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雙面人
軍營大門處,除了兩個機槍手和兩個站崗的士兵,這時還從裡面走出來一個視察勤務的曹長值日官,這人對門口幾個士兵指手劃腳的一頓訓話,末了還威嚴的盯著他們幾個,見他們都站得筆直或嚴陣以待,才心滿意足的欲回營里。
值日官無意往大門外一邊路上望去,這就發現路上走來的三個兵士,其中一個只是行動組員中的伍長下士官,都無非的顯得疲憊而匆忙。
值日官出於職務之責,覺得有必要再呈一呈官威,便站定在大門處,嚴肅地看著這三個兵士走過來。
「還沒進這鬼子營,棘手事就來了,這看著我們的人是個曹長,腰帶上掛著軍刀,應是負責當日勤務的,咱們要小心了。」高飛看著那個一臉逼視地對著他們的鬼子曹長。
「這人看樣子多半不是防範意識強,是要裝腔作勢呈官威吧?」李連長也看著那人。
「啥大不了的,要真被盆出來了,那就先下手為強。」徐三少不免有點大咧咧。
「你可別!這次搞砸了,咱要進鬼子營就別指望了。」李連長看向徐三晚。
「哎,你三個,跑步過來!」戴著深度眼鏡,人中處留著板刷胡,年紀見長的鬼子曹長揚手指向路上的三人,嘴裡喝道,他顯然已不能容忍這三個在他視線下步行,對他沒一點敬畏之意。
「這鬼子拿雞毛當令箭,叫咱趕到他面前,要小心了,這回要真編不過去,那就做好下手的準備。」高飛說完這話,沖那邊用日語應得一聲,立即跑起步來。
「記住我們之前商量好的話。」李連長跟著跑起來,回頭對徐三晚甩了句。
高飛當先跑到值日官跟前對他行了個哈腰禮,報出自己身份和職務,是昨天受命向山林外圍巡邏警戒,擔負大佐出行安全的某個巡兵小組的帶頭。
高飛是套用了那兩個在荒廢茶樓里被逼問過的鬼子當中一個的身份,因此他也知道軍營里某支巡邏隊的情況和班隊領頭的名字。
「你們三個昨天就被派出去,為何現在才回這裡來?」值日官審視著眼前的三人,覺得當中那個年紀較輕的對他態度輕漫,這讓他很不高興。
「報告曹長,昨晚被臨時命令做了那個大墳頭的守衛,今早才調換的,就近回來休息。」高飛大聲應道。
「你,八格!什麼態度?」值日官一下忍不住徐三晚的樣子,伸手抄住他衣襟,吼道。
「我是山下芥木隊長的同鄉,京都來的。」徐三晚大叫出聲,這話是之前高飛教他說的,他說得順口的日語就那麼一兩句了,想著開口就把人唬住。
這曹長果然被名頭給震住,一下鬆開抓人的手,卻又落不下臉的樣子,想了下道:「隊長的同鄉那又怎樣,我跟天皇還隔著幾條街呢,對官長不敬,就是我大日本皇軍軍規之大忌,你不懂么。」
見曹長一下有點懽逼,高飛向人致謙道:「官長,我們累了快一天一夜,該回營里休息了。」
「你不知道我名字么?」虛榮心強的值日官拉著臉面看著高飛。
這話讓高飛臉色也有點緊張了,他那裡得知眼前這個人叫什麼名字,只得又致謙道:「曹長大人,實在太累了,腦子不聽使喚的。」
「你記不起我的名字,可就麻煩了。」值日官似乎意識到什麼,伸手去要抽指揮刀。
按理說這鬼子曹長是軍營里協調日常事務的,成天在營里晃來晃去,營部的士兵應該都知道他這個人,不知道那肯定是有疑了。
「混蛋,我是山下芥木隊長的同鄉。」見勢頭顯然不對,徐三晚又大叫一句,想藉此轉移這鬼子曹長的注意力,好讓高飛和李連長見機行事。
這話這回不好使了,曹長一下觸怒起來,抽出指揮刀跳著腳反對著嚷張:「嘎!嘎!嘎!那又如何,山下隊長這下還躺在師團部呢,還不知回不回得來,你要舉報我么!」
「吔,咋的啦?咋的啦?」這時,忽的從軍營里走過來一身黑衣戴著禮帽的人,和氣又討好的喊著話。「松本曹長,這是咋的啦?為何發怒?」
這出現的人,直教扮作鬼子兵混進軍營的三人好一下意外,都緊張得就要動槍子。
來人卻是剛陪三斬藤枝回到營里辦公房去視察跟著折返走出來的姚老鴉,其實他離得不遠就已認出大叫大喊的徐三晚,他還站定了一下,心裡驚嚇著,想著這三個莫非又是想進來救人的?
看著鬼子曹長跟這三個過不去的,想著自己要不要迴避,別趟這渾水?
