著眉頭說道:「你剛剛叫我什麼?」
陳國富的心臟狂跳著,但臉上還是強裝鎮定:「馮娟。」
馮娟有些無語,覺得是不是平時對這小子太好了,竟然沒大沒小的,所以很自然地拍了拍他的頭:「小子,你膽肥了?叫我社長。」
不過這一刻的陳國富知道自己不能再退縮了,至少得把自己的心意表露出來:「馮娟,我喜歡你。所以,所以我不想你去相親。」
馮娟聞言,瞬間便驚呆了,微微張口,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這時候的馮娟早就把什麼相親吃飯的事拋到九霄雲外了,本來她對這種事早就免疫了,所謂相親不過是安一下父母的心罷了。
現在她滿腦子都在想,這小子什麼意思?耍我玩嗎?怎麼就喜歡我了?不知道我比你大了多少嗎?
見馮娟沒說話,陳國富再次一臉嚴肅地表白著:「我是認真的,我喜歡你,馮娟。」
隨即,想了想,又補充道:「還有兩個月我就畢業了。雖然之前有些波折,但是我已經找好了畢業后的工作,去當老師。出版社我就不來了,所以我們之間也不會存在什麼上司下屬的關係。」
他一直是個很有計劃的人。
既然明確了自己喜歡馮娟,那麼就得考慮由此帶來的影響。
雖然上司跟下屬談戀愛並不存在什麼法律和道德的問題,但是在那個年代,多少會被人以異樣的目光看待,尤其是他和馮娟的情況。
陳國富倒是覺得自己無所謂,但是受到影響最重的肯定是馮娟。
所以,他早就找好了其他工作,即便他都還不知道馮娟的想法,大不了就追嘛。
而馮娟此時已經被陳國富說得一愣一愣的了。
怎麼就說到畢業了?怎麼就找了其他工作?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用張丘的話來說,那就是「懵逼」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