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奇人吳老大

雙廟子鎮出現一位奇人，口水能粘合任何物體。

此人姓吳，排行第一，人們都稱他吳老大，50多歲，在街頭修自行車為生。也可能他覺得修自行車這個行當太低賤，整天弄得全身油兮兮髒兮兮的，加上老婆又是一個邋邋遢遢的人，不懂得照顧老伴兒，所以，吳老大也變得邋遢起來，從30年前開始不再刷牙。

吳老大特別愛抽煙，專門抽那種東北種植的「蛤蟆」煙，而且還是放在自家炕頭上烤乾的，其它一概不抽。也不知什麼原因，本來就很辣的「蛤蟆」煙，經過他家炕頭炕干，就變得更加酷辣無比，結果，他的牙齒變成了黃黑色，全身上下都浸透了這種煙味，加上幹活時總是叼著老旱煙，味道熏人以至於讓人無法呼吸，修車的人總是選擇上風頭10米開外的地方放置自行車，說聲「吳老大幫幫忙」，然後急忙走人。

吳老大也明白，沒人敢近前聞他身上那股味道，所以，自行車修好后也放在上風頭距離自己10多米的地方，而且凳子上還放一隻小木箱，裡面有一些零錢。車主來取車時，吳老大總是頭也不抬地說：「車修好了，三塊錢，放在木箱里就行，沒零錢自己找，木箱里有……」

取車的人也不說話，主動把錢放進木箱，然後推車就走，急匆匆的樣兒，彷彿有人在前面丟了大量財寶，忙著趕去撿拾財寶一樣。吳老大知道，這是躲避他的味道。感覺人走遠了，他才抬起頭看看遠去的背影，好像是送行，有時也感慨一句：「俗人一個，根本不知道我這口銅牙的好處，哼，要是知道了，說不定搶著認我做乾爹呢……」

原來，吳老大修車補胎從來不用膠水。

只要是內胎跑氣的問題，他只要找到跑氣的地方，也用不著再貼膠皮，右手的食指放進口中抿一下，再在車胎跑氣的地方抹一下，就可以補氣了……

他知道自己的口水勝過萬能膠，還是20年前一次去縣城，無意中往大街上吐了一口口水，被帶著「黃箍」的衛生監督員發現了，要罰款50元。他哪裡捨得這樣消費啊，好說歹說，衛生監督員決定罰款20元，但是，吳老大必須把吐在街上的口水擦乾淨。

「擦兩下口水省30元，我干，我干。」

吳老大拿出毛巾蹲下來蓋住地面的口水，輕輕一抹，沒有抹動，感覺毛巾粘在了大街上，再用力抹，還是沒有抹動，慢慢提起毛巾一看，果然，毛巾的一端粘在了水泥地上。

「奇怪，大街上怎會有膠水……」

他抬頭看見衛生監督員追前面甩鼻涕的人去了，便想離開，用力一拉，「嗤」的一聲響，毛巾離開了地面，卻少了一塊，少的那塊還在地面上粘著，再看地面，粘著毛巾的地方正是自己吐過口水的地方，卻又不敢停留太久，免得被衛生監督員發現，便疑疑惑惑地走了。

吳老大在縣城辦完事還買了一塊肉回家。老伴兒切肉的時候嫌菜刀不快，讓他先磨磨刀。他先將磨刀石放在長條凳子上，向磨刀石上吐了一口口水代替清水（磨刀都要先在磨刀石上灑一點清水），然後將菜刀放在磨刀石上，坐下來卷了一根煙，放進口中點燃，用力抽了一口，這才開始磨刀，可是，菜刀竟然粘在了磨刀石上。

他雙手抓住刀把將菜刀提起來，磨刀石也跟著起來了。怎麼辦呢？他用鎚子砸，目的是讓菜刀和磨刀石分離，可是，直到把磨刀石砸碎成很多塊，菜刀上還粘著一塊。他將菜刀立起來，