看著眼前情景弄不好就要打起來!之前就想著要做雙面人混過眼下的險命時世的老鴉頭,忽覺得眼前正好是討好另一方的機會,要不想一旦離開鬼子的視線,就被另一方的槍子給收拾了,當下真得要有所表現。
因此老鴉頭這下跑過來就想著打圓場,讓他們三個矇混過關。
這時,鬼子正握緊95式指揮刀對著要進入軍營的三人,兩邊門口守衛的日軍看著不對勁,也都對他們抬起手上的槍。
「你們是什麼人!?」曹長已懷疑眼前的人來路不明。
「松本大人,為何要跟這些小的們過不去?」老鴉頭走到值日官跟前。「您誤會了,這三個真是您的部隊,我之前見過他們。」
老鴉頭大致上明白這三個被用刀對著的原因,他也算在鬼子堆里混過些日子的人,從鬼子的說話和表情可多少猜出其意思,雖說自己不會說日語,可也學會用鬼子能聽懂大概的口語和手勢表達自己的意思。
「是么?你的,看清楚了?」懂得人情世故的值日官剛才看見老鴉頭跟自己的最高指揮官貼得近乎有言有意的,他這下真不敢拿老鴉頭不當回事。
「是的,大人,我真看清楚了,他們是皇軍的一份子,尤其是這個。」老鴉頭說著還伸手指向對他一臉逼視的徐三晚。
老鴉頭本想著拿件事來突顯徐三晚是鬼子兵無疑,卻一下想不出拿什麼事按到他頭上,正接不上話之際,徐三晚又把剛才那句話叫了一遍。
「混蛋,無禮!」一直不作聲的李四弟突然揮拳向徐三晚臉下巴掃去,這一拳砸中了嘴角處,徐三晚叫得一聲,順勢倒地,臉朝地下的用手捂著,好一下才爬起來。
李四弟這一拳揍,也是之前商量好的,徐三晚要唬不住鬼子,就只有挨揍,順勢把舌頭磕破了。
「嗚,呀,呀。」徐三晚張著嘴吐著帶血絲的舌頭,沖身邊的人叫著,這模樣顯然他被打破舌頭說不出話來了。
「松本曹長,這人一向無禮慣了,真該教訓他的。」高飛湊近已放下戒敵之心的值日官。
值日官見有人替他出了氣,也放鬆了心情,看著高飛。「你記起我來了?」
「請原諒在下一時健忘。」高飛說著掏出他的士官證和一本日記本,這之前都忘記自己還從鬼子身上拿來的證件和日記本。
加上老鴉頭向鬼子官用兩個大拇指對向比劃,道:「是的,他跟山下隊長是這個,隊長關照過的人。」
老鴉頭以前老是在山下芥木面前裝孫子的,又豈會聽不懂山下芥木這個名字的發音。
最後值日官把三個放進軍營里走去,卻拉著老鴉頭在套近乎,說往下要跟老鴉頭到那兒去喝兩杯。
老鴉頭卻一下揪緊心頭的看著那三個走去,他想到這三人往下要在軍營里鬧出事來,讓這鬼子曹長知道,那他就是死路一條,他這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呢?
走到操場那邊的徐三晚還捧著下巴臉,唔呵怪叫的呻吟,忽然掉頭來與老鴉頭瞅了個正著,他沖人點了下頭。
老鴉頭卻看不明白這示意,是對他示好?還是明白他的擔心?
「這老鴉子從良了?」高飛也跟著回頭看了一眼。
「他不是從良,是要一腳蹬兩條船,看那天他把自己沉在那條船上。」李連長頭也不回地道。
這時,天上的日頭也快升到當空,帶著秋氣涼意的日光照在操場上那些人身上,特別是那個吊在杆子上的人。
麻生懸空的腳下,地上的一小灘凝固的血,好像還閃著光點。
三個人站在操場近旁的一棵樹下,他們身後是日軍用作巡邏兵的流水營房,也就是說凡是在山鎮上下巡邏的日軍到了軍營里換班,都可在此借宿的。
三個人一時茫然無措的看向旗杆下的人,面帶悲涼。
「叫他不要衝動的!為何就吞不下那口氣!」李連長看著麻生說:「你這下讓我們好難受。」
「為兄弟,刀山去,火海去,又何憾!」徐三晚痛著舌頭哆嗦著道。
「咱就看著他這麼涼著么?」高飛一下有些衝動。
「麻生兄弟,咱是來接替你要做的事,你一路走好。」李連長說下話,跟著就要推身邊的人進營房裡去休息,免得那個值日官發現他們還站在外面,要過來逞威風。
卻在這下,營部公房那邊傳來一陣燥動,聽見鬼子吹的哨子和喝令聲。
三個人只得躲進營房裡從門窗里往外望,不一會幾輛三輪摩托從辦公房那邊開出來操場邊的路上,摩托車前頭後面奔跑著十多個護路的士兵。
他們發現了坐在其中一輛車邊鬥上的三斬藤枝,徐三晚將一支三八大蓋頂到窗台上,這下竟意氣得說話利索的怒道:「看我一槍把三斬打塌到窩斗里!」
「別衝動!」李連長以為三晚要來真的,伸手按住他。
「他們這是要去那兒?」高飛說出他的疑問。
「莫不是又要去挖我家祖墳?他娘的,我咒他不得安生。」
「我覺得不是,三斬沒這麼快找到辦法開你家祖墳。」
「要說發現咱們的人,也用不著他帶頭過去呀,是不是下面的港口又來了啥子鬼子的人物?」