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蒼穹染血

第256章蒼穹染血

夕陽餘暉撒滿田野。

目中的一切都染上了金黃的光輝，不遠處的小溪上浮著片片金光，隨水流起起伏伏，向下游飄遙而去，好像一場單純歡樂、永不疲倦的遊戲。

金樹城的信使獨自倚在蘋果樹下，望著紅日下的美景，決定在這裡安眠。

信使正流著血。

他走不動了，也不想再走了。

只可惜無法把金樹城的求援信送達了。他遺憾地想。

金樹城會怎麼樣呢？

然後。

祈禱應驗了一半。

空氣中滿是樹上蘋果的香甜和青草的清香。換做平常，怎麼也得啃上四五個蘋果才行。

一根弩箭從後背深深釘進身體，雖然沒傷到內臟，卻讓他流血不止，腦袋昏沉。另一根弩箭射穿了左小臂，極大拖延了他的行動，同樣有發膿的風險。

他們也發現了他。

那一縷血線自西北而起，帶著長長的尾跡划向東南，比任何星星都亮。

但他也迷了路。

信使才剛向西趕了一個時辰的路，就在路旁的蜜桃果園裡看見了紅盔紅袍的騎兵。蘭尼斯特。

金樹城很快作出反應。一邊派守衛出城與這支軍隊交涉，一邊緊張地集結人手，準備應對突發情況。

金樹城已經被金玫瑰旗團團包圍，南邊的步卒長隊漸漸聚到城堡外，像是蛋糕上的奶油似的裹了一層又一層，將中心緊密糊住，一點兒縫隙也不漏。

他狠心砍斷了箭桿。

信使很清楚。

之後的事實證明，騎兵們的選擇是對的。受了傷的他已經沒法再完成使命了，甚至走不出多遠。

眼看危險越來越近，他衝進樹林，全身心投入到躲避排排樹木和馬蹄之下障礙與坑洞的驚險活動中。

他還沒看過信里的內容，但到現在這種地步，無所謂了。

再然後，唯一能做的的只有等死，以及期待那幾乎不可能出現的奇迹。

他並沒放鬆警惕，一邊搜索著可能的敵人，一邊向鎮子上的人打聽道路。

金樹城絕無可能獨自支撐下去。

單看這架勢就知道，來者不善。

他倉皇逃離，騎兵們沒再追擊。

奇迹，么……

學士塔也很快飛出了一群群信鴉，帶著緊急的消息趕往四面八方。有些信說著對現狀的控訴不解，有些信表示了求助或屈服。

四周一片安靜，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擺脫了身後的追兵。

陣陣清風拂過，卻讓他感覺時而被冰天雪地淹沒，時而被火爐熱氣裹挾。

可這點兒準備顯然不夠看。

受蓓珊妮·雷德溫夫人之命，信使拿著求援信從即將合攏的西城門出城，越過拱橋踏上曼德河西岸，前往更西邊的古橡城。

最多伸手取出懷裡的信。

溪水嘩啦作響，彷彿催他沉眠。

信使知道輕重。

金玫瑰旗是真的。先鋒騎兵的頭領有著一張熟悉的面孔，高庭的繼承人，維拉斯·提利爾。

他倚在粗糙的樹榦上，只覺得渾身越發虛弱無力，視野漸漸模糊。

越往西走，他腳步越慢。

好運這次沒有眷顧他。

雖然提前一步驅馬加速，但身後的弩箭亂射卻傷到了他，馬兒的屁股也中了一箭。

儘管不明白他的瘸腿成了什麼樣，以至於他能夠和正常人一樣駕馭著駿馬飛奔，但那張臉總不會出錯。維拉斯·提利爾，他沒有理由與金樹城為敵。

金玫瑰的旗幟下，數以千計的步卒沿著曼德河東岸的道路列成一線，穩穩地前進。騎兵們則逐漸從隊列中凸顯，脫離大部隊，踏過鬆軟的草地和麥田，沖向這邊的金樹城。

萬一城外的軍隊果真攜惡意而來，那麼，無論金樹城是精心布防還是城門洞開，對結果都毫無影響。

因痛苦與疲累而暴躁的坐騎甩下了主人，他只好艱難的步行。

高庭的軍隊，金樹城的封君，事先卻沒有派來告知的信鴉或信使。

畢竟金樹城內只留有區區兩百多個衛兵，而羅宛家族的絕大多數力量都被馬圖斯伯爵帶去古橡城，防備西境的蘭尼斯特獅子去了。

好在一夜過後又遇見了一座頗熱鬧的鎮子。

最晚不超過四天，越快越好。

但他已經不能再浪費力氣起身採摘了。

金樹城立刻吹響號角，關閉城門，升起弔橋。

他放鬆身子靠緊樹榦。

不知過了多久，豁然開朗，信使和坐騎又走上了平緩的草地，沐浴在大片的明媚陽光之中。他大口大口地喘氣。

他抽抽鼻子。

然而十分遺憾，這種設想很快就被打碎。

他心裡其實有著預感。畢竟，那天他也看見了。

金樹城繼續觀望。

然而很不幸，計劃在第一步就遇到了重重阻力。

他眨了眨眼。依然如此。

對於敵人來說，金樹城幾乎是一座任憑採摘的空城。

他驚駭不信之餘，也嗅到了濃重的危險，立刻就要上馬離開。

馬圖斯伯爵將會知曉這裡的一切，並帶兵回援。

無論高庭究竟作何打算，當下都得最快速度將消息傳遞給駐守在古橡城的馬圖斯伯爵。

只能在荒野中流浪的他根本沒辦法治療自己。

派去交涉的隊伍竟被維拉斯的手下當場擒拿扣押！一個騎士死命地掙扎，終於甩開包圍奔向城門，卻被那些騎兵用弩箭射殺！

信使的規劃很好。不惜馬力，全速趕往維伯家族的冷壕堡，預計一天時間即可。而後在那裡換馬，直奔古橡城。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兩天多時間就能將消息送到馬圖斯伯爵手中。

他一刻也不敢耽誤，駕著坐騎全速狂奔，速度之快直接讓身後的騎兵放棄了追擊。

奇迹果然沒出現。

視野抬高后，火燒雲的天空上似乎多了一抹血線。

人們卻告訴他，古橡城已經陷落，藍禮失敗了，現在到處都是蘭尼斯特的士兵，這鎮子也不例外。

他轉進小路，騎兵們也跟上；

他一會兒向左，一會兒向右，騎兵們同樣照做；

但鎮子上的騎兵已經聞風趕來。

他垂下手臂，再無半分動靜，只有眼睛映著天上流動的彗星，以及幾乎停滯的滲漏血流。

呵。

人們只好祈禱南邊的軍隊是友好的援軍，是貨真價實的提利爾家族，而不是靠著金玫瑰旗幟偽裝的假貨。

沒有任何徵兆，從曼德河南邊突然出現了一支龐大的軍隊。行進著的軍隊排著望不到頭的綿長隊伍，高舉著數以百計的金玫瑰旗幟。

徹底跑遠之前，信使回頭看了最後一眼。

是幻覺么。

雙方展開激烈的追逐。信使在前面狂奔，蘭尼斯特騎兵緊追不捨。

許久。

一隻鮮艷的花蝴蝶翩翩飛來，落在他的掌心，反覆舔舐血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