繼續用鎚子砸磨刀石，磨刀石繼續被砸碎，碎塊變得越來越小，可是，仍然無法全部砸下去。

「這刀就這樣了，愛用不用，不用就買新的去。」老伴兒拿起菜刀看看，雖然不知原因，也只能搖搖頭無奈地進了廚房，對付著用了。吳老大幹脆不砸了，坐在地上一邊抽悶煙一邊想自己的口水怎麼就變成了「萬能膠」，甚至比萬能膠還萬能膠？

想來想去，他認為完全出自於自家炕頭炕過的「蛤蟆」煙造就的這口黑黃牙齒。從那以後，他開始珍惜自己的口水，不再隨便亂吐，覺得那是一種浪費，而且，家中有些需要膠水膠條才能完成的事，只要用他的口水一抹就成了。包括修車，再也用不著膠水了。

20年來，一直都是吳老大一個人的秘密，連老伴兒都不知道，包括那些車主，因為沒人能夠在他身邊觀看修車過程，所以，無人看過他用口水粘補車胎。吳老大不再隨便亂吐口水還有一個原因：擔心惹禍。可是，這禍偏偏自己找上門來。

有一天下午突然起風，風特別大，颳得街上行人都不多了，吳老大正在收拾攤子準備回家，一輛出租轎車駛來停在旁邊，一位身材高挑穿著旗袍顯得很高貴的女人下了車，可能邁的步大了一點，「哧」一聲，將旗袍一側掙開線，幾乎到了腰部。

女人尖叫一聲。

吳老大回頭看一眼，風將旗袍颳起，女人的下體完全裸露出來，正慌裡慌張地用手拉住飛起的旗袍往身上貼，眼睛向四處觀察一遍，然後別彆扭扭地走近吳老大，以請求的口氣說：「師傅，我是來參加一個重要活動的，這個樣子怎麼辦啊？這附近也沒有修補衣服的店鋪，您修車，肯定有萬能膠，能不能幫忙把開線的地方膠上？」

吳老大點點頭。

女人站在上風頭，捏著鼻子，眼睛看著別處。

吳老大蹲在女人一側，將開線處比對整齊，右手食指放進口中抿一下，用力吸了一口女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香氣，然後在開線處從上到下一抹：「完了。」

「謝謝您啊。」女人扔下10塊錢匆忙地走了。

吳老大從來沒這樣近距離地接觸過漂亮女人，尤其這種穿著旗袍的高貴女人，尤其為她粘抹旗袍過程中，近距離地觀察了那條白皙皙的大腿，而且是從腰部觀察到膝蓋以下，結果這女人深深印在了他心裡，一連好幾天總是放不下胡思亂想。

這天上午，吳老大正低著頭粘車胎，感覺一輛轎車停在旁邊，接著一股香風襲來，知道有女人下車了，但是，他仍然低著頭幹活。他認為帶著一身香氣的女人不能看，因為一看就和自己老婆比，結果太痛苦，再說這樣的女人也不能成為他的客戶，所以沒必要耽誤賺錢。

已將車胎粘好，香氣仍然不斷地襲來，他感覺下車的女人還沒有走，實在忍不住了，這才好奇地看一眼，卻不由一愣：原來是他修補過旗袍的女人，今天改穿了一條藍色長裙，戴著口罩站在不遠的地方看他修車。吳老大心說壞了，自己的秘密都被她看到了……那女人走近來，聲音冰冷地說：「難怪如此，你說怎麼辦吧？」

女人見周圍沒人，將裙子往上撩開一點。

吳老大發現女人腿上從上到下粘著一根布條，彷彿在白皙皙的大腿上鑲嵌了裝飾品一樣，顏色與那天旗袍的顏色相同。女人放下裙子比量著說：「從腰部到膝蓋下面，整整粘了一條，你說怎麼辦吧？」

吳老大明白了，當時因為受女人美腿的引誘，嘴巴里產生的口水比平日增多，手指上口水抿多了，抹的時候用力大了，以至於將口水滲透到布料內層，結果粘在了女人大腿上，女人脫不下旗袍，只好用剪子剪開，於是，一段布條就留在了腿上。

「我當時可是為了救急，本來不想乾的……」吳老大不知應該怎麼說，反正就是不能賠她旗袍。女人仍然用冰冷的口氣說，「旗袍就算了，可你得把我腿上的布條弄掉吧？不然，我還怎麼活了……」

吳老大也沒辦法，結果吵起來，驚動了派出所，最後解決的辦法是：女人去醫院通過手術方式切掉布條，因為連同那一條皮膚也要切下，所以，吳老大要負責全部醫療費用。這件事本來就夠懊惱的，更懊惱的是吳老大從此出了名，成為了享譽方圓百里的名人，麻煩也跟著越來越多。

首先是那些修車的同行，每人送他一瓶罐頭，過些天還要把瓶子拿回去。當然，送來時罐頭裡面的東西是慰勞吳老大的，然後他要把口水吐在空瓶內作為回贈品……還有一些搞裝璜的搞焊接的都來要他的口水，有的開始掏錢要買……老婆靈機一動，讓他把修車攤兒收了，每天坐在家裡吃飽喝足吐口水就能賺錢。吳老大也覺得要比修車幸福，至少不用風吹雨淋了。

可是，吐口水也不是輕巧活兒，每天累得吳老大舌頭髮硬，腮幫子腫大，下巴麻木，連老伴兒做的紅燒牛肉都吃不出什麼滋味了……不久，又有一份大活兒找上門來。

小鎮自來水塔出現一道裂痕，每天都有很多水流出來。因為是水泥構造，很難修補，有人提出重建，可是需要時間，小鎮幾萬人口每天都離不開水，鎮長想到了吳老大。這是造福家鄉的好事，吳老大自然不會推遲。水塔太高，吳老大年齡也偏大，無法爬上去，結果用吊車把他吊起來。到了水塔近處，他拿過背在身上的塑料桶和刷子，將桶內積攢的口水倒在刷子上，然後在裂縫處一刷，果然，不再有水漏出了。

這下，吳老大的名聲更大了。

省電視台「天下奇人」節目組把他請去做節目，而且是現場直播。節目組負責人見他還是穿著修車時穿的那身衣服，牙齒還是那麼黑紅，嘴巴里的煙味還是那麼嗆人，就讓工作人員為他買了新衣服，還要帶他去洗澡刷牙……

吳老大嚇得急忙往後退：「不能不能不能，不能這樣……」

「您如果不洗澡不刷牙，這節目沒法做啊！」製片主任說，「本來您就小有名氣了，上了咱省台之後，您會有更大名氣，那……」

「可是……」

「好了好了好了，聽我們安排吧。」

製片主任一揮手，過來幾個小夥子硬把吳老大拖下去，認認真真地清理了一番衛生。

吳老大變了一個人一樣，先前那些不敢走近他的工作人員，完全能夠與他近距離交流了……節目開始后，主持人先將吳老大做了一番介紹，接著，工作人員送上兩塊磚、兩塊木板、兩隻空酒瓶，還有兩段手腕粗的鐵棍，放在長條桌子上。

吳老大在主持人的主持下，先將口水吐在一塊磚上，一塊木板上，一隻酒瓶上，一段鐵棍上，然後，工作人員將另外的磚頭、木板、酒瓶和鐵棍相應地放在吐過口水的物體上。

過了一會兒，主持人問吳老大是否可以看結果了，吳老大點點頭。工作人員走過去，拿起上面的物體，下面的物體卻絲毫未動……頓時，全場嘩然，現場觀眾紛紛站起來抗議，聲討電視台做了一個騙人的節目，主持人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吳老大目瞪口呆了一會兒，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說過我不能洗澡，不能刷牙，你們非得讓我洗澡刷牙，這下完了，我還拿什麼養家糊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